《怪你漂亮人还傻》 　　作者：十四行诗/奥利啾 　　文案： 　　老妈子攻X又软又甜受，青梅竹马梗，专注发糖 　　日常向流水账，第一人称。 　　顾欢X沈丘 　　攻受属性还是自己感受吧……一言难尽。 　　“你再亲亲我，我就……原谅你了。” 第1章 　　我觊觎发小的屁股已经很久了。 　　这不能怪我，我和他一起玩泥巴掏鸟蛋从小到大总总算来十多年交情，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我也不该对他下手。 　　可是谁叫他长得漂亮人还傻呢。 　　哦对了，玩泥巴和掏鸟蛋的都是我，他一般就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在边上给我鼓鼓掌。 　　那年纪谁家孩子不是个泥猴儿，就他干净的跟个白瓷娃娃似的，长得可漂亮，把身边的小姑娘一个个衬得灰头土脸的，先天条件就比不过。 　　加上他不仅好看，人还傻，动不动就往我身上扑，没事就睁着一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睛看着我，饶是个直男，那也是个男人啊！ 　　后天条件小姑娘们还没来得及创造，就已经完败了。 　　自从初中被他看硬的那次开始，我就知道，迟早药丸。 　　我发小有个听起来就很有文化的名字，沈丘。 　　有文化是我妈说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刚看完功夫熊猫没多久，满脑子能想到个沾边的也就沈王爷。 　　还别说，又白又漂亮，还挺形象。 　　就是智商不及格。 　　不过不管有没有文化，那也比我强。 　　我叫顾欢，从小被我妈欢欢欢欢喊到大，听着活像什么宠物狗的名儿，还是喊起来会撒欢的那种。 　　第一次见到沈丘的时候，我还是个一撸俩鼻涕泡的小屁孩，刚从外面疯回来，冲进客厅拿着搪瓷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下去，我妈才姗姗来迟:“欢欢，这是你林姨，这是你弟弟沈丘。” 　　我把杯子搁回去，转过身才看到客厅里还有别人。 　　一个挺漂亮的女人，穿着雪纺连衣裙，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脸上带笑。 　　还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个子比我矮点，白白净净的，眼睛很大，跟个小姑娘似的，要不是我妈说了这是弟弟，我估计得把他认做妹妹。 　　沈丘小朋友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我，在他妈的示意下脆生生的喊了我一声:“欢欢哥。” 　　我最讨厌别人喊我欢欢，除了我妈之外谁喊谁挨揍，就算后面加个哥也不行。 　　我当时就眼睛一瞪，想发火，然后被我妈更凶狠的一瞪眼给镇住了。 　　我无声的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然后用尽毕生的演技攒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丘啊，要和哥哥一起玩吗？” 　　沈小丘回头看了他妈妈一眼，在他妈妈点头之后才噔噔噔的跑过来，一点也不嫌弃的拉住了我刚玩完泥巴的手，仰着头又是脆生生的一句:“欢欢哥。” 　　喊完还朝我笑了一下。 　　笑得特别可爱，特别漂亮。 　　可爱也不能阻止我想打他的冲动。 　　我在打了之后挨揍还是憋一肚子气这两个选项中来回摇摆，最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我把他带到自己房间去了。 　　那时候我年纪小，还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好孩子，心里觉得讨厌也捅不出多大篓子，顶多玩点恶作剧吓吓他。如果换到现在，这事肯定没这么容易结了。 　　我把他带回房间，想趁我妈不在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这白白净净的样子，一看就胆子小不经吓，我就想拿我爸年前买给我的橡胶小蛇把他弄哭，到时候我妈问起，我还能有借口说是好心给他玩儿，我妈也没理由揍我。 　　但是我的房间特别乱，玩具书本还有零食乱糟糟的堆在一起，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沈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我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就自己慢慢蹭到桌边去了。 　　我余光扫了他一眼，看到他乖乖的站在那儿也没乱动，就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我刚把床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塞进柜子里的时候，他突然喊了我一声。 　　“欢欢哥。” 　　又是“欢欢”！ 　　我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压都压不住，正想要不要直接上手弄哭他的时候，他突然用一特别奇怪的语气问我:“欢欢哥，这是你养的吗？” 　　我回头一看，他手心上趴着一条色彩斑斓、浑身都是毛的虫子，满脸欣喜的看着我。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蒙了。 　　我小时候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天底下只怕两物——一是我妈，二是毛毛虫。 　　我妈知道我这个毛病的时候笑得直捂肚子，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和我爸乐:“我儿子皮成这样竟然怕虫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浑身僵硬的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动作大了虫子就得爬我脑门上，带着哭腔小声喊她:“妈……你给我弄掉啊……” 　　我妈乐了好半天才给我把头发上的虫子拿掉了，拿掉之前还掏出手机拍照留念了一张。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得是我妈捡来的。 　　所以毫无心理准备的直面毛毛虫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蒙，第二反应就是躲。 　　我只想离虫子越远越好。 　　但是房门在沈小丘和毛毛虫的方向，我背后除了个大衣柜和床什么都没有，我又不敢穿过他跑出去，万一他一激动把毛毛虫扔我脸上了呢？？？ 　　于是权衡之下我直接爬到床上去了。 　　沈小丘不明所以的看着我飞快的蹬鞋上床，捧着虫子就过来了。 　　“别、别过来！”我感觉自己嗓子都劈叉了，冲着沈小丘大喊大叫，惊恐之下连自己本来都打算都忘了。 　　沈小丘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手心里的虫子，眼眶突然就红了:“欢欢哥不喜欢和小丘玩吗？” 　　哭就算了，他竟然一边开始抽泣，一边还不忘记拿着虫子靠近我，想来拉我的手陪他一起玩。 　　妈妈呀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情，当时我就没忍住哭了，哭得比他还惨，一边哭一边喊我妈救命。 　　我妈说她推门进来的之前还以为我俩被人贩子绑了，一个比一个哭得凄厉，房顶都要被掀了。进来之后看到我坐在床上哭，沈丘一手抓着我的胳膊，半边身子都扒我身上来了，抽噎得不行，另一只手还稳稳的举着一只毛毛虫。 　　所以她又没忍住掏出了手机。 　　我果然是我妈捡来的吧？ 　　这事儿让我一开始特别讨厌沈丘，讨厌里还夹杂着一丝恐惧——毕竟他可是徒手抓毛虫不眨眼的小孩。 　　太可怕了。 　　那可是我整个童年时代的噩梦。 　　就算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怕虫子了，每次看到毛毛虫还是忍不住身体僵硬，两眼发直——这我妈说的，什么破形容。 　　不过我确实至今对毛毛虫秉承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沈丘自从那天起就隔三差五的在我家出现，一开始我还挺诧异，后来就习惯了。 　　我妈让我让着他点，他年纪比我小，还没有爸爸，特别可怜。他妈也是个不管事的主，出门就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他常常没饭吃，一饿就是一整天。 　　难怪比我矮半个头。 　　我妈心好，开始是林姨出门了就过去看看，后来干脆就每天早上去把他接到我家，让他在我家吃饭，和我一起玩。 　　我是不待见他，但也迫于我妈的威严不敢当面给他脸色看，以他的智商估计也感受不到我暗地里的眼色。 　　我玩具只给他玩最破的，自己洋洋得意的在他面前显摆新玩具，看到他羡慕的表情就玩的格外带劲，即使我以前也不怎么爱玩这些。 　　我吃饭就挑他喜欢吃的抢，看他可怜巴巴的扒饭还要劝我妈:“没事，姨，这些我都喜欢吃，别骂欢欢哥了。” 　　哼，我家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还装可怜来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接正文 　　—— 第2章 　　作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我毫无升学压力，作业也不多，一放假就常常在外面疯的不进屋，不过自从沈丘来了之后，我就不太疯了。 　　一是因为我妈管得严了。 　　二是因为我妈非要我带着沈丘。 　　就他那副瓷娃娃的样子，我怕把他碰碎了我妈得让我偿命。 　　沈丘来的时候正好是暑假，我妈不用上课，整天就是在家烧饭打扫卫生出去逛街还有盯着我写作业。 　　沈丘来之后再加上一条盯着我陪沈丘玩儿。 　　一开始我还带沈丘出去玩过几次，但是小区里的男孩子都不爱和他玩。 　　正常，小学生都已经觉醒了性别意识，对于比自己长得好看还受女孩子欢迎的男生抱着天生的敌意。 　　女孩子倒是个个很喜欢他，连成天穿着公主裙像个公主一样高傲的苏小瑶都主动和他搭话了。 　　人以前都没拿正眼瞧过我。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就隔着一副好皮相。 　　不过令我觉得解气的是沈丘也不太爱搭理她们，礼貌有余亲热不足，逼得急了就只往我身边躲，一边喊“欢欢哥”一边拿水灵灵的大眼睛瞅我，仿佛受了多大委屈。 　　我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沈小丘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嫌弃，还是成天傻呵呵的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怎么撵都撵不走，对漂亮小姑娘视而不见。 　　我就说他智商有问题吧。 　　不，可能眼睛也有问题。 　　快开学的时候，罗小胖子叫我出去玩。 　　想着开学之后就没那么多时间玩儿了，加上憋了大半个暑假，我心里也有点痒痒，就答应了。 　　来的小姑娘挺多的，估计是罗小胖子告诉她们我会去，我会去就等于沈丘小朋友会去，所以难得的来了十几号人，一半都是小姑娘。 　　小姑娘多就意味着很多游戏都不能玩了，小姑娘多也意味着男孩子们更有干劲了。 　　说实话，最后从争论玩翻花绳还是去街口玩游戏机到各退一步决定玩藏猫猫的时候，我特别想转身就走。 　　罗小胖子央求的看了我半天，他和我关系一直不错，我知道他暗恋苏小瑶，刚好苏小瑶今天也来了。 　　我一走沈小丘走了那苏小瑶不也得走了，这门儿我还是拎得清的。 　　虽然我对他们小学三年级就满脑子情啊爱啊的很不齿，但是罗小胖子是我的好哥们，被古惑仔荼毒很深的我觉得讲义气是件特别拉风的事，所以我决定带着沈小丘留下来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藏猫猫，官方名捉迷藏，就是一个你来找我找我找我啊的无聊弱智小游戏。 　　我眼上蒙着一条女生们贡献出来的丝巾，蹲在旧楼前的空地上无聊的数数:“十，十一……三十五，三十六……九十九……一百。” 　　数到一百的时候我把丝巾扯开，一转身就差点和沈小丘撞了个满怀。 　　“……” 　　惊吓完就是无语。 　　沈小丘主动抓住我的手，笑得一脸天真可爱:“哇！欢欢哥好厉害！抓到我了！” 　　……是你抓着我好吧？ 　　我拍开他的手，问:“你怎么不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小丘一点也不介意我的动作，换了只手重新抓住我:“我怕欢欢哥找不到我呀！” 　　我不知道该生气他小看我，还是该夸他替我减少工作量。 　　大眼瞪小眼半天，我拉着他往空地外走:“看你哥的厉害。” 　　“出来，胖子。”我踹了一脚废弃的油桶，“再不出来你就变成油胖子了。” 　　罗小胖子灰头土脸的从油桶里钻出来，嘴里嚷嚷着:“踹什么！耳朵都要震聋了！” 　　沈小丘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一脸崇拜。 　　这孩子别是傻的吧，油桶上有个洞露出了胖子的红衣服看不到吗？ 　　我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走吧，下一个。” 　　花丛里一个，长椅下面一个，车底下一个，三个垃圾桶中间的缝隙里藏着一个——说真的那味儿熏得我都不想过去，这哥们也真够拼的。 　　更拼的是爬到树上去的那个，还是沈小丘眼睛尖瞧见了他。 　　玩个游戏而已，至于吗。我一边心里吐槽，一边拉着沈小丘继续找人。 　　总共14个人，去掉做鬼的我和主动被抓的沈丘，找出12个人总共花了15分钟。 　　“厉害啊欢哥。”罗小胖子朝我比了个大拇指，“太快了。” 　　我“哼”了一声，问:“继续？” 　　“继续！”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爽快的拍了拍手，“下把我来试试！” 　　趁着她蒙着丝巾数数的空儿，我拔腿就往旧楼的方向跑。 　　边跑我还抽空看了苏小瑶一眼，她似乎想过来找沈丘，别人都赶紧找地儿藏去了，她还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我回头一看，沈丘小朋友果然牢牢的坠在我屁股后头，估计想都没想就跟过来了。 　　“干嘛呢你！”我小声喊了一句，“自己去找地儿藏啊！跟着我干什么！” 　　沈小丘抿着嘴不说话，脚步还是不停的跟着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苏小瑶没跟过来。 　　算了，两个人估计也能藏。 　　我没再赶他了。 　　在倒数结束之前我进了旧楼，沈小丘紧跟在我身后也进来了。 　　这座楼废弃了很久，拆迁了一半，又因为未知的原因停了工，剩下一半废墟伫立在一片荒凉中，除了我们这些小孩偶尔来玩，这边平时都见不到人影。 　　想着想着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瘆得慌，楼里的电早停了，楼道里只有一部分从拆了一半的墙上漏进来的光线。 　　我回头看了一眼。 　　沈小丘抓着我的衣摆，睁着大眼睛正看着我。 　　“我……我有点怕。”沈小丘抓得更紧，脸色有点苍白，“这里好黑……” 　　我心里的退堂鼓一下被他给敲没了。 　　我有个坏毛病，特别爱装逼。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我的方向拽了几步:“怕什么！你哥在这儿！” 　　沈小丘“嗯”了一声，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说话了。 　　他一安静下来，这楼里就静得连掉根针都怕是能听清楚了，只有我俩的呼吸声浅浅的在耳边回荡。 　　我一边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边强行镇定下来，透过墙上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短发小姑娘已经找到两个人了，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 　　她要是过来了，站在楼道口就能看到我们。 　　我往上看了看漏出光线的楼梯上方，一咬牙:“小丘，我们上去吧，上面有光，不黑。” 　　沈小丘乖乖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带着他，可是多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这地方太吓人了。 　　我牵着沈小丘慢慢往上走。 　　楼梯上有很多灰尘，看得出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但是越往上光线反而越好，恐怖的气氛慢慢淡下去了。 　　走上二楼，视线豁然开朗。 　　二楼居然是个空旷的平台，这户人家的阳台和一面墙壁被拆开了，大片的阳光照在平台上，有点晒，但是从这里往下看过去视野很好。 　　绿油油的草地，红艳艳的花朵，高大茂盛的树木，头顶上特别蓝的天空和几丝白云，还有楼下四处躲藏着的玩伴。 　　我在堆积着各种垃圾的角落里翻出一张报纸，摊开铺好，一屁股坐了上去。 　　“坐啊。”我抬头示意了一下还站着的沈丘。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挨着我坐下了。 　　其实我倒是想推开他的，但是报纸太小，一推就得坐地上去了。 　　挨得这么紧也不嫌热。 　　我把手撑在下巴上，打了个哈欠:“你说他们多久才能找上来。” 　　昨晚没睡好，今天温度不算高，太阳晒着很犯困。 　　沈小丘眨了眨眼睛，回答:“十五分钟。” 　　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毛绒绒的发丝蹭在我颈窝里，有点痒。 　　我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白`皙的脖颈，还有小巧漂亮的耳朵。 　　他长得实在很漂亮，像个洋娃娃一样。 　　“喂，小丘。”我问他，“你怎么这么白？” 　　他困惑的回过头来，阳光照在他长而翘的睫毛上，眨眼的时候像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的。 　　“说啊。” 　　他就着扭头的姿势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我每天喝牛奶。” 　　“胡说，我也每天喝牛奶。” 　　“……不知道。” 　　“你怎么都不搭理和你说话的小姑娘？” 　　“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她们。” 　　我乐了:“她们长得不好看吗，你怎么就不喜欢了。” 　　沈小丘认真的点了点头:“都没有我好看。” 　　哟，这还自恋上了。 　　我还没说话，他突然凑过来，鼻尖对鼻尖的看了我半天。 　　“也没有你好看。” 　　我愣了一下，更乐了。 　　敢情是因为我比她们好看他才乐意跟着我的。 　　“小丘啊，我也没你好看，你怎么就乐意搭理我呢？”我逗他。 　　“这不一样。”沈小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他又不说了。 　　“反正我就是乐意搭理欢欢哥。”沈小丘说。 　　事实证明，又漂亮又傻的沈小丘的话一点也不可信。 　　十五分钟后，还是只有我俩坐在平台上寂寞的吹着风。 　　我瞄了一眼楼下已经发动众人开始找我们的短发小姑娘，觉得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找不上来。 　　“我睡会儿。”我把头压在沈小丘的肩膀上，“等他们上来了再叫我。” 　　沈小丘赶紧点点头。 　　然后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睁眼的时候我恍惚了一下，差点想不起自己在哪儿。 　　“欢欢哥，你醒啦。”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喊了我一声。 　　我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往边上一看，沈小丘居然还老老实实的坐着，这会儿正揉着肩膀，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本来想发火，但是看到他揉肩膀又有点尴尬，这人就这样傻坐着一动不动给我压了一下午？ 　　有点不可思议。 　　换做是我早把人扔地上不管了。 　　算了……我不好意思骂他，只好压低了嗓门问:“这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叫我！还有他们人呢！” 　　沈小丘一边站起来，一边回答道:“不知道……他们没上来，我就没叫你……他们没找到我们就走了……” 　　没头没脑的，但是我听懂了。 　　我说上来了再叫我，又不是没上来就放由我睡下去！ 　　现在天都黑了，指不定回去怎么挨揍。 　　我牵着沈丘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看到我妈的脸色我就知道不好，连忙求饶道:“妈，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我妈没理我，把沈丘从我背后拽出来，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柔声问:“小丘，没吓着吧？” 　　沈小丘懵懂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快进去吃饭吧。”我妈把沈丘往客厅的方向推了推，堵在门口不让我进来，一开口声音已经变冷了。 　　“说吧，你今天把小丘拐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要是出点事怎么办？” 　　我垂头丧气的盯着地板，心里把这个蠢小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我妈看我一副丧气样，也懒得说我了，直接给我下了判决书:“今天的晚饭你不许吃。” 　　“妈！”我急了，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现在肚子正饿着呢，不让吃晚饭那我今晚都得挨饿了。 　　我妈横了我一眼。 　　我低眉顺眼的站回去。 　　“姨……” 　　小丘大概没见过我妈发火，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拉了拉我妈的衣摆，小声说:“不怪欢欢哥。” 　　我妈立马换了一张温柔和煦的笑脸:“小丘乖，你先吃饭。” 　　小丘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瞅了我半天，重新央求的看着我妈:“姨，我想和欢欢哥一起吃饭。” 　　“欢欢哥做错了事，不许他吃饭。”我妈安慰他，“姨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沈丘小朋友的眼眶立刻红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欢欢哥没饭吃的，我……” 　　我的妈呀，我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是个演技派的。 　　我妈立刻心疼了，哄了半天拿他没办法，只好下懿旨召唤我去陪饭。 　　我背着我妈悄悄给沈小丘比了个大拇指。 第3章 　　开学后我上四年级了。 　　去学校第一天就听到班级里议论纷纷，说有个新的转学生要来。 　　不会是沈丘吧？怎么昨天也没提一句。 　　挨到上课铃响，第一节 是我妈的语文课。 　　我妈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祖国的园丁，以教书育人养花为天职。 　　不过我认为她是辣手摧花那款的。 　　看看我，从小到大被摧残着长大，居然还能发展成一个根正苗红脸好腿长的正直少年，我爸在其中的作用功不可没。 　　他提供了优秀的遗传基因，以及偶尔做做样子阻拦一下，免得我妈真把我腿给打折了。 　　虽然我妈对我特别凶，但是对学生却很和蔼可亲，罗小胖子在见识到我妈揍我的现场版之前一直说特别想要个我妈这样的妈妈。 　　见识过之后我问他还想不想要。 　　当时我龇牙咧嘴的坐在凳子上，屁股痛的不行，他偷偷看了我屁股好几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妈夹着书本从教室外走进来，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身后跟着个小豆丁。 　　居然还真的是沈丘。 　　我对于有个班主任妈妈最深刻的感受是，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你都无法逃离她的魔掌。 　　她把跟屁虫沈小丘安排坐在我边上，还特别点名让我好好照顾他。 　　我还没来得及从终于开学了不用见到沈小丘的喜悦里走出来，就再次被推进了深渊。 　　说实话，自从捉迷藏事件后我对沈小丘友好了不少，但是任谁也不会喜欢家里有个小祖宗，把所有本来该属于你的东西都分走一半吧？ 　　我又没有圣母病。 　　所以我虽然难过开学之后没有了懒觉，但是比以往让人期待的是我终于可以送走这个小祖宗了。 　　期待落空了。 　　我脸色大概不太好看。 　　因为沈小丘喊我“欢欢哥”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八度。 　　我实在没心情装成一脸慈祥的和他说话，只好有气无力的帮他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 　　沈小丘赶紧朝我露了个笑脸。 　　每次他想讨好我的时候都这样笑。 　　沈小丘是个好学生。 　　他上课坐的端端正正，笔记写得认认真真，连作业都做得又工整又好。 　　我肚子里的那点气很快在有作业抄的喜悦中被抛之脑后。 　　只是这样沈丘在我家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除了睡觉时间外，我基本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他每天早上来等我一起上学，在我家吃饭，在我家写作业，等到睡觉时间我妈再把他送回去。 　　他虽然学习好，但是脑子是实在不好，性格软绵绵的，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每次被欺负了都只会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我，看得我心烦意乱把所有欺负他的人都给揍了一遍。 　　后来我们学校就没人敢惹他了。 　　外界传言他是我的童养媳，欺负他等于惹了我这个刺头儿和我妈这个教导主任。 　　去你妈的童养媳！ 　　现在的小学生说话都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没看到他是男的吗？ 　　还是没看到我是男的？ 　　我简直鼻子都要给气歪了。 　　传出这话的是个六年级的学长，我越两级和他打了一架，越级挑战的结果是被他好死不死往我脸上砸了一下，结果肿了，被我妈发现我又打架了。 　　以前的对手太没有挑战性，是以我每次都能瞒天过海，免遭我妈棍棒教育。 　　这回一时冲动失去理智，被我妈训的时候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谁爱说谁说去啊！ 　　在我妈拎着扫把要揍我之前，沈小丘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他噗通一声跪在我边上抱着我就开始哭:“姨，不关欢欢哥的事……” 　　“是他先欺负我的……呜呜呜呜……” 　　“欢欢哥看不过去才替我挡了一下……呜呜呜呜……” 　　以前挨揍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自从沈小丘来了之后，我确实基本没挨过几次棍子了。 　　那天我没挨打，听说和我打了一架那家伙写了八百次检讨，后来见到我和沈丘就绕着走。 　　我幸灾乐祸了好久。 　　虽然我妈偶尔怀疑沈丘是不是被我带坏了，但是更多时候他都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考试永远是第一，作业永远是最工整的那个，凡事都不用人操心。 　　这让我妈特别放心的把他和我扔在一起。 　　我们上六年级那年，学校突发奇想，要在我们毕业前举行个毕业晚会。 　　说通俗点，就是每个班都要派人上去表演，供全校师生娱乐，的那种毕业晚会。 　　即使我们面临着小升初的压力，也没能逃过这劫。 　　表演节目是从一大堆备选中抽签决定的。 　　文娱委员抽中了话剧《白雪公主》。 　　居然还半票以上通过了。 　　还不如表演个人节目呢，一个人丢人总比大家一起丢人强。 　　其实通过了也不关我事，就是个幼稚的话剧而已，我又不打算参加。 　　问题是主动参加的人太少，大家都等着看别人笑话，最后我妈下了令:“全班抽签，定演员。” 　　墨菲定律说，你越担心某件事发生，那么它就越可能发生。 　　所以55人挑20个，我中奖了。 　　沈小丘也是。 　　不得不上的情况下，我更愿意演充当背景板的那棵树。 　　但这不是我说愿意就可以的。 　　我妈为了以示民主，让全班投票决定。 　　唱票的时候我特别紧张，生怕让我摊上什么麻烦角色。 　　但是一路唱下来，居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写我的名字，这让我特别惊讶。 　　估计是因为我积威甚重。 　　我个儿抽的早，全班就数我最高，六年级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米六了。 　　我脾气挺急，急眼了就直接上手，所以我在班上人缘一直算不上好——虽然我没对姑娘动过手，但是她们大都有幸围观过我揍男生。 　　沈丘发育的迟，至今比我矮大半个脑袋，有没有过一米五都挺让人怀疑的。 　　大部分演公主的票都投到他名下了，还有一部分赞成他演王子的，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他确实是我们班上最好看的男孩子，皮肤白，眼睛大，五官秀气精致，扮王子肯定很帅，扮公主也肯定漂亮。 　　我想象了一下他穿裙子的样子，内心竟然有点激动。 　　我还没激动完呢，就听我妈说:“顾欢，公主，一票。” 　　其实一票和沈丘的三十多票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坏就坏在，最后我总共只收到了一票。 　　如果沈丘能劈成俩，那公主和王子都他来演绝对是皆大欢喜，这两个角色他的票数都远远甩开第二名二十多票。 　　但是沈丘不能劈成俩，所以我妈权衡了一下，觉得就他演王子得了，公主就让我这个有且只有一票的倒霉蛋来演。 　　全班安静了一会儿，居然没人反对。 　　我感觉腿都哆嗦了，让我演……公主？ 　　让我在全校面前……穿着裙子娇滴滴的念台词:“请您放过我……” 　　我还有没有脸见我的手下败将们了？ 　　我试图垂死挣扎一下:“崔老师，要不我和票数第二多的同学换换吧……” 　　那姑娘疯狂摇头，眼里都含泪了。 　　肯定是嫌丢人。 　　我妈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顾欢同学，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我，顾欢，卒，生于忧患，死于丢人。 　　我随我妈，白净，还瘦，这可能是这个巨大噩耗中唯一值得高兴的消息了。 　　你想啊，如果一个黑胖子来演白雪公主，然后矮一截还白嫩嫩的小丘把他吻醒…… 　　画面感扑面而来。 　　我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欢同学！”我妈拍桌，“你傻笑个什么劲儿！你现在是被毒死的公主！” 　　我飞快的闭嘴，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 　　“白雪公主！白雪公主！醒醒啊！要吃晚饭了！”一个小矮人推我，力气还挺大，我感觉我都要被推着在地上滚两圈了。 　　“啊！她死了！”另一个小矮人惊叫起来。 　　“死了？白雪公主死了？呜呜呜呜……”小矮人们围着我哭了起来。 　　我又想笑场了。 　　小矮人们把我搬到床上，这时候小木屋的门被敲响了。 　　迷路的王子发现了森林中的小木屋。 　　小矮人们向王子诉说了白雪公主的悲惨遭遇。 　　“多么可怜的公主啊！”王子向我献上了花束，“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像已经死去的人。” 　　王子情不自禁的亲吻了公主，然后公主重新活了过来。 　　剧情是这样写的。 　　“真……真亲吗？”沈小丘软糯糯的问道。 　　我听到我妈笑了半天:“亲啊！你俩都男孩子，害羞个什么劲！” 　　我没忍住好奇心，眯着眼睛偷瞄了一眼沈小丘，脸红红的，咬着下唇，看起来害羞的要命。 　　“顾欢！”我妈一眼就看到我偷偷睁眼了:“闭眼！” 　　我连忙把眼睛闭上，与此同时，沈小丘终于下定决心俯下`身来，在我脸上“吧唧”就是一口。 　　亲的特别大声。 　　我惊呆了。 　　我妈也惊呆了。 　　整屋子人都听见了。 　　三秒钟的安静之后疯狂的笑声响成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妈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小丘你干啥呢！是吻，吻醒公主！不是让你吵醒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骨碌坐起来，拿手背使劲擦脸。 　　我觉得照他这个亲法一会儿我脸上得全是用力过猛的印儿。 　　一边擦脸我一边使劲瞪他。 　　这两年沈丘基本的活动地点就是学校和我家，最开始我对他的那点讨厌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他实在是个不惹人厌的小孩。 　　我脾气冲，他总是让着我，我说一他绝对不说二，哪怕一是错的。 　　我急眼了凶过他几回，他眼睛都红了还强忍着不哭，活像只委屈的兔子。 　　而且还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格，不管我怎么粗暴，回头一招手，他又黏乎乎的粘上来了。 　　“你怎么这么傻的。”我凶完他就后悔，揉着他的头发只想叹气。 　　“不傻的呀。”沈小丘眼巴巴的瞅着我，见我不再生气才抿抿嘴，左脸颊上漾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欢欢哥不要不理我。” 　　每次看到他这副可怜的样子我就想起他那个没露过面的爹和个把月见不到人影的娘，心疼都来不及，哪会真的不理他。 　　我摸摸他湿润的长睫毛，他乖乖的闭着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痒痒的擦过我的指尖。 　　“要是我真的不理你了。”我刚说了一句，他就急急的睁开眼，眼睛又有要红的趋势。 　　这人是属兔子的吧？ 　　“要是我不理你，你就把它打开，然后我就会理你了。”我从书包侧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锦囊递给沈小丘，袋口用线缠起来，封上了。 　　“提前打开就失效了哦。”我看他好奇的摸来摸去，又补充了一句。 　　沈小丘立刻珍而重之的把小锦囊捧在手里，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那个锦囊后来不知道被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不说，我也没问。 　　沈小丘见我瞪他，小声说:“我……我擦过嘴了，不脏。” 　　我妈在一边和稀泥:“顾欢欢你矫情什么呢，不就是亲了一口又不是被狗咬了一口。” 　　说着又朝沈小丘招了招手:“小丘过来，姨教你怎么亲。” 　　我妈不准我在学校喊她妈，只允许我喊崔老师，对小丘倒是宽容得狠，小丘一口一个姨也没见她不高兴过。 　　我盘腿坐在道具小床上，等着我妈讲解完毕再继续排练。 　　“你还不乐意，要知道多少女生羡慕都羡慕不来呢……”罗小胖子在我边上小声的火上浇油。 　　罗小胖子大名罗衡，可惜内分泌一直都不太平衡，吃得少动得多照样胖的不合常理，加上不如我天生丽质，随便晒晒就黑了，名副其实的是个黑胖子。 　　“我又不是女生。”我斜着眼睛打量他，“你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罗小胖子瞬间急了:“别胡说，我心里只有……”说着顿了一下，见我妈没注意到他才凑我耳边小声说:“我心里只有苏小瑶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家可瞧不上你。”我嗤笑一声。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懂不懂。”罗小胖子充满信心的说:“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动的。” 　　“我觉得你还不如祈祷一下你掉肉。”我伸手捋了一把他肚子上的肉，感慨道:“看看，这得赶上她爹了吧。” 　　苏小瑶她爸是个大老板，开车送她上学的时候永远西装革履，头发跟抹了一斤油似的发亮。 　　如果不看他的肚子，大概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点有钱人的气质的。 　　只是加上那肚子就瞬间变成了暴发户气质了。 　　罗小胖子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要是有你一半瘦……” 　　“那大概是地球闹饥荒了。”我说。 第4章 　　我妈有种特殊的沟通技巧，能让无论多熊的孩子都成功领悟她的意图并且乖乖执行。 　　所以当沈小丘贴在我唇边轻轻一吻时，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湿湿软软的，带着牛奶清甜的香味。 　　我脑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呼啸而过。 　　譬如沈小丘是不是没断奶。 　　譬如我妈究竟怎么教的竟然一发入魂。 　　譬如这小子以后长大了得迷倒多少小姑娘啊连不会打啵儿的硬伤都解决了。 　　譬如…… 　　譬如我再不睁眼我妈得劈了我。 　　一想到这儿我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了。 　　沈小丘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挪开，被我撞了个正着。 　　“停！”我妈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顾欢你小子是傻了吗！亲个嘴激动成这样！慢慢睁开眼再坐起来不会吗！” 　　我妈每次对着我都温柔委婉不起来，跟别人细声细气解释的东西到我这儿就自带爆破特效。 　　泼成这样家长见了都得投诉吧。 　　沈小丘脸皮薄，这会儿脸都红透了。 　　“哦。”我闭着眼直挺挺的躺下去，再睁眼，坐起，说:“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 　　我妈威胁我台词背不下来就没晚饭吃，我就记了个囫囵吞枣，意思到就行了不是吗。 　　我妈表示不行。 　　她嫌我台词背不好，表情太僵硬，念台词的语气活像来讨债的魔王而不是楚楚可怜的白雪公主。 　　我们排练了一个星期都没整出个形容来。 　　沈小丘和罗衡是唯一没被我妈骂过的。 　　沈小丘台词少，长得好，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罗衡就是扮演那棵我无比向往的大树的背景角色。 　　没台词，套着道具树静静吃瓜就行。 　　排练的痛苦我不想赘述，总而言之，两个月后，晚会举行前一天，我妈拿了条白色的公主裙和一顶黑色的假发给我，还少见的鼓励了我一下:“明天别紧张，该记住的你已经记住了，记得保持微笑。” 　　我看着拿着王子服饰的沈小丘，心情特别复杂。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恩爱的国王夫妇。 　　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王后坐在窗边做着针线活。 　　她的手指被针扎破了，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来，滴在了乌木窗台上覆着的雪上。 　　王后情不自禁的说到:“多希望我有一个女儿啊！她的肌肤像雪一样洁白，嘴唇像鲜血一样红艳，头发像乌木一样漆黑。”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她真的生下了一个小公主。 　　可是还没来得及看到小公主长大，王后就去世了。 　　国王又娶了新的王后。 　　新的王后非常美丽，也非常骄傲，只要听说有人比她漂亮，她都不能忍受。 　　她有一面无所不知的魔镜，她每天都要询问镜子:“魔镜啊魔镜，这个世界上，谁是最美丽的女人？” 　　镜子总是回答她:“是您，我美丽的王后。”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天的，小公主长大了。 　　她真的像她母亲希望的一样，肌肤比雪还要洁白，嘴唇像血一样红艳，头发像乌木一样漆黑。 　　于是有一天，当王后向魔镜问出同一个问题是，魔镜的回答变了。 　　“是白雪公主呀。”魔镜回答。 　　王后勃然大怒。 　　她招来了麾下的猎人，让他把白雪公主带到森林里杀掉。 　　“请您放过我吧。”我跪坐在地上，手指紧紧的抓着洁白的裙摆，低垂着头哀求，“我会远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出现在王后面前的。” 　　猎人叹了口气:“你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我不会杀害你的。你快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 　　猎人把我留在森林里离开了。 　　鉴于我每次说台词的时候面无表情看起来还有点凶，十分让人出戏，我妈干脆让我能低头的时候尽量低头，能不露正面的时候尽量不露正面。 　　据其他演员说我低着头的时候还挺有公主气质看起来挺楚楚可怜（？）的，我对此结论表示怀疑并选择保留意见。 　　天大地大，我妈最大。 　　孤单的白雪公主走入了森林中，她又饿又累，野兽在她身边咆哮，却没有一只来伤害她。 　　到了晚上，白雪公主发现了一座小木屋。 　　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推开了门。 　　她只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她真的太累了。 　　小木屋里布置得井井有条，一张长桌上放着七个小盘子，盘子里放着七块小面包，盘子边放着七杯葡萄酒。靠墙还有七张小床。 　　此时白雪公主又累又饿，顾不上这些是谁的了。 　　她从每一块面包上切下一小块吃了，又把每个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小口。 　　吃饱喝足之后，她躺在一张大小合适的床上沉沉睡着了。 　　“是谁坐了我的凳子？”一个小矮人问道。 　　“是谁偷吃了我的面包？”另一个小矮人尖叫。 　　“有人喝了我的葡萄酒！”第三个小矮人非常生气。 　　…… 　　小矮人们纷纷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了，最后，他们在第七张小床上发现了睡着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非常美丽，小矮人们的愤怒平息了，他们安静的围着公主窃窃私语:“她的皮肤就像雪一样白。” 　　“她的嘴唇像鲜血一样红润。” 　　“她的头发像乌木一样漆黑。” 　　最后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这是多么美丽的一位公主啊。” 　　白雪公主醒来后，热情的小矮人们向她了解了她的来历，同情之余表示愿意收留她。 　　白雪公主留了下来，当小矮人们外出干活时，她就在小木屋里干些家务。 　　然而，没过多久，王后从魔镜嘴中知道了白雪公主还活着。 　　愤怒的王后惩罚了猎人，并决定自己亲自动手杀死白雪公主。 　　王后装扮成了一个卖杂货的老太婆，在小木屋外徘徊:“卖杂货啦，多好的杂货呀！” 　　我面无表情的推开木窗:“老婆婆，您好， 请问您卖的是什么呀？” 　　王后举起一根粉红色的丝带:“看，多么漂亮的丝带啊！你系上它一定会更加的美丽动人。” 　　“可是我不需要丝带。”我面无表情的说。 　　王后又掏出了一把精致的木梳:“你的头发乌黑亮丽，你一定需要一把梳子来打理。” 　　“我已经有梳子了。”我面无表情的拿出了自己的木梳。 　　“那么我请你吃个苹果吧。”王后拿出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毕竟你是如此美丽。” 　　“我怎么好意思拿您的东西呢。”我面无表情的婉拒了她的好意。 　　“你这是看不起老太婆我吗？”王后佯装愤怒的看着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赶紧接过苹果，轻轻咬了一口。 　　然后我顺着窗缓缓滑倒在地上。 　　王后得意的离开了:“现在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小矮人们回来了，发现白雪公主倒在地上。 　　第一个小矮人说:“咦，白雪公主为什么睡在地上？” 　　第二个小矮人跑过来推了推我:“白雪公主！白雪公主！醒醒啊！要吃晚饭了！” 　　“啊！她死了！”第三个小矮人惊叫起来。 　　“死了？白雪公主死了？呜呜呜呜……”小矮人们围着我哭了起来。 　　我任由他们把我搬到床上，围着床呜呜的哭泣着，直到有人敲响了小木屋的文。 　　王子来了。 　　小矮人们向王子诉说了白雪公主的遭遇。 　　“多么可怜的公主啊！”王子向我献上了花束，“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像已经死去的人。” 　　王子被白雪公主的美丽迷乱了心智，情不自禁的想要亲吻死去的公主。 　　沈小丘的呼吸浅浅的扑在我脸上。 　　离我越来越近。 　　我居然有点紧张。 　　然后情不自禁的睁开了眼睛。 　　沈小丘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漂亮的轮廓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明朗，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漂亮。 　　我的心跳有点快。 　　他闭着眼睛吻下来，可能是因为紧张，落点有点偏差。 　　真的要亲到我嘴上了。 　　刹那间脑子里也许转过了几千个念头，也许什么都没想，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亲下来。 　　不偏不倚的亲到了我的嘴唇。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是顾欢我在舞台上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和我发小沈小丘接了个吻。 　　还是初吻。 　　操！ 　　大概感觉到触感不对。 　　沈小丘睁眼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 　　我俩相顾无言。 　　我是心乱的，他估计是吓呆了。 　　因为他下一秒就下意识的准备抬头，然后后退。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对沈小丘的应激反应比他自己还了解。 　　正常情况下这一幕应该是一吻完毕王子悲伤的起身然后我慢慢睁开眼睛。 　　但是我怀疑现在要演变成王子跟见了鬼似的猛的抬起头倒退三步，然后我跟见了鬼似的跳起来。 　　当时我脑子里想到的绝对不是占便宜，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我妈暴怒的脸。 　　演砸了我们都得挨训最惨的那个肯定是我。 　　于是我条件反射的伸出右手从沈小丘背后压住了他，另一只手握住了他垂在床边的右手。 　　沈小丘在反应过激之前再次呆住了。 　　我们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大概就是我躺在床上搂着沈小丘，而他弯着腰，低着头，在吻我。 　　旁边的小矮人们都惊呆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 　　趁着大家都愣在原地，我微微把他拉开一点，贴着面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扶着我，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 　　沈小丘在我面前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 　　特别听话。 　　我说一他只会跟着说一的那种听话。 　　下一刻，我被沈小丘慢慢的扶着坐起来，右手搭在他肩膀上，左手还握着他的手。 　　我迷惘的看着周围:“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毕生演技的巅峰时刻。 　　一个机智的小矮人三秒之后接上了话:“白雪公主活过来啦！” 　　其他的小矮人也反应过来，一起欢呼起来:“感谢上帝！白雪公主复活了！” 　　沈小丘在一片欢呼声中反握住我的左手，慢慢的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美丽的公主，你愿意嫁给我吗？” 　　———— 　　现在我说他们还是纯洁的小学生你们信吗【喂 　　动心总要有个起点，现在我们已经站在起跑线上了！离结婚还会远吗！ 　　我这是码了几个小时啊妈呀都过12点了。 　　主要是一边写一边翻白雪公主的剧情好心酸我都忘光了，用带子用木梳的两次我就略过了，不然太啰嗦。 　　谢谢小可爱们的回复我现在要一个一个的回你们啦！ 　　大概还有一段过渡我们就上初中了可以早恋了不过我在思考是让他们直接初中分开高中重逢还是一直在一起念下去啊！ 　　感觉分开的话沈小丘可以有效黑化。 第5章 　　很绝望，好不容易演完了，我妈非要给我们拍张合影，说是留作纪念。 　　我怕她是想留着我穿裙子的照片吧。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众人中间，左边是穿着白衬衫黑色修身长裤踩着帅气小马靴的沈小丘。 　　右边是又黑又壮的大树。 　　我带着一顶及腰的假发，穿着精致的蕾丝公主裙，像个傻子一样杵在两个人中间。 　　比所有人人都高出大半个头。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留下的第二张合影。 　　一脸不耐烦的我和靠在我身边微笑的他。 　　第一张是认识那天，举着毛毛虫的他和我哭成一团。 　　那天我还想，迟早得把这俩黑历史都给烧了，简直有损我英俊潇洒的形象。 　　没想到最终反而成了我最珍贵的回忆。 　　我对于六年级的那次毕业晚会，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我和沈小丘在大庭广众之下接了个吻。 　　第二深刻的印象就是我妈说要犒劳我，特意做了好吃的。 　　我掀开锅一看，一大锅的白萝卜炖排骨。 　　我特别不喜欢吃萝卜，白的红的青的都不喜欢，沈小丘可能真的上辈子是只兔子，对萝卜来者不拒——不，应该是对于所有我深恶痛绝的青菜都来者不拒。 　　但我妈说必须营养均衡，不爱吃也得吃，不肯吃就挨揍。 　　我妈给我俩一人盛了一大碗白萝卜和排骨，然后转身就进厨房忙活了。 　　我皱着眉盯着碗里大块的萝卜看了半天，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这时一双筷子伸到我碗里，夹走了一块萝卜。 　　我转头，沈小丘笑得特别可爱:“欢欢哥，我帮你吃萝卜。” 　　然后沈小丘把我碗里所有的萝卜都夹进了他碗里，然后把自己碗里所有的排骨都拨到了我碗里。 　　我心情特别复杂，我感觉我才是当弟弟的那个，三天两头闹脾气耍性子，全靠沈小丘拯救我于我妈的棍棒之下。 　　以后谁娶了……啊不，以后谁要是嫁了沈小丘，得多幸福啊，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虽然不用吃我讨厌的萝卜碗里全是我喜欢的排骨让我很开心，但是…… 　　“不，小丘还要长个子，不能只吃萝卜。”我把碗里的排骨重新拨了一半到他碗里，拿着筷子比了比:“多吃肉才能长高，你看你都比我矮了这么大一截儿。” 　　小丘嘴里包着萝卜，两腮圆鼓鼓白嫩嫩的，弯着眼睛朝我笑:“欢欢哥真好。” 　　说着又夹回来两块最大的排骨放到我碗里:“小丘吃这些就够了，欢欢哥快吃。” 　　我俩推来推去老半天，最后赶在我妈出来之前玩命的往嘴里塞，总算是吃完了。 　　我妈看着我俩躺在沙发上摸着肚子相对傻笑，觉得莫名其妙:“收拾收拾去睡了，沈小丘今天和你睡，没意见吧顾欢欢同学？” 　　“没意见没意见。”我赶紧回答，顺势还夸了老妈一句:“妈你今天做的排骨真好吃。” 　　我妈挑了挑眉:“是吗？夸我你今天也得写作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把作业写了然后才准睡觉。” 　　我朝她吐了吐舌头，拉着沈小丘一溜烟跑进房间里写作业去了。 　　沈小丘睡相很老实，和他的字一样，躺的端端正正的，都不带动的。 　　已经十点半了，正常情况下这时候我早就该困得睁不开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精神得很诡异，感觉自己还能下楼绕着小区跑三圈。 　　我闭着眼睛数了会儿羊，从1数到600，还是没有睡意。 　　我翻了个身，小声说:“小丘，你睡着了吗。” 　　沈小丘也翻了个身，面对着我，更小声的说:“没有，睡不着。” 　　房间的灯关了，窗帘拉上了，只有一点零星的路灯昏暗的光线从缝隙中漏进来。 　　借着微薄的光线我捏了一把他软软的脸，他小小的“啊”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我又想起今天上台表演的时候，沈小丘颤动的睫毛，还有他温热的唇。 　　脸有点热。 　　我说:“沈小丘，你今天咋回事啊，平时排练排得好好的，临上阵了就乱亲……” 　　说到最后我有点底气不足，我还按着他亲了一把呢…… 　　沈小丘有一小会没说话，也没动，我伸手去捏他的脸，结果摸到一手湿漉漉。 　　妈哟，这怎么就哭上了！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很普通啊！不凶也不恶啊！ 　　我又没怪他也没骂他！ 　　只是单纯的想和他交流下这个话题啊！ 　　“你别哭啊，我没怪你也没生气……”我把床边的小台灯拧开，给他拿了一张餐巾纸，“如果我语气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要是不说点什么，他估计得把眼睛哭肿了。 　　小丘拿着纸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吸吸鼻子，很轻的“嗯”了一声。 　　他的鼻尖已经红了，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被眼泪濡湿，结成一小揪一小揪的，在晕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特别可怜。 　　真的，太可怜了。 　　我就看不得他哭。 　　他一哭我就没辙，当初我不让他喊我欢欢哥的时候他也哭了，结果这称呼喊了三年，以后还得喊不知道多少年。 　　想到以后，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哄道:“小丘，你这样总哭可不行，以后会让人欺负的。” 　　“为什么呀？”沈小丘困惑问。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你刚转学来的时候还没被欺负够吗，我心想。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我怕他又哭，找了个理由搪塞他:“因为他们嫉妒你长得漂亮啊，你一哭他们就高兴了，就越想欺负你。” 　　……不知道为什么仔细一想我觉得我好像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当初欺负沈小丘的男生们，应该不会看不出他的性别吧…… 　　想当初我也第一眼把他看成了妹妹…… 　　他在学校又特别安静，都不太开口，就算开口也是细声细气的，不仔细分辨确实不太明显。 　　越想越觉得可疑，我还记得有个欺负他的男生被我揍了之后还天天来教室外面晃悠，有一回偷偷往沈小丘抽屉里塞巧克力被我逮到了，还被我当做图谋不轨，把巧克力扔到垃圾桶里顺带着骂了一顿。 　　？？？ 　　我好像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他们说沈小丘是我童养媳这件事，原来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这样觉得的吗？？？ 　　我们班的男生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后来肯定也都知道了他是男的，但是那群没事找他茬的，仔细一想好像真的都不是本班的？ 　　甚至连本年级的都很少，大部分都是高年级的学生。 　　男女通杀，老少咸宜。 　　我家沈小丘，真的厉害了。 　　我情不自禁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小丘茫然。 　　等沈小丘终于止住了抽噎，我把台灯关上，揉了揉他的头发，说:“睡吧。” 　　沈小丘在我手下动了动，说:“我以后要和欢欢哥上一个初中，一个高中，还要上一个大学。” 　　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但我感觉得到他在看我。 　　“一个大学就算了。”我笑着捏了他一下，“我们沈小丘学习一级棒，以后肯定要上名牌大学的。” 　　“欢欢哥也很聪明的！”沈小丘急了，“我不想和欢欢哥分开。” 　　“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我打了个哈欠，躺平，觉得困意终于上来了，“睡觉了。” 　　“不许睡！” 　　我还没见过沈小丘不讲理的时候，这次终于见识到了。 　　说实话，闹起来也特别可爱特别乖巧特别惹人怜爱。 　　他整个人往我身上一扑，大半个身子压着我，两手抓着我的睡衣，带着哭腔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以后不会了！我不要和你分开！” 　　我:…… 　　再这样下去今天还睡不睡了？ 　　我没听懂他的逻辑在哪里，困得要死的脑子说它也不想动，所以我把他揪下来，按在怀里，敷衍了两句:“我不生气，没有生气，以后也不分开，乖啊，睡觉了。” 　　沈小丘终于安静下来，脑袋埋在我胸前，闷闷的说:“真的不分开吗？” 　　“嗯，真的。”我说。 　　等了一会儿他没再说话也没再闹，我直打架的眼皮欢呼雀跃的扑向彼此，实现了人生的大和谐。 第6章 　　沈小丘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个和我同龄的孩子。 　　他很黏人，又特别乖巧，我妈说他是属猫的，天生招人疼。 　　我在我妈眼里是属猴子的，一言不合就想着上天的那种。 　　我从一开始的不喜欢沈小丘，到最后真的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疼爱，把我妈看得直叹气，说要是知道我当哥哥的时候这么正直，早就给我生个弟弟了，估计比棍棒管用得多。 　　“妈，你想再生一只猴子上天玩吗？”我说。 　　我妈乐了半天，一挥手:“来，沈小猫过来给姨抱抱。” 　　沈小丘乖乖放下书包，走到我妈面前任她上下其手，捏来搓去，好脾气的一直笑着。 　　沈小丘上初中后长高了不少，眉眼也舒展开，微微有了些少年人的清俊。 　　虽然五官依旧很漂亮，但是已经不会被认错性别了。 　　他长得好，性格好，成绩也好，于是常常收到女孩子的情书和礼物。 　　“对不起。”他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希望你好好学习。” 　　我推着单车站在边上笑得直打跌。 　　“你就不会换一句吗？”我用力蹬着自行车，风把校服吹的鼓鼓囊囊的，往后扬起扑在沈小丘脸上。 　　沈小丘坐在后座上，手指抓住我的校服下摆，用力按回去，然后环着我的腰用下巴顶在我背上压住校服，语气有点郁闷:“还能说什么？说你是个好人吗？” 　　我笑着说:“谁都不如你沈小丘好人。” 　　沈小丘掐了掐我肚子，气鼓鼓的说:“别叫我沈小丘，我已经不小了。” 　　“别偷摸我腹肌。”我扭了两下，单车跟着一晃一晃，沈小丘根本不为所动，岿然不动的搂着我的腰看我作。 　　他现在比以前变得开朗很多，待人处世也很从容，偶尔还会学我说些不符合他好学生身份的话。 　　不过在我心里，他还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红眼睛的沈小丘。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像从前一样亲密。 　　初一下学期的时候林姨——也就是沈小丘妈妈，扔下沈小丘一个人出国去了，给他留了一张银行卡、一栋房子和一个联系电话。 　　沈小丘倒是看得开，他说:“就算我妈在国内我也一个学期见不到她几回，你又不是不知道。” 　　“反正无论如何还有你……和姨在呢。”沈小丘看着我，眼睛还像小时候一样又大又亮，像汪着一潭清泉。 　　我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笑了。 　　“是啊，无论如何都还有我呢。”我说。 　　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不大，也不算小，以前的小学在西区，离我家很近，上下学都很方便。 　　六年级的时候我为了沈小丘不掉眼泪好好努力了一把，死了好几年的脑细胞，才和他一起考进了市里最好的重点初中。 　　我妈开心得不行，觉得沈小丘真是个宝贝，自己学习好性格好不说，连她不成器的儿子都能扶起来，把沈小丘抱怀里亲了好几口，看他的眼神简直比看亲儿子还亲。 　　如果不是沈小丘和他妈长得太像，我真的得怀疑我妈才是他亲妈。 　　但问题是初中离我家特别远，远在城市的另一端，坐公交得俩小时。 　　沈小丘家新搬的房子倒是离得挺近，蹬个单车也就二十分钟路程，所以一来二去的，我干脆跟着沈小丘住在他家房子里，周末再和他一起回我家。 　　至于林姨，出国前也就回来过三四回，基本上等于不存在。 　　我一直很好奇林姨每天在忙些什么，怎么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但是我又不敢问沈小丘，怕他难受。 　　于是在我眼里林姨一直都戴着神秘莫测的面纱，哪怕有天她回来告诉我们她其实是魔教的圣女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我妈特别放心我和沈小丘一起住。 　　在她眼里，沈小丘大概是自带光环的天使，在他的光辉下连我这只要上天都猴子都进化了。 　　进化成了一只老老实实呆在学校念书的猴子。 　　其实按我本来的性格，我确实对念书没半点兴趣，可是奈何沈小丘总是不停的提醒我——“欢欢哥，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上同一所高中的。” 　　一开始我还不信邪的偷偷逃过一次课，结果沈小丘直接请了假出来，在电玩城把我给逮着了。 　　他见到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是眼眶一红，然后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就心疼得直抽抽了。 　　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做一件大部分中学生都干过的坏事，而是犯下了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罪过，愧疚感铺天盖地的快把我淹死了。 　　最后我搂着他回到家里，小祖宗小宝贝小小丘的哄了老半天，再三保证我绝不再犯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他考上同一所高中之后他才止住了金豆豆。 　　“欢欢哥。”他把脸埋在我怀里，小声问:“我是不是特烦人啊？” 　　“我们家小丘世界第一可爱，怎么会烦人。”我把他的头抬起来，用热毛巾替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又替他敷眼睛消肿，一趟下来感觉比上课还累。 　　少年人的誓言大多是转瞬即逝，当不得真的。他们心性未定，即使当时确实下定了决心，也很容易在日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摇摆，甚至推翻从前承诺过的一切。 　　但我真的做到了，我再也没逃过课，老老实实的跟着沈小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因为沈小丘那天最后说:“其实你要是真不想念书，那也没关系。”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很低，但是很坚决:“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我能对不起我自己，但我不能耽误沈小丘。 　　他那么好，理应值得最好的一切。 　　【这是一个可爱的小番外君】 　　顾欢觉得自己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和沈丘在一起。 　　沈丘从小就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长大了也是个特别优秀的大人。 　　而他自己，除了一副说得上不错的相貌，确实只是个普通人。 　　还是连饭都烧不好都那种普通人。 　　啊，如果一定要找出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特别优秀的沈丘，死心塌地喜欢了普普通通的他好多年。 　　“欢哥，你是不是小时候就给沈丘灌迷魂汤了你说。”罗衡在上高中的几年里奇迹般的瘦了，走在路上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青年了，就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少根筋。 　　也没追到苏小瑶。 　　听说苏小瑶嫁了个国外的富商，比她爸更有钱的那种，想想她小时候那么喜欢沈丘，这结局真是让人唏嘘。 　　“灌没灌你自己去问他呗。”顾欢手里夹着根烟，慢悠悠的吸了一口吐出来，靠在车边上个高腿长，还挺有迷惑性的。 　　路过的姑娘们不少都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五点整，沈丘准时的从公司大门出来。 　　他抬头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倚着车的男人。 　　即使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看到对方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好像里面藏着一只活泼过头的兔子。 　　顾欢的朋友罗衡也在。 　　他径直走过去，伸手拿掉顾欢手里的烟，捻灭后扔进垃圾桶里，觉得有点委屈:“你答应我不抽烟的，欢欢哥。” 　　顾欢立马换了一张笑脸:“都是小胖子非要塞给我的！以后不抽了！真的！” 　　罗衡在一边无辜的看着他们。 　　“乖啦，丘丘宝贝儿。”顾欢凑过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回家再说嘛小胖子难得来一次。” 　　沈丘默不作声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那边顾欢动作比他更快，他一转头已经坐好了。 　　顾欢凑过来给他系好安全带，在他嘴角温柔的亲了亲，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还生气吗？” 　　沈丘瞪了他一眼，侧过身去抱着他，像以前一样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吸了一口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才闷闷的说:“下不为例。” 　　罗衡坐在后座上哇哇乱叫:“你们还要不要脸了这里是公共场所。” 　　“把你扔出去就不是公共场所了。”顾欢斜了他一眼，“闭嘴吧。” 　　罗衡沧桑的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每一次看到都还像恋爱的时候一样腻歪。 　　也不嫌齁得慌。 　　单身狗叫两声怎么了！ 　　和罗衡吃过饭，那货脚底抹油的先溜了，说是受不了恋爱的酸臭味。 　　顾欢和沈丘两个人开着车慢悠悠的往家走。 　　走到半路上，路过花店的时候，顾欢把车停了，下去买了朵玫瑰。 　　“情人节快乐。”顾欢一本正经的把花递到沈丘手里，还握着他的指尖轻轻的吻了一下，“和你在一起的每天都是情人节。” 　　沈丘笑着说:“谢谢。” 　　从十岁开始，到现在二十八，他们在一起整整十八年，最好的时光都是和身边的人一起度过的，却还是觉得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更好的时光。 　　回到家，沈丘把花瓶里前一天的玫瑰换出来，把新的这支放进去，还没来得及扔进垃圾桶，就被顾欢扑倒在沙发上。 　　“我还没洗澡……”沈丘挣扎着说。 　　“没洗澡你也很干净。”顾欢拉开他的衣领，轻轻咬上他的锁骨。 　　沈丘的身体还像十年前一样让他迷恋。 　　顾欢从背后掐着他柔软的腰，用力的顶弄着他的敏感点，激的沈丘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那声音又甜又腻，就像他本人一样甜蜜。 　　“欢欢哥……”沈丘转过头来看他，声音被撞击得支离破碎，“我想看着你。” 　　他的眼角飞红，一双眼睛水光潋滟，都要溢出来了。 　　顾欢就着这个姿势把他翻转过来，抱进怀里，一边顶弄着，一边咬他的嘴唇，舌头长驱直入的顶开他的牙关，在他口里翻搅纠缠，直到喘不上气的沈丘有气无力的想要推开他。 　　“小胖子今儿说我小时候就给你灌迷魂汤了。”顾欢贴在他耳边说，湿热的气息激起肌肤一阵细小的战栗，“我看你是给我灌迷魂汤了吧。” 　　“让我这么多年都对你爱不释手。” 　　沈丘弯着眼睛笑起来。 　　“我爱你。”他说。 　　顾欢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睫毛，回答道:“我也是。” 　　那朵有点焉了的玫瑰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没有人搭理它。 　　———— 　　我还思考了一下，沈小丘攻应该是这样的。 　　↓ 　　沈丘把身材修长的男人压在床上，凶狠的在他体内驰骋。 　　顾欢的身体很漂亮，肌肉线条流畅，腰窄腿长，每次脱光衣服光看着就让他快要燃烧起来。 　　他喜欢看顾欢失神的喘息，喜欢听顾欢控制不住的呻吟，喜欢他在他身下彻底的坏掉。 　　啊，这样一点也不好，可是每次看着欢欢哥，他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垂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欢。 　　顾欢搂着他的脖子，双腿交缠在他腰后，眼眸失神的半阖，随着他的撞击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 　　“轻、轻一点。”顾欢英挺的眉毛皱起来，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哆嗦，“沈小丘你今天吃春药了吗？” 　　沈丘红着脸，表情有点害羞:“欢欢哥，舒服吗？” 　　但是他的动作一点也不害羞，大开大合，一下比一下凶狠的撞入顾欢身体深处。 　　顾欢拧着眉毛不说话，只有在被顶的厉害的时候喘了几声。 　　沈丘突然停了。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带着哭腔说:“欢欢哥，不舒服吗？” 　　“欢欢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顾欢就看不得他哭，刺激之下一下就缴械投降了。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颤，湿热的甬道紧紧的咬着小小丘，脑子里空白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爱你，哪能不爱你呢。”顾欢强撑着发软的身体把沈小丘搂进怀里，对方像只大猫一样在他怀里轻轻磨蹭。 　　“那你舒服吗？”沈小丘抬起脸，满怀期待的看着顾欢。 　　顾欢僵了一下。 　　“舒服……”他说。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小小丘更加兴奋的在他体内重重的戳了一下，戳得他尾音都像变了调的呻吟。 　　“别、别弄了。”顾欢喘息着说，身体像水一样软软的倚在沈丘身上，白`皙的皮肤里透出一层薄薄的绯红。 　　“可是欢欢哥觉得舒服不是吗？”沈小丘专注的盯着他看，语气有点委屈，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的顶了一下，“欢欢哥是在哄我吗？” 　　顾欢半天没说上话来。 　　喘不上气，智商下线，满脑子都只剩下沈小丘专注看着他的眼睛。 　　……妈的太刺激了啊。 　　顾欢闭上眼，喘着气说:“没骗你。” 　　沈小丘满意的咬住他的嘴唇，红着脸说:“欢欢哥喜欢就好。” 　　下次，下次一定要说不舒服。 　　沈小丘哭都没用！ 　　顾欢第二天揉着腰下不了床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想。 第7章 　　林姨出国前还偶尔回来，家里请了个保姆定时打扫卫生和准备晚餐。 　　她出国之后保姆倒是还在，可是初二下学期一开始保姆也回老家去了，据说是因为她儿子要考高中了。 　　要找个可靠的保姆也不是件容易事，经历过请了新保姆家里丢东西的事情后我俩绝了找保姆的心思，干脆两个人凑合过。 　　同居生活就开始不那么顺利了。 　　究其主要原因是我俩都不会做饭。 　　早饭吃包子，午饭在学校吃，那晚饭呢？ 　　刚开始一段时间我俩天天晚饭都吃楼下的炸酱面，吃到看见炸酱面就内心情绪翻涌滔滔不绝喝口水能喝出炸酱面味儿来打个嗝也是炸酱面牌的。 　　所以我俩换了家馆子吃。 　　不知道是不是这馆子卫生条件不过关，沈小丘吃了之后上吐下泻了一天，连我妈都惊动了，打个电话过来把我训了一顿，最后总结说:“外面的饭馆卫生条件你又不清楚，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做吗？” 　　我惭愧的表示自己会好好学做饭。 　　不过话说回来，我俩吃的一样，怎么他病成这样我照样活蹦乱跳的？ 　　我妈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说:“你糙。” 　　我冷漠的挂掉了电话。 　　沈小丘病好之后我俩认真讨论了一下，觉得做饭这个意见完全可以采纳。 　　做得不好吃没关系，吃了不拉肚子就行了。 　　所以周三放学后我俩就去附近的菜市场转了一圈，挑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肉这种东西半生不熟的吃了肯定拉肚子，第一次做饭我们觉得还是保险一点为妙。 　　“这个……怎么切？”沈小丘自告奋勇要切菜，结果拿着萝卜比划了半天没切下去。 　　做饭我不会，切菜我还是会的。 　　我大手一挥:“这个我来，你去洗菜！” 　　沈小丘恋恋不舍的放下菜刀，一步三回头的去拿盆洗菜了。 　　我低着头把白萝卜切成两半，问沈小丘:“小丘，你是喜欢吃脆点的萝卜，还是软点的萝卜？” 　　沈小丘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我:“……有……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我把两萝卜条举起来，“你要是喜欢脆的，我就把它切成大块，你要是喜欢软的，我就把它切小块，这样容易煮。” 　　沈小丘眨眨眼:“我喜欢姨做的那种。” 　　我回忆了一下我妈的排骨炖萝卜，遗憾的说:“沈小丘，硬件设施不足，咱没买排骨，做不出那味儿来。” 　　不过味道不足，分量来凑呗，吃得饱就行了。 　　“那就脆的吧。”沈小丘亮了亮一口小白牙，“脆的吃起来爽快。” 　　我把粗粗壮壮的白萝卜切成一个个一指来宽的小圆圈，整整齐齐的码在案板上。 　　切完之后怎么做，这也是个问题。 　　沈小丘的脑子倒是转的很快:“去开电脑查查。” 　　林姨在书房里连了网，装了一台新电脑，看起来就比学校机房里的上档次多了。 　　切葱，姜片。 　　少量油，翻炒。 　　加进白萝卜，干炒。 　　倒入清水，少量盐，盖盖，中火炖15分钟左右。 　　然后就可以吃了。 　　看起来很简单嘛。 　　我自信满满的卷起衣袖，切了点葱和姜片，在锅里放了油，扔进去炒了几下。 　　“欢欢哥……”洗完菜的沈小丘站在边上围观，他看了半天，有点迟疑的说:“这个油，是不是放得太多了？” 　　我刚刚放了两大勺。 　　好像是有点多，但是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说:“没有的事，你就在边上等着吃萝卜吧。” 　　沈小丘“哦”了一声，站在边上看着我。 　　我把萝卜扔进去，粗粗炒了几下，关火，加水，放盐，然后把锅盖盖上。 　　调到中火，炖十五分钟。 　　这个过程中沈小丘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被我无视了。 　　我顾欢，五岁上树，六岁撵狗，七岁徒手打胖子，怎么可能搞不掂一根萝卜？ 　　事实证明，我确实搞不掂一根萝卜。 　　嗯，表面上看起来白白的很美味的萝卜，确实也就是表面上很美味。 　　咬开之后里面都没熟。 　　我皱着眉头把嘴里的萝卜吐掉，告诉沈小丘:“没熟，再煮煮。” 　　沈小丘乖乖的合上锅盖，开火。 　　又过了十五分钟。 　　我把萝卜捞上来尝了尝，这次倒是熟了，就是太熟了，熟透了，熟得都要来烂了。 　　我有点尴尬:“小丘，要么我们点个外卖？或者去楼下吃炸酱面也行。” 　　沈小丘没说话，他拿了个白瓷的碗，从我手里接过汤勺，舀了一勺萝卜。 　　他的手很漂亮，衬着瓷白的碗，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像件艺术品。 　　我一晃神，忘了拦他，沈小丘一口就把一块萝卜吞下去了。 　　“……”我艰难的开口，“别吃了，挺难吃的，今天我们还是……” 　　“没事儿。”沈小丘弯了弯眼睛，“软软的萝卜也很好吃。”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丘，我又不是味觉失灵。我们出去吃吧，你病刚好怎么能让你吃这种……” 　　我觉得我都找不到词来形容它的难吃了。 　　“真的没有。”沈小丘舀了一勺萝卜放到嘴里，“盐放得刚好，除了软了点也什么问题了。而且这可是欢欢哥第一次……咳咳咳……” 　　他一说话，就被汤汁呛到了，弯着腰咳得停不下来。 　　我连忙给他拍背顺气，拿了杯水给他清口，沈小丘缓过神来，还没忘记刚才的话题，继续把话说完:“欢欢哥第一次下厨，我当然不能错过。” 　　沈小丘抱着碗不肯放手，最后我只好陪他吃了一顿炖过头的白萝卜和半生不熟的土豆片。 　　还有一个煎得有点糊，但是相对来说味道挺不错的鸡蛋。 　　鸡蛋是沈小丘的杰作，一大半都被他夹到了我碗里。 　　“我第一次下厨，欢欢哥当然也不能错过。”沈小丘咬着筷子，非常认真的说。 　　唉，沈小丘的第一次，和我的第一次。 　　高下立判啊。 　　———— 　　你们能不能给我送朵小花花啊哭唧唧！就是首楼那个鲜花！每天可以给五十个帖子送的！每个人都能送的！不过每个帖子都只能送一次来着。 　　我想要小花花！ 　　攻受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喜欢怎么站就怎么站，其实我觉得两种都挺萌……应该正文是不会出现肉的。 　　一开始我开文的时候设定的是顾欢攻，后来写着写着脑洞大开觉得丘丘攻也很萌，但是还是得考虑下可能写脱的问题和ooc问题，还有一个耽美文经常面临的问题——俩主角都好受怎么办！我是尽量不想把他们写得像女孩子，但是我自己是女生有时候会不由自主有点娘otz，希望你们给我提提意见我绝对不会生气的！会给我提意见的宝宝都是有认真在看啊我感谢还来不及好吗！ 　　最后给每一个看文的小天使比心心，更文的动力都来自你们！ 　　吃过饭后我去洗碗，沈小丘去洗澡。 　　我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经过浴室门的时候他还在洗，水声伴随着他唱歌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 　　我笑着喊了一声:“沈小丘！” 　　沈小丘立马闭嘴了。 　　“什么事啊欢欢哥。”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声音镇定自若，一点也没有被发现了小秘密的窘迫。 　　我清了清嗓子:“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唱歌，你听到了吗？” 　　“啊？”沈小丘装模作样的回答，“浴室水声太大啦，我什么都没听见。” 　　沈小丘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纪律，什么都好，只缺一条。 　　没有调。 　　每次唱歌他都能顺利的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如果不仔细辨认歌词，你根本猜不到他在唱的是一首耳熟能详家喻户晓的歌。 　　我乐了半天才拿出作业本摊在茶几上，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写到第二道数学题的时候沈小丘就洗完了。 　　我把笔往桌上一搁，把沈小丘提溜过来吹头发。 　　他病刚好，容易受凉，让他自己吹他又犯懒，所以我直接强制执行了。 　　“沈小丘！别乱动！” 　　沈小丘坐在沙发上，一直扭来扭去，我吹个头发都吹不安稳。 　　沈小丘乖乖的“哦”了一声，端端正正坐了还没几分钟，又开始乱动。 　　“沈小丘，你是屁股上长钉子了吗？”我说。 　　“没有钉子。”沈小丘说，“可是欢欢哥你挠得我好痒啊。” 　　“我哪挠你了？” 　　沈小丘忽的一下站起来，把手插到我头发里，学着我的动作慢慢给我抓头发。 　　“像这样。”沈小丘说。 　　他站的离我特别近，松松垮垮的居家T恤领口露出一小截纤细的锁骨，身上带着沐浴露清爽的香味，头发上的水珠沿着白`皙的肌肤滑到衣领里，延伸出一条让人浮想联翩的水痕。 　　沈小丘抬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我。 　　我的心脏短暂的停跳了几秒。 　　然后疯狂的开始鼓动。 　　一动不动的对视了不知道多久，沈小丘突然说:“欢欢哥，不吹头发了吗？” 　　我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把手里的吹风机塞给他:“你自己吹，我要上厕所。” 　　走到厕所门口我又回头补充了一句:“等我出来还没吹干我会生气的，别偷懒，沈小丘。” 　　沈小丘这个性格也不知道像谁，我妈觉得他十全十美，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也会像个普通小孩一样贪玩，犯懒，不爱收拾房间，东西喜欢乱扔。 　　但是和普通小孩不一样的是，应该做的他都会非常自觉规规矩矩的做好。比如写作业，比如上课，比如洗澡，他永远都是认认真真的完成。 　　第一次进他房间的时候，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沈小丘站在乱七八糟满地玩具书本零食小玩意儿的房间里，费了半天劲才清出一条可供行走没有障碍物的通道，那个场景的冲击力之大，让我至今想来记忆犹新。 　　小天使沈小丘原来也是脏乱差的凡间生长出来的。那时候我这样想。 　　沈小丘才不是小天使，他明明是个小妖精。 　　蹲在马桶上半天才把那点熟悉的冲动压下去，现在我这样想。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8章 　　我在洗手间的马桶上蹲了半小时，勉强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意外。 　　对，意外。都怪沈小丘刚洗完澡身上的味道太好闻，那点清甜的香气浮动在他的发尾，眉梢，敞开的宽松领口，和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里，不动声色的诱人。 　　我是个正常人，有点反应应该……是正常的吧？ 　　也不知道沈小丘注意到没有。 　　我有点懊恼的打开龙头，冷水扑在脸上，让我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点。 　　洗手间上了这么久，沈小丘竟然没喊我，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我把水关了，扯过毛巾随便擦了两下，推门之前还没忘记扯了扯裤裆，确认了一下。 　　客厅里的灯开着，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沈小丘没像往常一样趴在那儿写作业。 　　他居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手里还拿着吹风机。 　　难怪没喊我，估计没多久就睡着了吧。 　　我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干的。 　　发丝擦过我的手掌，柔软蓬松的触感让我觉得很舒服，没忍住又多揉了两把。 　　沈小丘睡得挺沉的，都这样了都没醒。 　　我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又去房间里找了条薄薄的毯子给他盖上。 　　他露在短裤外的腿很白，笔直修长，给他盖毯子的时候手蹭到，我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才接着把毯子拉好。 　　沈小丘已经长大了。 　　我突然意识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并不让我觉得高兴。 　　我把作业本重新摊开，花了十分钟才勉强集中精神，开始解数学题。 　　九点一刻，作业写完了。 　　沈小丘还在沙发上睡得安静如鸡。 　　我真的只见过这一号能一个姿势睡到大天亮毫不动弹随遇而安的神奇人物。 　　我放下笔，起身去拍了拍沈小丘的脸。 　　沈小丘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没睁眼。 　　我干脆捏着他软软的腮帮子，用力的揉搓了几下。 　　沈小丘终于迷瞪瞪的睁开了眼。 　　视线还没对焦，手已经抓上了我的手腕。 　　“别捏……”他软绵绵的哼了两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毫无威慑力。 　　我松开一只手点了点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字一顿的说:“已经九点了沈小丘，要睡就去房里睡。” 　　沈小丘茫然了一会儿，突然蹦了起来:“我作业还没写呢！哎哟！” 　　一惊一乍个什么劲，我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他狠狠的撞上了鼻子，看他捂着脑袋泪汪汪的样子，估计也不比我撞得轻。 　　“对不起对不起。”沈小丘一看我捂着鼻子，整个人更慌了，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我团团转，想拉我开我的手看看又怕弄疼我，像只受惊的鸡一样惊慌失措的。 　　唉，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按到怀里顺顺毛。 　　下一刻我立刻反应过来我在想什么，我觉得我也有点惊慌了。 　　不不不这都是意外都怪沈小丘太可爱我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喜欢我弟弟！ 　　沈小丘看着我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紧张的抓着我的手，用力想掰开看看:“不会撞断了吧？” 　　都带哭腔了。 　　沈小丘在你眼里你哥就是这么脆弱的吗？ 　　我松开手，有气无力的说:“没事，就刚刚撞得有点晕。” 　　沈小丘紧张的摸了摸我的鼻子，确认没撞断，刚松一口气，又开始担心我会不会被撞出脑震荡来。 　　“你磕着头了都没脑震荡呢。”我说，“快去写作业，再不写等到点了没写完别怪我逼你睡觉。” 　　沈小丘“哦”了一声，又凑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才打开书包开始写作业。 　　我坐在他背后的沙发上玩消消乐。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体力都用完了一关都没过。 　　我有点烦躁，干脆关了游戏。 　　刷了一会儿网页觉得特别无聊（作者说:因为你没有上cp呀），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沈小丘吸引了。 　　我看着他乌黑的后脑勺和衣领里露出来的一小截雪白的脖子开始走神，直到沈小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在沈小丘转身之前，我迅速收回了视线，盯着手机头也没抬:“写完了？去刷牙睡觉。” 　　“欢欢哥。”沈小丘凑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心里微微一惊，手机屏幕一下被我摁黑了。 　　“你今天……”沈小丘顿了一下，顿得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怎么都没提醒我该睡觉了。” 　　我把手机屏幕重新摁亮，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半。 　　比平时晚了半点钟。 　　我说:“玩消消乐忘记时间了。” 　　沈小丘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被我磕出毛病来了。” 　　在我起身打他之前，沈小丘连蹦带跳的跑进洗手间，还回头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又有点出神。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从羞怯的、小心讨好我的、爱哭鼻子的沈小丘变成了有点淘气、爱撒娇、还是很爱哭鼻子的沈小丘的？ 　　我不记得了。 　　就像我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长得快和我一样高了一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 　　睡前把空调关了，半夜被热醒还找不到遥控器的时候，简直想骂娘。 　　我闭着眼摸黑把床头和枕头底下摸了一遍，未果。 　　我又摸索着去开台灯，还没摸到台灯的小按钮，就摸到了一个光滑的东西。 　　睡得大脑都当机了我竟然还意识到了这是皮肤的 　　触感。 　　一下子睡意全都没了，我猛的睁开眼，借着窗外漏进来的路灯，看到一个黑魆魆的人影站在我床边，正低头看着我。 　　“操！”我大吼一声，从床上跳起来。 　　在我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之前，台灯亮了。 　　我眯了一下眼睛，意识到是黑影打开的。 　　“欢欢哥……”吓了我一跳的黑影沈小丘明显也被我吓得够呛，他小脸煞白，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咬着唇说:“我半夜醒了睡不着，就想……” 　　他平时半夜醒了，有时候会摸到我床上来睡，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心里装着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真的差点给他吓死。 　　想想刚才自己的反应，顿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我说:“你睡就睡，大半夜的站在床头傻杵着干嘛？” 　　“我刚进来，觉得有点热，想开灯找空调遥控器……”沈小丘弱弱的说，“然后就感觉有东西在我胳膊上摸了一把……” 　　说着说着他又带哭腔了:“黑漆漆的吓死我了，欢欢哥你还骂我！” 　　我｀操！我没骂他啊！ 　　我把空调打开，让开点位置拍了拍床示意他上来:“沈小丘，哥没骂你，那就是个语气词，刚被吓了一跳，话都没过脑子。” 　　沈小丘蹬了拖鞋爬上来，侧躺着抱住我一只胳膊，脑袋亲昵的挨在我肩膀上，我顿时有点头皮发麻。 　　“沈小丘，你都多大人了，睡觉还黏人不怕别人笑话吗？”我说。 　　“不怕啊。”沈小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抱着我的胳膊傻乐了半天，还把我的手指掰开，一根一根的摸了一遍。 　　在我试图组织语言好停止他这种危险行为的时候，他突然又叹了口气。 　　我脑子里齐刷刷跳出来七个大字:“少年维特之烦恼。” 　　我有理由怀疑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语文老师洗脑了。 　　我虽然挺聪明的，在学霸沈小丘的影响下，再不思进取也能勉强每门功课拿个优秀，但我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学习，也不爱看书，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喜欢画画，小学的时候被我妈送去特长班学过一段时间，我妈以为最多三天就要被老师投诉劝退的，结果没有。 　　全小学的老师中唯一对我没有怨言反而还很喜欢的就是美术老师了。 　　真的很奇怪，我爸和我妈都不是有艺术细胞的人，怎么就生出来我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儿子。 　　除了基因变异，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然而现在，一个对学习毫无兴趣的年轻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跳出来的居然是“少年维特之烦恼”这种充满文学气息的东西，我被自己震惊到一时间竟然忘了问沈小丘为什么叹气。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沈小丘同学呼吸均匀，手垂在我手心里一动不动，明显是睡着了。 　　我艰难的就着这个被他抱着胳膊的姿势越过他关了台灯，心想明天一定得问个清楚。 第9章 　　第二天早上我就忘了这件事。 　　因为我和沈小丘齐刷刷的睡过头了。 　　闹钟响了两次，我俩都没听到，等我清醒过来点开手机一看——八点差十分。 　　八点上课，骑车过去二十分钟，我赶紧把沈小丘拍醒，校服囫囵一套，按着沈小丘随便漱了个口就拉着他往楼下跑。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沈小丘还没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喊我:“欢欢哥，今天不骑车了吗？” 　　“骑什么车马上就迟到了！”我把他按在后座上，给他把皱巴巴的校服捋平，该扣的扣子扣上，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系好，还没忘记把他乱糟糟的头发顺了顺。 　　“可是我还没吃早饭啊……”沈小丘的语气居然有点委屈，不知道他是不是早上起来大脑没来得及开机。 　　出门的时候我把昨天买的面包都塞包里了，这会儿掏出面包塞给他，瞪了他一眼:“赶紧吃，第一节 灭绝师太的课，你要是不怕死我舍命陪君子一起去吃面条也行。” 　　沈小丘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开始啃面包。 　　我把自己的校服整理了一下，抓了两把头发，确定大概能见人之后，出租车已经到校门口了。 　　我付好车费拉着沈小丘往校门跑，值日的学生正打算收工，有个无聊的学生还掏出表来报时:“还有三分钟你们就迟到了！” 　　三分钟，跨过大半个校园爬上四楼，我想想就腿肚子有点发颤。 　　从值日的那哥们身边跑过去的时候我扫了他一眼，看起来有点眼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不用感谢我！我就是红领巾！快跑吧！”他见我看他，居然还来劲了。 　　我心里暗暗的“操”了一声，确实也没功夫多想，拉着沈小丘三分钟夺命狂奔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 　　不过好在灭绝师太还没进来。 　　我松了口气，把沈小丘推到他的座位上坐好，然后把他的书包塞到他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滚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我后脚刚放稳，灭绝师太前脚就进门了。 　　前桌李玉回过头来问我:“你俩是不是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 　　我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滚。” 　　李玉还想说什么，灭绝师太尖细的嗓门已经抢先一步瞄准了他:“李玉！目无课堂纪律是吧！想聊天滚到走廊上去聊！” 　　李玉缩了缩脖子，把头转回去了。 　　灭绝师太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一个五六十的小脚老太太，英语说的蹩脚极了，也不知道校方是怎么想的非让她教英语。 　　不过我觉得她的战斗力倒是连连我们年方三十多又高又壮的班主任拍马都赶不上。 　　灭绝师太看起来就很像倚天屠龙记里的灭绝师太，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皱纹丛生的脸，尖细的嗓门，还有那瞅谁都不顺眼的眼神，为她赢得了这一称号。 　　就连沈小丘这种特别讨老师欢心的好学生，都没能在她面前讨得了好。至于班上其他人，谁撞枪口上谁就等着倒大霉吧。 　　上课时间被赶出教室都是最轻，指着你鼻尖唾沫星子喷你一两个小时算普通，最可怕的是她会让你写检讨——全英文版的那种。 　　要求800词，感情充沛，情真意切，出现一句语法错误重写一份新的，还不能雷同，写到她满意为止。 　　所以基本没人敢在她的课堂上放肆。 　　我把英语书拿出来放在桌上，拿了支笔在空白的地方涂涂画画。 　　都涂完一个卡通版沈小丘了，才发现这好像不是我的书。 　　我的书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我翻到第一页，上面果然工工整整的写着沈丘两个大字。 　　刚刚赶时间没来得及确认，结果书包拿错了大概是。 　　我顿时起了点兴趣，平时我都没仔细翻过沈小丘的书呢。 　　我把英语书翻到第一页，一页一页的看过来，每一页空白的地方都是工整的笔记，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 　　翻了不到一半我就失去兴趣了。 　　不过我自己的书，书上全是各种乱涂乱画的卡通小人和小动物，出现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姿态的沈小丘，想起这点我又有点脸热。 　　沈小丘看到应该……不会多想吧？ 　　我往沈小丘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埋着头写笔记，看不到正面，只能看到个后脑勺和一小截白`皙的脖子。 　　我看了一会儿沈小丘，又开始翻他的书包。 　　灭绝师太正背对着我们写板书，看不到我的小动作。 　　都是普通的课本和作业本，没点有意思的。 　　我有正有点失望，又觉得我可能真的是太无聊了，平时在家都懒得翻，上课时间居然在这儿翻得起劲。 　　我正打算把书包放下去，就瞥见生物书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露出粉红色的一个角。 　　我把粉红色不明物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粉红色的信封。 　　信封没封上，正面写着“沈丘 收”，字迹很秀气，看起来是个女孩子的笔迹。 　　我扫了一眼周围，没人注意到我，灭绝师太正讲课讲得唾沫横飞，兴致盎然。 　　我捏着信封，感觉心里火燎火燎的，又是好奇，又有点罪恶感，最后还是没忍住抽出来飞快的扫了一眼。 　　很明显是封情书，不过没署名。 　　内容我没敢细看就塞回去了。 　　沈小丘看了吗？ 　　是因为这封信才叹气的吗？ 　　我突然想到了昨天半夜那一幕。 　　下课之后我和沈小丘把书包换了回来。 　　沈小丘趴在我桌边点着我书本上的卡通小人，问:“欢欢哥，这是我吗？” 　　我说:“你猜？” 　　沈小丘就笑。 　　李玉回过头来瞅了两眼，惊奇道:“哎呀看不出来，顾欢你还画的挺像的嘛，给我画一张吧，要画的和我本人一样帅……” 　　我说:“这个太有难度了。” 　　李玉沾沾自喜的说:“是我太帅了吗？” 　　“不，你丑得太有性格了。”我说。 　　李玉“靠”了一声，又凑过来和沈小丘搭话:“沈丘，你昨晚和顾欢去干啥了？怎么今天这么晚才来。” 　　沈小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就睡过头了啊。” 　　“平时都没睡过头，怎么就昨晚睡过头了？”李玉挤眉弄眼了半天，“是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他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昨天吹头发的事情，顿时脸上有点热。 　　沈小丘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一点特别。” 　　李玉兴致勃勃的支起了耳朵。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就听到沈小丘继续说:“昨天的晚饭特别好吃。” 　　沈小丘你是不是对好吃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 　　“可能吃多了犯困。”沈小丘煞有介事的说。 　　李玉失望的“哦”了一声，很快又被“好吃的晚饭”吸引了注意。 　　“吃什么了？”李玉兴致不减的和他搭话。 　　沈小丘说:“炖萝卜，烧土豆，还有煎鸡蛋。” 　　李玉的表情空白了片刻，大概没办法把这些和特别好吃联系起来。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递给沈小丘:“早饭只吃了一个面包，再喝一盒牛奶。” 　　沈小丘咬着吸管开始喝牛奶。 　　“顾欢，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沈丘他妈妈。”苏小瑶从我桌边经过，打趣了我一句。 　　忘了说，苏小瑶也和我们在同一个学校，还是同一个班。 　　虽然我和她不是很熟，但是算起来也认识好几年了，也算是个普通朋友。 　　她比小学时候收敛了很多，性格温和了不少，不再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了。 　　罗小胖子知道苏小瑶和我们分到一个班时捶足顿胸了好久，说早知道这样他拼死也要考过来。 　　“先减肥吧。”我回答他。 　　苏小瑶看起来好像挺喜欢沈小丘的，有事没事就找他借东西问作业。 　　沈小丘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冷不热的。 　　实际上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有礼貌，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有求必应，但是更深入的交流就没有了。 　　有时候我怀疑他是不是和除我之外的人都没有交流的欲｀望，哦不，也许还除了我妈。 　　比起他亲妈来，我们才更像他的亲人。不妙的是，我总觉得我们把他给宠坏了，他根本不愿意接触别人。 　　我也觉得我是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连我妈都没我｀操心。 　　苏小瑶过去之后，李玉压低了声音说:“苏小瑶是不是喜欢……” 　　他在我和沈丘中间扫了两眼，说:“喜欢顾欢？” 　　我:“……” 　　“李玉，你真的该去医院看看眼睛了。”我说。 　　李玉“啧”了一声，压低了嗓子继续说:“你可别不信，沈丘长得确实好看，但是他这性格，跟小孩子有区别吗？” 　　我看了沈小丘一眼，沈小丘正盯着苏小瑶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那封信会是苏小瑶写的吗？ 　　“你也没多大。”最后我选择了绕过这个话题，“人苏小瑶刚刚还说我像沈丘他妈呢，收收你的心思吧。” 　　“这你就不懂了！”李玉兴奋起来，“她这是夸你会照顾人呢！” 　　“而且你也长得不差啊！”李玉神秘兮兮的说，“你知不知道女生那边弄了个校草排名，你排第三呢！” 　　“李玉。”我认真的看着他。 　　李玉被我郑重其事的态度看得直了直腰:“你说。” 　　“你其实是女生那边混进来的奸细吧？”我说。 　　沈小丘倒是很有兴趣:“第一第二是谁啊！” 　　李玉在我这讨了个没趣，转头就去回答沈小丘了:“第一当然是你啊！第二听说是艺术部那边一个男生，据说长得贼帅贼帅了，叫什么……”李玉想了一下，“好像叫沈熠。” 　　没听说过。 　　“你们姓沈的是不是都遗传基因好啊！”李玉说。 第10章 　　我不知道姓沈的是不是都遗传基因好，但我知道沈小丘确实是继承了他妈妈所有的优点。 　　皮肤白，眼睛大，腿长，笑起来有种天真的魅意。 　　特别惹人怜爱。 　　期中考试之后，班上组织大家一起出去春游放松心情。 　　其实这个时节已经接近夏天了，天气有点热，但这完全无损大家的好心情——毕竟能一起出来集体活动的机会很少，很多学生都一脸兴奋。 　　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感觉跟和家长一起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你参加过春游，应该可以体会到那种夹杂着期待和某种脱离掌控感的兴奋。 　　“听说明天要在海边宿营一晚！”沈小丘特别兴奋，这种兴奋已经从放学持续到吃完晚饭，现在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把花露水塞到包里:“看来明天海边的蚊子可以饱餐一顿了。” 　　“欢欢哥，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沈小丘蹦哒过来，从背后趴在我身上，下巴压着我的肩膀，看我收拾背包。 　　我不去管他，把毛巾牙膏牙刷手电筒纸巾有条不紊的往包里塞，直到整个包变得鼓鼓囊囊的才点开备忘录看了一眼。 　　差不多了，就这些东西。 　　“要带这么多东西吗？”沈小丘凑在我耳边小声嘟囔，“得多沉啊。” 　　我反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不管多沉都不用你背。” 　　沈小丘笑了一声，说:“我心疼欢欢哥不行吗？” 　　“行，行。”我叹了口气，“心疼也就嘴上说说。” 　　“那……那我来背！”沈小丘急了，就着这个姿势去够地上的背包。 　　“小心别摔着。”我反手搂着他的腰转过来，“要拿包好歹先从我身上下来啊，包已经够沉了，加上你岂不是得把我压死。” 　　这么一转沈小丘就从趴在我背上变成扑在我怀里了，我索性往地上一坐，伸直了腿，抬手去捏他的脸。 　　软绵绵的，手感特别好。 　　沈小丘也不管我，单手去拎包掂了掂，惊奇道:“还真的挺沉的，我还以为就是些洗漱用品和衣服呢。” 　　我往后面的沙发靠了靠，搂着他的腰笑着说:“还有你的零食啊。” 　　“带了什么？”沈小丘兴致勃勃的开始翻包。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刚收拾的时候你又不看，都整理好了就别翻了。我背给你听。” 　　“巧克力，牛肉干，果冻，薯片，话梅，夹心饼干，棒棒糖，牛奶，还有几个小蛋糕。”我数了数。 　　“会不会太多啊？”沈小丘转身看着我，“就一晚上，能吃完吗？” 　　“在车上你就光发呆不成？”我拍了拍他的屁股，“起来，快去洗澡，明天还要早起呢。” 　　“欢欢哥真好！”沈小丘眼睛亮晶晶的瞅着我，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蹦起来冲到浴室去了。 　　哎，这小子。 　　我笑着摸了摸脸，感觉心里软成一团。 　　我们这座小城靠海。 　　离开繁华的城市中心，开过一段有些颠簸的道路，大概三个小时，就能看到海了。 　　我不是第一次看海，但是是第一次和沈小丘一起去看海。 　　所以坐在大巴车上透过窗看着沿途灰扑扑的风景时，我心里竟然奇异的有些期待。 　　沈小丘开了一包薯片在边上咔嚓咔嚓的啃，有些碎子掉到了衣服上。 　　李玉总在前排回过头来喋喋不休的和他说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听进去，一直都在嗯嗯啊啊的回答。 　　大巴车上的同学都在叽叽喳喳的聊天，好几对地下小情侣偷偷摸摸的坐在了一起，趁着老师不注意悄悄亲吻对方。 　　我撑着下巴看窗外，农田和绿色的行道树飞速的闪过，又因为一成不变的风景，好像其实在原地没有挪动过。 　　“欢欢哥。”沈小丘戳了戳我的脸，“吃薯片呀。” 　　我回过头来，沈小丘拈着一片薯片“啊”了一声，示意我张嘴。 　　我瞪了他一眼，还是顺从的张开了嘴。 　　沈小丘把薯片放到我嘴里，再次戳了戳我的脸。 　　我叼着薯片捏住了他的腮帮子，然后他开始笑。 　　前排的李玉又回过头来，吃惊的看了我俩半天，说:“这里怎么混上来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李玉也跟着乐了。 　　每次和沈小丘呆在一起，我总是特别容易发笑，特别容易心软。 　　笑了半天，李玉突然“操”了一声，压低了嗓门说:“你觉不觉得我们和他们特别像？” 　　他隐蔽的指了指后排:“跟智商掉光了似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俩热恋中的小情侣正凑一起傻乐呵。 　　李玉忧心忡忡的说:“唉，我们这该算三角关系了吧。” 　　我:“……” 　　和李玉坐在一起的刘淼头也没回嗤笑了一声:“你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哪来的信心和俩校草三角恋？” 　　李玉大怒:“刘淼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刘淼满不在乎的说。 　　沈小丘看了李玉一眼，试图安慰他:“李玉，其实你也不是特别丑。” 　　……不是特别丑……那就是一般丑？？？ 　　李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默默地蹲回座位上去舔舐伤口了。 　　沈小丘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常，还在后面踢他的凳子:“李玉，喝牛奶吗？” 　　李玉没理他。 　　沈小丘的眼眶有点红，小声问我:“欢欢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连忙哄他:“没有的事，他只是刚刚发现残酷的真相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你让他静静。” 　　李玉背对着我竖了个中指。 　　不过沈小丘已经重新开心起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了塞进我嘴里:“吃糖！” 　　沈小丘当然不会请我喝牛奶，这个牌子的牛奶是他最讨厌喝的。 　　吃了会儿零食，说了会儿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小丘就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特别乖巧。 　　好吧，其实他平时也很乖巧，就是有点爱哭。 　　我把他晃来晃去的脑袋压到自己肩膀上，他就乖乖的靠着我不动了。 　　我垂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自己也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车里闹哄哄的，大部分同学一觉睡醒都有精神了，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一会儿在海边怎么玩。 　　“游泳！” 　　“海边应该有很多贝壳吧？” 　　“可以租烧烤架子自己烧烤。” 　　“晚上在海边看星星一定很浪漫吧。” 　　沈小丘还没醒，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我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才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 　　最多还有二十分钟就该到了。 　　手指从屏幕上划过的时候心里一动，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干脆开了前置摄像头，偷偷的拍了一张沈小丘的睡脸。 　　换做以前我肯定不会干这种傻`逼事儿，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情不自禁的做些蠢事儿。 　　不过沈小丘真的越长越漂亮了。 　　我正看着屏幕上的沈小丘发呆呢，李玉突然回过头来说:“顾欢你……” 　　我手一抖，直接把手机按关机了。 　　心虚个什么劲啊顾欢，我在心里骂自己，不就是拍了张照片吗？ 　　李玉瞠目结舌的看着我，我假装淡定的回视他。 　　都要对成对子眼了，李玉终于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就让沈丘这样睡了一路？”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李玉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样……” 　　我有点烦了，瞪他:“有话快说，别娘们唧唧的。” 　　李玉咽了口口水，说:“你这样，沈丘一会儿醒了得落枕了。” 　　“操，你不早说。”我赶紧把沈小丘的脑袋扶正，“这么个事儿也值得你犹豫三遍？” 　　“我……”李玉踌躇的看了我一眼，“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我刚刚一回头吧，还真觉得她们女生那边有些传言挺有道理的……”李玉吞吞吐吐的说，“就……就这么一眼看过去……你和沈丘还真的……真的挺像一对儿的。” 　　我看了一眼斜着脑袋靠在我手掌上还在睡的沈小丘，问他:“什么传言？” 　　李玉起先不肯说，不过他一直是那种把不住边的性格，看我不问了他马上又一副就要憋死的样子，最后还是凑到我边上，压低嗓门老老实实交代了:“就是女生那边啊，有传言说你和沈小丘每天同进同出的，你还跟护崽子似的护着他，是因为沈丘其实和你是一对儿。” 　　我:“……” 　　“谁说的？”我问。 　　“有个女生的哥哥以前和你们同一个小学。”李玉神秘兮兮的说，“说是当时全小学的都知道沈丘是你童养媳，后来就在女生那边流传开了。顾欢，这话是真的吗？” 　　说着他又开始摇头晃脑:“以前我还觉得她们瞎说，今天一看还真觉得有那么回事儿也不意外。” 　　我一听就想起了那个写了八百字检讨的高年级男生，心里恨得牙痒痒: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阴魂不散的记着仇呢！ 　　“李玉。”我磨了磨牙，“这话你要是敢在沈小丘面前说，小心……” 　　李玉立刻举手投降:“我保证，我保证我什么都不说。” 　　说完这个他又有点唏嘘:“你还真是把沈丘保护得无微不至啊……” 　　我冷冷的看他一眼:“沈小丘比我亲弟弟还亲。” 　　即使有时候确实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加接近他，想要触碰他，我也从未想过真的要和沈小丘发生点超过界限的关系。 　　青春期的悸动很正常，很快就会过去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沈小丘是个正常人，我也应该做个正常人。 　　我不想让这些无聊的流言影响他。 　　他这样好，应该一辈子都活在云端，一尘也不染。 第11章 　　远远可以看到起伏的海岸线的时候，我把沈小丘叫醒了。 　　沈小丘每次睡醒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缓冲才能正常开机，迷迷糊糊瞪努力睁大眼睛的样子可爱的要命。 　　我没忍住给他塞了片饼干，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沈小丘茫然的眨巴了两下眼，老老实实的把饼干吃掉，才后知后觉的抗议:“可是之前吃了好多，现在还有点撑……” 　　说完还应景的打了个嗝。 　　李玉又来刷存在感:“沈丘，你怎么怎么吃都吃不胖啊，换了我被这么投喂，肯定……” 　　刘淼也睡醒了，赶着趟插了个话:“你不吃也胖。” 　　李玉出离愤怒了:“你这人怎么老上赶着来给我添堵啊？！” 　　刘淼毫无诚意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管不住嘴巴，什么大实话都往外冒。” 　　沈小丘的视线已经被车窗外的景色吸引了，他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我膝盖上，盯着窗外延绵的海岸线惊喜的问道:“欢欢哥，这就是大海了吗？” 　　我替他抓了抓有点凌乱的头发，有点惊讶他竟然没看过海。 　　不过想想也是，就他家的情况…… 　　“嗯，这就是大海了。”我说，“不过这边都是冲刷出来的礁石，不好玩儿。等到了沙滩上踩着又细又软的沙子那才叫舒服。” 　　沈小丘长长的“哦”了一声，还是很兴奋，一直趴在我膝盖上盯着外面都不带眨眼的。 　　我本来想和他换个座，又觉得这样也挺好，沈小丘软乎乎的，太可爱了。 　　可以看到金黄色的沙滩的时候，车里的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 　　车还没停稳呢，大家已经一窝蜂的站了起来往过道上挤，只等着车门一开就冲出去拥抱蓝天和大海。 　　我以为沈小丘也肯定忍不住的，他最后这段路就没舍得眨个眼睛，还想着得好好拉着他别磕着绊着了。结果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等所有人都下车了才站起来。 　　“走啦，欢欢哥。”沈小丘把我拽起来，穿过过道跳下车，才小声的欢呼了一下，“真漂亮！” 　　看到他按捺不住的雀跃，我也有点心情激荡。 　　海水特别的蓝，好像一个玻璃盒把整片湛蓝的天空都装在了里头，延伸到远处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海天一线。 　　沙滩在阳光下金灿灿，满地碎金。 　　我背着包跟在沈小丘后面往海边走，没多远脚下就全是细软的沙子了。 　　帐篷要在沙滩边专做租赁生意的小贩那儿租，不贵，但是样式也很简陋，看大小就能窝两个人。 　　不过在出来玩的时候也没人会在乎简陋不简陋了，满心都只剩下了新鲜感和兴奋感。 　　好多人已经脱了鞋光着脚在沙滩上跑，班主任正在和租赁帐篷的小贩讨价还价，我眯着眼看了会儿，突然发现好像有些穿着校服的学生不是我们班的。 　　走近了才发现确实不是我们班的，李玉光着脚丫跑过来在我肩上拍了一把:“你俩怎么这么慢！别人都玩上了，就你俩还在后头晃悠！” 　　我把他手拍下去，问:“还有别的班的学生也在这？” 　　李玉说起这些就来劲:“那些是艺术部的！看到那几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姑娘没，咱本部能有这么带劲的妞？” 　　说着他凑过来嘿嘿的笑了两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有看得上眼的吗？” 　　我说:“滚。” 　　沈小丘乐滋滋的抱着我胳膊，朝李玉吐了吐舌头:“欢欢哥才不是你这种人！” 　　“我哪种人了！”李玉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是正常的欣赏，欣赏！你敢说你哥看到个长腿美女路过都能目不斜视吗！” 　　“当然了！”沈小丘不服气的说，“我哥从来都只看我！” 　　我:“……” 　　这两个人今年加起来八岁吧。 　　李玉哑然了片刻，突然眼珠子一转:“那是因为你哥还没给你找个嫂子，等你有嫂子了，你哥就只看你嫂子了。” 　　沈小丘愣住了。 　　我心中暗道不好。 　　这李玉嘴也太欠了吧，一会儿弄哭了哄人的又不是他！ 　　我怕他还要刺激沈小丘，连忙接口道:“李玉你还呆在这儿干嘛，张老师刚刚让我叫你过去帮忙。” 　　李玉:“啊？” 　　我把他往租帐篷那边推了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去，一会儿去迟了有你挨骂的。” 　　李玉一脸怀疑的看了我好几眼，才拖着步子不情不愿的去了。 　　我松了口气，转头一看，沈小丘的眼眶都红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小丘的眼泪就开始簌簌的往下掉:“欢欢哥，等有嫂子了你就只看嫂子了吗？” 　　李玉我｀操｀你大爷！ 　　我试图和沈小丘讲理:“沈小丘，我一辈子都是你哥，但是以后你长大了，总要娶媳妇的，哥不能一辈子陪着你啊。” 　　沈小丘固执的看着我:“所以以后有嫂子了你就只陪嫂子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沈小丘，别任性。” 　　沈小丘“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周围的人都开始往我们这边看了。 　　我拉着他往边上人少的地方避了避，他也不挣扎，就是一个劲的掉眼泪，抽噎得我心都抽了。 　　沙滩边缘种着一些叶子很宽大的植物，我不认识是什么树，但是这时候能挡挡视线的就是好树。 　　我拉着他绕到树后面，抽出张纸巾替他把眼泪擦了，温声哄他:“沈小丘，多大人了，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沈小丘一边抽噎一边说:“我不要嫂子。” 　　他一哭我就没辙，哭成这样我更心疼了，刚刚还想要给他好好讲道理的决心都抛在了九霄云外，只附和着他的话说:“好好好，咱不要嫂子。” 　　沈小丘扑到我怀里，眼泪鼻涕使劲往我衣服上蹭:“我要欢欢哥只看着我。” 　　“好好好，只看着你。” 　　沈小丘终于满意了，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我。 　　他的眼睛被眼泪洗过之后更亮了，像收纳了整片天空的星星。 　　“欢欢哥，”沈小丘搂着我的脖子小声说，“我只要你，别人谁都不要。” 　　我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孩子气的誓言，更不想思考因此而悸动不已的我是否愚蠢。 　　我抱着沈小丘，亲了亲他湿湿的睫毛，说:“好。” 第12章 　　安抚好沈小丘，我把背包放在大家保存包裹的地方，去帮李玉搬帐篷了。 　　李玉被我唬过去之后张老师非常高兴的让他搬几个帐篷到沙滩上占位，还让他多叫几个男生过来一起搬。 　　我舍不得让沈小丘干这种粗活，就让他去帮女生们准备烧烤用具。 　　沈小丘刚哭过，这会儿特别不好意思，没怎么反对就老老实实去了，苏小瑶很热情的带他去搬烤架。 　　……还是搬东西，我有点后悔没让他搬帐篷了。 　　不过现在过去也迟了，我只想赶紧搬完这堆的东西好去找他。 　　李玉一手拎着支架，一手抱着帐篷，晃晃悠悠的跟在我后面。 　　他刚刚让我好哄了半天祖宗，我不揍他已经是看在同学一年多的情分上了，所以任由他像个傻子一样自说自话也懒得回答。 　　搬第二顶帐篷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跳到我面前把支架往沙地上一竖:“你什么意思啊顾欢！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服软了你还这样！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斜了他一眼，绕开他继续往前走:“你要是故意的话现在门牙都没了。” 　　李玉拔出支架又小跑着追上来:“真的对不起！我哪知道沈丘说哭就哭了啊！我这不是随便调侃两句吗！平时他在学校也挺正常的看不出这么心理脆弱啊……”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他:“你说谁不正常？” 　　李玉往地上呸呸了两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恶意的，你也知道我这人有点嘴贱，我就是没想到沈丘真的能说哭就哭，回头我就和沈丘道歉去，以后一定注意，您就消消气吧……” 　　我转身就走:“道歉就不必了，长点心就行。” 　　这边帐篷还没搬完，那头烧烤的场地就一阵骚乱。 　　有个女声在尖叫:“你们干什么欺负人！” 　　我往那边看了一眼，心里有点担忧。 　　紧接着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我又没说错，他妈就是个三儿！” 　　我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朝那头就跑。 　　围观的人站了一圈，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条路，看到圈子里情景的一瞬间，脑子里的弦嗡的一下绷断了。 　　我扑上去的力道把他撞了个趔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拳砸在了他鼻子上。 　　“操！”他蒙圈了一秒之后朝我扑过来，我往他腿上踹了一脚，他踉跄了一下，还是抓住了我的腿。 　　后面的过程我不太想说，多年没打架技能生疏了不少，两个人滚成一团的局面实在不太好看。 　　他比我壮实，但是挺蠢的，被拉开的时候伤得比我重多了。 　　鼻子一直在流血，眼眶也青了一片，估计腿也不太好受，走路都趔趄了。 　　我抹掉嘴角磕出来的血，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他不太服气，还想说什么，刚刚拉开他的男生压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就把话吞回去了。不过显然还是很不高兴，恨恨的盯着我。 　　“不好意思。”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对我说，“是我们这边的人嘴碎了。” 　　我没理他，伸手把沈小丘拉起来，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带他离开。 　　“不过打也打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那个男生在我背后说。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围的人让开了一条路，但是指指点点的声音见缝插针的往我耳朵里钻。 　　这么多人，火气也不知道往哪里发，只好扯着沈小丘走得更快。 　　苏小瑶小跑着追上来，脸色挺难看的给我道歉:“对不起啊顾欢，我不知道他们那边会有人认识沈丘。” 　　“算了，不关你事。”我冲她摆摆手，“我带沈小丘逛逛，你先回去忙吧。” 　　苏小瑶站在原地看着我俩离开，我也懒得劝她，沈小丘的状态很不好，我没那个心思。 　　沿着海滩走了十来分钟，周围都要没人了。 　　我停下来，看着海的方向，说:“沈小丘，你别往心里去。” 　　沈小丘小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小时候，我妈总是不在家。”沈小丘说，“我蹲在阳台上一个人玩，楼下有人路过，就指着我说‘看到没，那就是林雪云的儿子，她和个有老婆的大老板生的。’” 　　“还有人说我是个私生子，没爹，妈也不想要。” 　　“她们都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都知道的。”沈小丘垂着头，“年纪小又不等于傻。” 　　我愣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也不对，最后只好说:“那你还坐在地上发呆，我以为你打击太大受不了，差点把我吓死。” 　　沈小丘嘿嘿笑了两声，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你都扑上去了。” 　　“沈小丘，你难受吗？”我把他的脑袋掰过来对着我，“说实话。” 　　沈小丘眨了眨眼:“有一点点，可是欢欢哥你刚才好帅啊，我都顾不上难过，光顾着看你了。” 　　沈小丘笑起来，左脸颊上那个小梨涡荡啊荡，特别好看。 　　我有点想亲他。 　　“沈小丘。”我看着他，“我可以亲你吗？” 　　我心里特别乱，被强行按捺的悸动在短短的一天里几次破土而出，只要沈小丘一个吻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我渴望他。 　　需要他。 　　我……喜欢他。 　　不是亲人间的喜欢，也不是朋友间的喜欢。 　　是把他放在心尖尖上，舍不得给别人看的那种喜欢。 　　沈小丘没说话，他闭上眼睛，嘴唇轻轻的贴上了我的唇。 　　我知道，我完了。 第13章 　　我牵着沈小丘慢慢往回走，沙子细细软软的，他脱了鞋光着脚踩在沙滩上，不时的侧过头朝我笑。 　　有股甜蜜的滋味从心底慢慢泛上来，心脏被泡在了蜜糖里。 　　“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吗？”沈小丘问。 　　他往周围看了一眼，探过身来飞快的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 　　我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沈小丘，虽然我们现在……但是在别人面前不能这样。” 　　沈小丘笑嘻嘻的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说:“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今年才五岁。” 　　“我……” 　　我才开了个头，沈小丘就打断了我的话:“早恋是不对的我知道。” 　　“早恋的对象是同性更不对我也知道。” 　　“可是我就是喜欢欢欢哥呀。”沈小丘俏皮的眨了眨眼，“我只想要欢欢哥，别人谁都不想要。” 　　沈小丘就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句接一句的说下去，根本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我没有在说孩子气的话，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我只比欢欢哥小六个月，不是小六岁。” 　　“我是真的很喜欢欢欢哥。” 　　沈小丘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整个世界在他几句话间天翻地覆。” 　　沈小丘抬起头来，眼眶湿湿的看着我。 　　“欢欢哥，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 　　“欢欢哥，你……喜欢我吗？” 　　我很丢人的在沈小丘面前哭了。 　　我想忍住的，可是真的忍不住。 　　想想这么多年在他面前，打架打输的时候没哭，我妈揍我的时候没哭，累死累活和他考到一个学校的时候我妈说我多少应该喜极而泣一下我也没哭。 　　结果现在哭了。 　　多年辛苦营造的形象都崩塌了。 　　我也很绝望啊。 　　不过沈小丘明显比我更慌，脸都白了，声音在抖:“欢欢哥，是……是我误会了吗？” 　　我眼泪都顾不上擦，一把把他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才笑着说:“没，我就是太高兴了。” 　　我总算体验了一把又哭又笑的感觉。 　　“你没有在做梦，我也喜欢你。”我说。 　　沈小丘搂着我的脖子，安静的靠了一会儿。 　　“真好。”他说。 　　这半边没有游客的海滩没被开发过，走一段就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横亘在路中间，很不好下脚。 　　话一说开，沈小丘又变成了平时的沈小丘，撒着娇不肯穿鞋。 　　我无奈，怕他硌脚，也怕他划伤，只好蹲下`身示意他到我背上来。 　　沈小丘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往我背上一趴，两只手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站起身，托着他掂了掂，叹了口气:“沈小丘，你怎么光吃不长的啊？” 　　沈小丘笑了半天，咬着耳朵说:“怕把欢欢哥累着呀。” 　　我背着他穿过这一片碎石地，心里一片安宁。 　　沈小丘一直紧紧的搂着我，头埋在我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有节奏的掠过我后颈上的皮肤，我们就像两只无家可归、相依为命的小动物，一步一步踩在通往未知的道路上。 　　但又因为身边有了彼此，一切未知都变得不那么可怕。 　　如果这段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我衷心的期盼着。 　　李玉看到我背着沈小丘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沈小丘伤着了。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去烧烤了，露营区只有几个零零散散在整理东西的人。帐篷已经架好了，不过二十多个帐篷挤在一起，实在不怎么美观。 　　李玉看样子是特意在等我们回来，我心里有点感动。他虽然嘴上没把，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 　　我和他说没事，沈小丘只是受了点刺激，后来就睡着了。 　　李玉这才松了口气，想拍我肩膀又找不到地方下手，最后只好把手收回去，感慨的说:“你可真够宠弟弟的，你扑上去揍那傻大个的时候我拽了你一把，没拉住。” 　　“难怪那一下没能把他撞地上，我还纳闷呢，原来是被你扯了一把。”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李玉。 　　李玉尴尬的笑了一声，说:“我这不是好心吗……” 　　“就是从来没办过一件好事。”我补充。 　　沈小丘在我背上哼了一声:“……哥。”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声的问李玉:“哪个帐篷是我们的？” 　　李玉指了指靠近外围，角落里的一顶帐篷。 　　他无声的说:“你们老半天没回来，其他位置好能看到海的帐篷都被抢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和女生抢，只能退而求其次。” 　　“至少晚上溜出去玩比较方便。”他挤了挤眼睛。 　　我向他道了谢，背着沈小丘进了帐篷。进去之前李玉小声提醒我记得来吃烧烤，去晚了可就没了。 　　帐篷不大，不过挺厚实的，地上铺着一层毯子。 　　我把沈小丘放下来，他迷迷糊糊的还知道拽着我的胳膊不放。 　　我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沈小丘，我去给你拿烤肉，再不放手就赶不上了。” 　　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唔”了一声，倒是真的松手了。 　　我把扔在外面的包拿进来，扯出一条毛巾给他盖住肚子，转身钻出了帐篷。 　　烧烤区离海边更近一些，那一片架了十来个烧烤架，五十来个人匀下来，也不算太挤。 　　李玉老远就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他塞了一串烤肉给我，兴奋得很:“你尝尝！” 　　我瞅瞅这块黑不溜秋的东西，怀疑吃了可能要闹一晚上肚子。 　　“吃啊！我烤了半天呢！”李玉催促我，“别看长得不好看，味道肯定一级棒！” 　　我还没纠结出个结果，手里突然一空，刘淼在几步外朝我晃了晃手里的烤串，说:“你不敢吃我试试。” 　　我满怀敬意的看着刘淼在李玉的咆哮中面不改色的把烤串吃了。 第14章 　　李玉追着刘淼没完没了，非要他赔自己的烤串，两个人鸡飞狗跳的越闹越远，烤架边上倒是空下来了。 　　我从盘子里挑了几个鸡腿鸡翅和肉丸子串起来，眯着眼睛仔细的刷了酱。 　　沈小丘不爱吃辣，一吃辣就得流眼泪，我特意拿了盘没加辣酱的酱料。 　　把烤串架好，隔几分钟翻一次，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也不知道李玉是怎么弄的，居然能糊成那样。 　　等着烤熟的时候挺无聊的，我掏出手机打算刷了把消消乐，还没刷完就瞟见有人往烤架上加了串丸子，下意识的往边上看了一眼。 　　是个挺清秀的女孩子，我隐约有点印象，似乎是坐在第二排的。 　　个子挺小，扎着马尾，穿着条浅蓝色的碎花裙子，手指有点局促的捏着裙摆。 　　“顾、顾欢。”她紧张的盯着我，“今天、今天你没受伤吧？”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而且我忘记她名字了，这实在很尴尬。 　　“我没事。”我只好把视线移回屏幕上，手指无意识的划来划去，第一次这么期盼李玉快点回来。 　　马尾辫在原地站了半天，忽然往我这边靠了一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边上退了一步。 　　她显然看到了我的动作，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不、不好意思，我不过来了，你要不、要不站回来点吧，要碰、碰到烤架了。” 　　我看她脸都涨红了，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顿时觉得自己的举动太小家子气，只得往回走了一步，安慰道:“没事，我就是条件反射，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这边说着话，我又想起刚刚半天没翻烤串，连忙把烤串翻了翻，顺带也帮她翻了一把。 　　她站在边上看我翻烤串，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你烤肉挺熟练的。” 　　“啊……”我拿了个盘子把先熟了的丸子拨下来，又加了点肉上去，“沈丘喜欢吃这些，去烤肉店的时候都是我给他烤。” 　　有话题之后气氛不那么尴尬了，马尾辫说:“沈丘是你弟弟吗？我看你们平时都一起。” 　　“呃……”我迟疑了一下，“算是我发小吧。我们小学三年级就认识了，和弟弟也没差。” 　　马尾辫笑起来:“算起来得有五六年了吧。你们相处一直都这么好吗？我还以为男孩子小时候都比较皮。” 　　说起沈小丘，我也不由自主的笑了:“我小时候是挺皮的，常常挨揍。不过他小时候就很文静，跟个小姑娘似的。” 　　“看得出来。”马尾辫羡慕的说，“我们班都没个女生比他……” 　　后半截没说出来，不过很好理解。 　　没有女生比他文静。 　　也没有女生比他漂亮。 　　我突然觉得很自豪，沈小丘是我家的。 　　想想就能乐出声来。 　　烤完肉回去帐篷的时候沈小丘不在。 　　毛巾叠好了放在一边，但是人不见了。 　　起先我以为他去方便了，等了十分钟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有点慌了。 　　我把盘子放到毛巾边上，撩开帐篷就出去了。 　　我先去最近的厕所看了一眼，没人。 　　最近的商店，没人。 　　沙滩上能一眼看到的地方他也都不在。 　　沈小丘以前从来没有一言不发的消失过，不管要去做什么，他都会和我交代一声。我也是这样。 　　这是我们相处几年的默契。 　　绕了一圈站回帐篷门口，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前段时间看的犯罪片呼啦呼啦的在我脑子里转动，我情不自禁的开始思考最坏的情况。 　　初夏暮春的阳光并不热烈，我却出了一脑门汗，身体里升腾的无力和燥热混杂在一起，急剧的演变成不安。 　　“你在这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膀，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李玉撩起衬衫下摆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问:“你想问沈丘？他刚刚不是去找你了吗？” 　　“什么时候？！”嗓子一下子又通畅了，卡了半天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就刚刚啊。”李玉说，“你还在那烤肉的时候，我追着刘淼那二货从这儿过呢，碰到沈丘从帐篷里出来。” 　　“他没来找我……”我喃喃的说，重新看向李玉，“你看到他后来往哪儿去了吗？” 　　李玉纳闷的看了我一眼，说:“我没注意啊，我去问问刘淼。” 　　刘淼已经重新回去烤肉了，我跟着李玉一起过去，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刘淼回想了半天，说:“好像看到他往那边去了。” 　　他指了指西边的那一片栽着的叶片宽大的植物，不太确定的扶了扶眼镜:“应该是吧……当时我没太在意。” 　　我道了声谢，拔腿就往那边跑。 　　沈小丘去那边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想赶紧把他找回来。 　　远远看到沈小丘蹲在树下不知道在干嘛的时候，不安和焦虑腾的一下变成了满腔怒火。 　　“沈丘！”我远远的就朝着他吼了一声。 　　我真的是急眼了。 　　人生地不熟的到处乱走，年纪不大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出点事怎么办？他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沈小丘明显听到了，可他居然没回头。 　　我心下怒火更盛，一时之间竟然也想不出别的话来骂他，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后面，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想好好的教育他一顿。 　　“沈丘，你一个人跑这旮旯里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会担心的不知道吗？”我压着怒火，尽量平静的问他。 　　沈小丘不说话，低着头也不看我。 　　“你看地面干什么？地上有什么好看的吗？还是想找条缝钻进去？” 　　沈小丘脚尖在地上擦了两下，反正就是不理我。 　　我气急了，想强行把他头抬起来，他竟然还挣扎。 　　他力气不小，我废了老半天功夫才把他按在树上，强行把他下巴抬起来了。 　　“你他妈……又哭什么！”我差点咬到舌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怒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几分色厉内荏，恶狠狠的盯着他通红的眼眶。 　　沈小丘别扭的偏着头不肯看我，咬着嘴唇垂着眼睛，视线直直落在地上，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珠。 　　模样又倔强又可怜。 　　我真是拿他没办法。 　　“你哭什么呢？”我把声音放柔，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莫名其妙到处乱跑就算了，我也没打算骂你，你倒好，眼睛一红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就不怕我心疼死么。” 　　我活了十多年，从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只觉得自己胳膊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然而沈小丘根本不为所动啊！ 　　他固执的垂着眼，也不搭理我。 　　我顺着他的毛说了好些软话，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哄一哄就好的，今天倒像是和我杠上了。 　　说真的，我小时候就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那种。 　　我妈一直说我脾气躁，要好好打磨，不然以后肯定吃亏。后来沈小丘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尖牙利齿都自动藏了起来，生怕不小心把他给碰坏了。 　　我对他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他爸妈都不见得比我上心。 　　可是现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我也有点压抑不住我的暴脾气了。 　　真的是莫名其妙。 　　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还不够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吗？ 　　他哭我就哄，他不肯穿鞋我就背，他想睡觉我就给他烤好肉等他起来吃。 　　连口味都替他考虑好了。 　　我对我爸妈都没这么做小伏低过。 　　我闭了闭眼，把那点怒气压下去，问他:“沈小丘，你今天是非要和我杠着，不肯好好说话了是吧？” 　　沈小丘终于抬眸看了我一眼，但是没有开口。 　　我说:“成，那你就自个儿呆着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就被拉住了。 　　沈小丘扑到我背上，从背后抱着我的腰，呜咽了一声，没说出话来。 　　我穿了件很薄的衬衣，背上一湿的瞬间就感觉到了。 　　沈小丘又哭了。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真的走，就是软的不行来点硬的吓吓他么，没想到还真的吃硬不吃软。 　　我抓着他的手，废了十分力气才把他从背上扒拉下来拢到怀里。 　　平时软绵绵的，怎么一闹起脾气来力气就这么大呢，换个姿势都可费力了。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把眼泪鼻涕一股脑的擦我身上了。 　　沈小丘哭了老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抱着我的腰怯生生的喊了一声:“欢欢哥。” 　　居然还知道害怕。 　　我拨拉了一下他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故作平静的问他:“哭完了？能好好说话了？” 　　沈小丘“嗯”了一声。 　　我想把他拉开，面对面好好谈谈，然而他的手扣得死紧，死活不肯放开，我只好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继续谈话。 　　“你先说说，你一个人乱跑这种行为对不对？”我说。 　　“……不对。”沈小丘闷闷的说。 　　“不对的话该怎么做？”我一边谆谆善诱，一边觉得李玉说我像个带孩子的老妈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不起，我以后会改正的。”沈小丘说。 　　“行，这事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拍了拍沈小丘的肩膀，“现在你来说说，你哭个什么劲儿？” 第15章 　　沈小丘半天没说话。 　　我耐心的等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他细软的头发，感觉有些饿了。 　　烤了半天的肉估计都得凉了吧。 　　我正思忖着一会儿吃点什么，沈小丘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给周秀秀烤肉。” 　　“啊？”我正想着烤肉呢，下意识接了一句，“烤肉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们吃点别的也行……” 　　话未说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抓到了重点:“周秀秀是谁？” 　　沈小丘仿佛被噎住了，一时间没接话。 　　一阵沉默后，他终于把埋在我怀里的脑袋抬起来，睁大眼睛看了我半天，像是在辨认我的神情是不是作伪。 　　“别瞅了，再瞅我也还是这么帅。”我拿额头顶了顶他，“我问你话呢。” 　　沈小丘的表情有点空白:“周秀秀就是坐在第二排靠窗位置的女生。” 　　“……就是，今天欢欢哥烤肉的时候聊的很开心的那个。” 　　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她叫周秀秀。 　　沈小丘有点着急:“哦什么啊！” 　　“没哦什么啊。”我说，“就是表示我知道了。” 　　沈小丘有点委屈，眼眶又红了:“你是不是还要去给她烤肉吃，你今天站在她边上笑得可开心了，还替她把肉夹到盘子里，你……” 　　我一听脑袋就大了，沈小丘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赶紧打断他:“沈小丘，你就这么信不过你……你男朋友吗？” 　　沈小丘噘着嘴，气鼓鼓又很委屈的瞪着我。 　　我鲜少看到他这副表情，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痒，情不自禁在他噘着的嘴上亲了一下。 　　沈小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像是很惊异的样子，又像是被吓了一跳。 　　我清了清嗓子，准备说点好听的顺顺他的毛。他吃醋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他有一点点不开心。 　　不过沈小丘抢在我前头开了口。 　　“欢欢哥。”沈小丘脸红红的说，“你再亲亲我呗。” 　　说完又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一句:“你再亲亲我，我就……原谅你了。” 　　我乐得不行，在沈小丘脸上亲了好几口，还坏心眼的咬了咬他的嘴唇。 　　沈小丘闭着眼睛任我为所欲为，睫毛一颤一颤的，让我最后还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 　　“虽然我原谅你了，但是……” 　　我打断他的话。 　　“以后只烤肉给你吃。” 　　“只对你笑。” 　　“眼睛里只有你。” 　　沈小丘有点不好意思的蹭了蹭我的脸，小声说:“哎呀，欢欢哥你怎么这么肉麻呀。” 　　“你不喜欢吗？”我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那我以后不说了。” 　　“没、没有。”沈小丘急了，“没有不喜欢。”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回去吃点东西吧？”我问。 　　“好。”沈小丘说，说完又悄悄补充了一句，“只许和我说。” 　　我笑了半天:“当然只和你说。” 　　回去帐篷里的时候那盘烤肉还好好放在地毯上，就是凉了，看起来有点油腻。 　　我端起来时啧了一声，觉得有点可惜。 　　沈小丘拉了拉我的衣服，说:“还能吃呢。” 　　“都凉了。”我摸了摸盘底，“一会儿吃坏肚子就好玩了。” 　　“热一下嘛。”沈小丘可怜巴巴的盯着我，“欢欢哥亲手烤的，扔了多可惜啊。” 　　我捏了捏他的腮帮子:“我以前给你烤的还少？” 　　沈小丘蹭了蹭我的手:“可是今天的意义不一样啊。” 　　“嗯，今天的肉格外麻，是吧。”我说。 　　沈小丘乐了一会儿，抱着毛巾在地毯上打了个滚，撒着娇说:“欢欢哥，你最好了嘛。” 　　“行吧。”他一撒娇我就没辙，只得掀开帐篷出去，“我去给你热热，不好吃了可别说出来。” 　　“等等。”沈小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也要去。” 　　“沈丘，你刚哭了？”李玉眼睛贼尖，一眼就注意到沈小丘还微微泛红的眼眶。 　　“一边去。”我推了他一把，“你吃了这么久还没吃饱？” 　　沈小丘冲他吐了吐舌头。 　　李玉让了个位置给我，走到一边和沈小丘勾肩搭背的，压低嗓门问:“你是不是乱跑被你哥揍哭了？” 　　我把凉掉的烤肉串起来架到烤架上，抬了抬眼皮:“李玉，你当我是聋的吗？” 　　“啧，凶什么凶。”李玉说，“看看，人沈丘都被你凶哭了，这才多大点事啊，你不能总拿他当小孩子管着啊。” 　　“我乐意。”我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沈小丘都没说话，你瞎掺和什么。” 　　李玉胳膊肘捅了捅沈小丘，说:“你哥平时都这么凶你的吗，你是怎么忍下来的，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呗。” 　　沈小丘睁大眼睛看他:“欢欢哥不凶啊，欢欢哥对我可好了。” 　　站我对面烤肉的刘淼笑出了声。 　　“李玉，你这就是欠的。”刘淼咬了一口烤得金黄冒油的鸡翅，“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非上赶着凑热闹，有点眼色劲儿成不？” 　　我瞅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倒是很正常，没什么异样。 　　我把心里那点说不出的感觉压下去。 　　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和沈小丘的事情，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我忍不了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沈小丘。 　　他对我的意义不仅仅是青春期初次的心动，他也是我的家人，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好好保护的弟弟。 　　说实在的，重新烤过的肉有点儿老，还有点糊。 　　如果不是沈小丘拉出来的理由让我没法拒绝，我大概是不会让他吃这玩意儿的。 　　吃完烤肉我塞了一瓶牛奶给沈小丘，就是那瓶他试图送给李玉但是没能成功的牛奶，勒令他喝了。 　　沈小丘还不太情愿，不过在我的眼神威胁下没讨价还价，乖乖喝完了。 　　我这才满意，把垃圾收拾了一下扔到专门的垃圾箱里，李玉问我:“你俩不去游泳吗？” 　　沈小丘应景的打了个饱嗝。 　　我摊摊手:“饭后不适合剧烈运动。” 　　李玉一言难尽的看了我一眼，拉着刘淼去玩水了。 　　真的就是玩水，一班子人会游泳的没几个，而且老班交代了不许离岸太远，还亲自守在岸边监督，一群人无聊的就开始在沙滩上打水仗了。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我问沈小丘:“你想玩水么？” 　　沈小丘摇了摇头，有点苦恼的摸了摸肚子，说:“有点撑。” 　　我乐了:“那你还吃那么多。” 　　“可是我不想浪费啊，多可惜。”沈小丘瘪瘪嘴，“我们去散会儿步吧。” 　　“你今天还没折腾累吗？”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我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沈小丘捉住我的手，说:“和欢欢哥在一起开心还来不及，哪能觉得累呢。” 　　还会甜言蜜语了这是。 　　最后我们沿着沙滩走了很远，又慢慢走回来，路上沈小丘还捡了几块漂亮的小石头。 　　“海边怎么都没有贝壳呢。”沈小丘有点遗憾。 　　“都被像你这样的小孩捡走了啊。”我说，“你连石头都要捡，人家捡捡贝壳不是很正常的么。” 　　沈小丘说:“我想留着做纪念，第一次和欢欢哥一起出来玩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捏了捏他的脸，“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 　　沈小丘在夕阳的余晖中笑得灿烂无比。 　　晚上在附近一家渔家乐吃饭。 　　沈小丘特别讨厌吃鱼，因为他总是能成功的被鱼刺卡到，但是他又很爱吃没有刺的鱼肉。 　　这人设简直是为了考验我的耐心啊。 　　我光给沈小丘挑鱼刺去了，晚饭没吃多少，还好午饭吃得晚，稍微吃点就差不多饱了。 　　沈小丘吃得开心，李玉在边上看得羡慕极了，问我:“顾欢你还缺儿子吗？” 　　我说:“滚，你也不照照镜子。” 　　李玉说:“当儿子照啥镜子啊，又不是给你当媳妇。” 　　沈小丘可不就是我媳妇么。 　　当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斜睨了李玉一眼:“你长成这样，我自问也没这水平能生出来。” 　　李玉“操”了一声，一旁刘淼把鱼剔了刺，夹到李玉碗里。 　　李玉还没来得及感动，刘淼就开了口:“乖儿子，叫声爹听听。” 　　两个人又飞快的掐上架了。 　　沈小丘凑在我耳边小声说:“刘淼是不是对李玉有意思啊。” 　　我揉了揉他的头:“想什么呢，乖乖吃你的鱼。” 　　沈小丘乖乖的“哦”了一声，继续吃鱼。 　　吃完晚饭后大家一起散着步往回走。 　　一顿饭吃了挺久，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夜幕低垂，仿佛深蓝色天鹅绒的天空上挂满了闪耀的星星。 　　大概远离城市的地方连星星都比较亮。 　　沈小丘兴奋的低呼了一声:“好漂亮呀。” 　　我俩落在人群最后慢慢往回走，潮湿的风里带着海水咸腥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挺新鲜也挺凉快的。 　　我悄悄去牵沈小丘的手，心想反正这么黑也没人会注意到。 　　沈小丘很顺从的把手放到了我掌心里，他的手很软，像一块软乎乎的棉花糖。 　　人也很甜，加起来就是一块又软又甜的棉花糖。 　　我特别喜欢。 第16章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沈小丘在车上又睡了一路，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太兴奋，大半夜的还非要拉着我偷偷到沙滩上看星星。 　　还好我准备齐全带了花露水和薄外套，不然不被蚊子咬死也得冻个半死。 　　倒是回去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周秀秀和苏小瑶居然抢先一步占了李玉和刘淼的位置，坐在了我和沈小丘的前排，沈小丘有点不开心，躲在后排瞪了周秀秀好几眼。 　　“我连她名字都没记住啊。”我悄悄和沈小丘咬耳朵，“不过夹在你书里的情书倒是让我记忆犹新。” 　　沈小丘愣了一下，小声说:“我全都扔了。” 　　“全？”我在包底下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好啊，居然还不止一封。” 　　沈小丘吐了吐舌头:“又不是我愿意的，而且她们就是看我长得好看。” 　　“其实我也是看你长得好看。”我一本正经的说，“真的，我们学校就没谁比你好看了。” 　　沈小丘默然的看了我一会儿，眼眶红了:“是不是看到更好看的，欢欢哥就喜欢她了。” 　　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嘴贱的这是。 　　“别别别别哭，”我偷偷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一下一下轻轻揉着，“不哭啊，看到更好看的也只喜欢你，还有谁比我们小丘更傻的呢，没谁了。” 　　沈小丘认真的指出来:“我不傻，我每次考试都比欢欢哥分儿高。之前的不说，这次考试总分比你高七十多分。” 　　“行，小祖宗，你不傻。”我觉得这分数有点丢人，“你就是缺心眼的不知道喜欢更好的人，非得上赶着来喜欢我。” 　　沈小丘嘿嘿的笑起来。 　　“这怎么能算傻呢，”沈小丘小声的说，“这说明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你想啊，这世上没谁比欢欢哥对我更好了，我不喜欢欢欢哥喜欢谁呀？” 　　沈小丘的表情认真而虔诚，好像说出来的是什么不可辩驳的真理，而不是一个不可捉摸的未来。 　　我心里一酸，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以后也对你最好，我保证。” 　　回去上课还没上两天又放假，我妈提前一天就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周末务必回家，说是林姨也回来了，让我们一起回去吃个饭，还特意做了沈小丘喜欢的萝卜炖排骨。 　　我和沈小丘自从海滩回来后相处模式就变得格外腻歪，他时不时的就撒个娇要亲亲要抱抱，连我洗个碗都偷偷跑过来从后面搂我的腰，简直比牛皮糖还要黏乎。 　　这会儿我一只手拿着手机和我妈“嗯嗯啊啊”的搭腔，另一只手还搂着沈小丘。 　　他可能是言情剧看多了，非要看电视的时候被我圈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连电视都更好看了似的。 　　特别傻。 　　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把电视调了静音，手指轻轻的在我环着他腰的那只手上一点一点，有点痒痒。我坏心眼的捉住他的手不让乱动，他就回过身在我脸上偷偷亲了一口，眼睛亮亮的，很开心的样子。 　　我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 　　等我挂了电话，他换了个坐姿面对面的跨坐在我两条腿上，环着我的脖子撒娇似的说:“姨说什么了。” 　　这个姿势他的腿没地方放，不会太舒服。我往前挪了点，把他的腿放在我腰后盘好，说:“你妈回来了。” 　　沈小丘“哦”了一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倒是听说我妈又炖了排骨的时候看起来高兴多了。 　　“沈小丘，我怎么觉得你跟小狗似的。”我咬了咬他的嘴唇，“一听说有肉吃连尾巴都摇起来了。” 　　沈小丘就笑，说:“还不是欢欢哥手艺太差了。” 　　“好啊，追到手了就开始嫌我手艺差了。”我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快下去，别赖在我身上，反正你嫌我。” 　　沈小丘凑上来亲我，边亲边含含糊糊的说:“再差我也喜欢的。” 　　他亲我的时候总是睁着眼，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温柔明亮得很，看得我都有点脸红的趋势。 　　我问他:“沈小丘，你怎么总睁着眼亲人啊，不知道害臊的么。” 　　沈小丘说:“我就是想看着欢欢哥嘛，一小会儿都舍不得挪眼。” 　　啧，我妈说的没错，沈小丘确实是属猫的，忒招人疼了。 　　我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刚进门就被我妈瞪了一眼，骂我:“又睡懒觉！” 　　天地良心，我可是早上七点就醒了，沈小丘赖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我强行拎了起来，拎起来的时候还委屈巴巴的撒了半天娇。 　　这会儿倒是躲在我妈背后冲我做鬼脸。 　　我不好意思把他抖出来，抖出来了我妈也不一定能信，干脆老老实实的认错:“下次早点起来。” 　　我妈这几年对我温柔了不少，她觉得我和沈小丘玩到一起之后稳重了很多，也不再有事没事就威胁要揍我了。 　　“小丘啊，快来让姨抱抱，看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哟，这几天有没有想姨啊？”我妈一对上沈小丘就换了张脸，慈祥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多了好几条。 　　沈小丘被我妈抱了又捏，嘴里还乖巧的回答:“没瘦呢，肚子上都长肉了，不过我天天都想姨。” 　　“哎哟这嘴甜的。”我妈喜滋滋的拉着沈小丘往屋里走，“一会儿炖排骨就好了。” 　　我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喊:“妈！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 　　我妈斜了我一眼:“要是有的选我肯定选我们沈小丘啊，多乖多可爱啊，哪像你，啧啧。” 　　“成，你就把沈小丘当你儿子吧。”我换了鞋进门，“我不介意多个弟弟。” 　　沈小丘抱着我妈硬塞给他吃的苹果坐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 　　我坐到他边上，拿了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在家我可不敢把他搂怀里，这事儿我还是拎得清轻重的，我妈是疼他，不过那仅限于疼朋友家小孩的疼，让她当疼儿媳妇的疼，估计得先扒了我的皮。 　　我妈在厨房里忙活，我爸还没下班，沈小丘往我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欢欢哥，我好无聊。” 　　“你要玩消消乐吗？”我把手机递给他。 　　沈小丘接过去，把游戏关了:“你陪我说说话呗。” 　　“每天都呆在一起说话，你还没说腻啊？”我把手机拿回来，调了自拍模式，“来拍张照片。” 　　我的自拍水平挺糟的，拍了老半天都没一张满意的，干脆把手机扔给沈小丘，让他来。 　　沈小丘拍了几张，挑了张最满意的存了，顺手就点到我相册里去了。 　　我想拦没拦住，既然都看到了我也没啥好遮遮掩掩的，就是稍微有点……小窘迫。 　　“都是我诶。”沈小丘朝我晃了晃手机，“什么时候拍的？我都没发现。” 　　我摸了摸鼻子，说:“你都睡着了，能发现么？” 　　沈小丘喜滋滋的一张一张点开看，边看边嘚瑟:“欢欢哥偷偷拍了这么多张照片，这得多喜欢我呀？” 　　我伸手抢手机:“喜欢，特别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满意了吗？” 　　沈小丘让我把手机抢走，飞快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满意，特别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 　　我妈哼歌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感觉就像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啵，莫名的就有种偷情般的感觉。 　　也忒刺激了点。 　　快十二点，门铃响了。 　　我把沈小丘按在沙发上，自己去开了门。 　　是我爸回来了。我把他让进来，这才看到他后面还有个人。 　　林姨，沈小丘他妈妈。 　　我喊了声“爸”，又从鞋柜里挑了双拖鞋给林姨，规规矩矩喊她:“林姨好。” 　　林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岁月仿佛对她格外优待，完全看不出和我妈是同龄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惆怅，以后会不会等我三四十了沈小丘还和他妈妈一样过分年轻啊，那我俩一起出门得被认成父子了吧？ 　　这实在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林姨微微一笑:“顾欢，你都快赶上你爸的个子了。” 　　我也跟着笑了，说:“迟早得比我爸高。林姨进来坐吧，小丘在里面呢。” 　　沈小丘和我爸打招呼:“顾叔叔好。” 　　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感觉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一丁点高。” 　　我爸常年在外地出差，并不是常常见到沈小丘的。 　　沈小丘只乖乖的笑。 　　林姨坐在他边上，仔细看着他，半天才笑着说:“小丘长大啦。” 　　沈小丘说:“妈妈还是这么年轻。” 　　有时候我感觉林姨看沈小丘的时候仿佛在隔着他看别的什么东西，好像沈小丘在她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们母子之间好像隔着很厚重的纱，又好像隔着浓浓的雾，就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疏离。 　　林姨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什么，半晌才开了口:“小丘，你愿意和妈妈一起到国外生活吗？”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第17章 　　沈小丘好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了林姨一会儿，结结巴巴的问:“妈，你……你刚刚说……说什么？” 　　林姨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沈小丘低着头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阵子才小声问:“我……我能不去吗？” 　　林姨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迟疑了片刻:“小丘，妈妈以前忙于事业，一直不够关心你，这是妈妈的问题。但是妈妈还是希望你能跟在妈妈身边，妈妈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伸手想要抱住沈小丘，沈小丘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林姨的手僵在半空中。 　　沈小丘手足无措的喊了一声:“妈……” 　　表情像是就要哭出来了。 　　我爸在一旁抽着烟，没说话，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但我不能不管沈小丘啊。 　　往前走了一步，扶住沈小丘的肩膀，开口:“林姨，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小丘他在国内呆了这么久，突然出国也不一定适应环境，马上就初三了，您再考虑一下？” 　　沈小丘的身子在轻微的发抖，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慌。 　　林姨一开始用的就是商量的口吻，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沈小丘跟他妈妈走。 　　当然舍不得他，但如果这是一个对他的未来更有利的选择，我不会阻拦。 　　暂且不说他能不能很好的适应国外的环境，林姨能保证出国之后真的好好照顾沈小丘吗？ 　　我不太相信。 　　既然为人父母，就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其余的都应该是放在这个前提之后的，不是么？ 　　可是她没有做到。 　　身为一个母亲，她甚至没有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沈小丘远比同龄人敏感，没有安全感，我都感觉得到。 　　他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不爱和同学交流，人一多基本就不开口说话。 　　林姨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她总是来去匆匆的，物质上没有亏待过沈小丘，陪伴却是没有的。 　　小时候跟我妈去接沈小丘，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电视声开得很大，他用两条小胳膊环着腿，蜷缩在沙发上睡觉。 　　看起来特别孤独。 　　退一万步讲，也许这些年她只是事业忙，没空照顾沈小丘，可是沈小丘能毫无芥蒂的重新相信这一点么？ 　　他很少提妈妈，连我妈在他口中出现的频率都比他妈高，如果不是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都得怀疑沈小丘是不是他妈妈捡回来的。 　　或许作为一个晚辈我不该如此质疑长辈，但是这些年看在眼里，我确实很心疼沈小丘。 　　不敢说能取代父母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不敢说能承担起他父母在他人生中扮演的角色，但我能保证沈小丘生病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在他孤单无助的时候站在他身边也是我。 　　不敢说他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但我能保证我会让他重新笑起来。 　　林姨半晌没回答，气氛隐隐有些僵硬，我手心都出汗了。 　　我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声:“吃饭了！顾欢欢你去盛饭！” 　　我松口气，说:“林姨，您先考虑下，这事有点儿突然，小丘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咱吃完饭再谈吧？” 　　林姨点了点头。 　　我爸听了全程，意味不明的扫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后还是没说。 　　按着沈小丘的肩膀往厨房走，沈小丘亦步亦趋的挪着脚步，跟木了似的，看得我特别心疼。 　　我在他耳边小声说:“小丘，我不会让你走的，相信我。” 　　沈小丘颤了一下，说:“欢欢哥……” 　　嗓子都抖了。 　　客厅到厨房就几步路，我抓紧时间低声安慰了两句:“别哭，啊？我会说服你妈的，你乖乖的就行。” 　　沈小丘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我盛饭的时候他拿筷子，还被我妈夸了两句，笑了一个。 　　不过怎么看都笑得有些勉强。 　　一顿饭吃的沉闷无比。 　　我往沈小丘碗里夹了几块排骨，他也没像往常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冲我笑。 　　我妈有点儿奇怪:“怎么都光吃饭不吭声的啊？” 　　我含糊了几句:“您不是总说食不言寝不语的么。” 　　我妈横我一眼:“就你懂得多。” 　　我爸打了个圆场:“小莉，先吃饭，吃完再说。” 　　对，我妈叫崔小莉，一个特别小女人，和她一点半点边都搭不上的名字。 　　我妈瞬间不乐意了:“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都瞒着我了？” 　　我爸赔了个笑脸，那边林姨开了口:“小莉，没什么事儿。就我们家一点私事，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带小丘一起走的……不过……” 　　我妈秒懂了:“小丘不乐意吧？” 　　林姨叹了口气。 　　我说:“妈，小丘在国内住了十多年，突然让他去个连黄皮肤黑头发都见不到的地方……” 　　我妈摆摆手，说:“你闭嘴，别瞎掺和。” 　　“妈……”我犹不死心，被我妈森森一眼瞪了回去。 　　算了，吃完饭说，吃完饭说，总不至于因为我替沈小丘说话就把我逐出家门吧？ 　　我妈不让我开口，自己倒是转向沈小丘，给他夹了个鸡腿，柔声说:“小丘，多吃点啊？” 　　沈小丘乖乖的点了点头，说:“谢谢姨。” 　　我妈又说:“小丘，你想去英国吗？” 　　沈小丘摇了摇头。 　　“国外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有名的建筑，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么？比如埃菲尔铁塔啦，卢浮宫啦……” 　　我忍不住打断我妈:“妈，那是法国的，不是英国的。” 　　我妈生气:“举个例而已，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吃饭了？” 　　我低头扒了两口饭。 　　沈小丘小声说:“可是……我舍不得姨姨和欢欢哥啊……” 　　我妈立马心疼得不行:“舍不得就不走，不走，啊？” 　　我爸小声提醒她:“小莉，这可不是你儿子。” 　　我妈静了一瞬，转头看林姨:“雪云啊，你看这小丘也不愿意，不然就让他先在国内读着吧？过几年年纪大些性子定下来了，再考虑出个国也行是不？反正现在交通方便，要见面也就十来个小时，你工作忙，小丘我替你看着，保准长不歪。” 　　万万没想到我妈居然是友军。 　　林姨勉强笑了一下，说:“先前也是我想岔了。只顾着想要弥补他……” 　　小丘低声喊了句“妈妈”。 　　林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感叹道:“小丘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表情挺惆怅的。 　　沈小丘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再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使这些年聚少离多，刻在骨子里的羁绊也是时间抹杀不了的。 　　我忽然有些难受。 　　迟早有一天，我和沈小丘都要面对来自亲人质疑，失望甚至憎恨的眼光，到时候该怎么办？沈小丘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 　　我只希望他快乐。 　　吃过饭林姨就告辞了。 　　“我订的晚上的机票，下午还得回去收拾一下。”林姨笑了笑，“小丘，以后在你姨姨这儿一定要听话，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 　　沈小丘应了声“好”。 　　“要是想妈妈了，就给妈妈打个电话。” 　　“妈妈尽量抽时间回来看你。”说到这里，林姨的声音有点哽咽，“以前陪你的时间太少了，是妈妈的不对，你是真的不愿意跟妈妈一起走么？” 　　沈小丘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林姨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来看——大概不是个愿意的表情。 　　林姨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沈小丘一直看着他妈妈离开的方向，直到林姨拐下楼梯看不见了，他才如梦初醒的跳起来，冲到窗户边拉开窗帘，踮着脚往下看。 　　我家住在六楼，下面枝繁叶茂的几棵树挡住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枝叶缝隙中玛莎拉蒂上若隐若现的红色。 　　过了一会儿传来车门拉开又关上的声音，随即，那一抹红色也在视野中远去了。 　　沈小丘的手指死死的扣着窗框，一直茫然的望着玛莎拉蒂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我们俩人，我轻轻的拉了他一下，没有反应。 　　“沈小丘？”连着喊了他三声，沈小丘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把他的手从窗台上拽下来，把他拉到洗手间里，替他把手指上的墙灰洗掉。 　　沈小丘愣愣的看了我半天，突然小声的说:“欢欢哥……我是不是没有妈妈了……” 　　我哭笑不得的捏了他一把，握着他浸在水中的手，边洗边说:“沈小丘，你妈只是有打算定居国外的想法，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沈小丘低着头，又出神了。 　　我干脆一脚把门踹上，一把把他压在洗手台上。沈小丘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然后仰着头茫然的看我。 　　我拽着他的衣领，一字一顿的说:“难受你就哭出来，想走你就跟你妈一起走。” 　　沈小丘像是被戳中了死穴，忽然从游魂一般的状态中惊醒，泪水迅速的盈满了眼眶，一颗一颗的顺着眼尾滑过鬓角，消失在发丝中。 　　我叹了口气，松开手，把他抱进怀里。 　　沈小丘抽抽搭搭的哭起来，边哭边说:“欢欢哥，我是不是很坏，妈妈那么期待的看着我，我还是对她说了不，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自私吗？自私的。 　　坏吗？坏的。 　　可是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比他更自私，更坏。 　　我舍不得他离开，哪怕是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那种随时可能会失去的惶惑感在短短一天之内无数次的逼近心脏，直到此刻仍然潜伏在身体深处，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刻。 　　“如果，如果你舍不得的话，我现在打电话给林姨，让她来接你。”我用尽全力，才从嗓子眼里把这句话逼出来，“沈小丘，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不用为了我留下。” 第18章 　　沈小丘没回答，身体微不可察的颤了缠，哭得愈发厉害了。 　　我沉默的抱着他，第一次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哄他。 　　在事关未来的抉择上，我没有权利替他做出选择。甚至连不自知的诱导，都是过错。 　　我任由他依靠我，却不能任由他依赖我。人是独立的个体，他必须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不应当成为柔弱的菟丝花。 　　站了不知道多久，连胳膊都有点酸了，沈小丘终于哭够了，抽抽搭搭的收住了眼泪。 　　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住抽噎，整个人一抖一抖的，像只可怜的慌张的小兔子。 　　替他把眼泪擦了，再拧了条毛巾让他把脸擦干净。 　　沈小丘一边把毛巾往脸上敷，一边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瞅着我。 　　湿润而明亮，是水洗过的纤尘不染。 　　耳朵有点红，大概是发泄之后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哭够了？”我靠在门上看着他，“要我去打个电话么？” 　　“我不走，我想清楚了。”沈小丘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按住的毛巾遮住了半张脸，声音从编织物的缝隙中传出来。 　　“我不走。以后和欢欢哥一起去看妈妈，妈妈一定也会开心的。” 　　“你现在和她一起走她会更开心。”我说。 　　“可是……可是我会不开心。”沈小丘闷闷的说，“一想到要和欢欢哥分开，这里就特别痛。” 　　沈小丘指指左胸膛，皱着眉头，表情很苦恼的看着我。 　　我却只想微笑。 　　一点也没错，只要一想到有分开的可能，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被插进心脏里，先是彻骨的凉意，然后才是被撕裂的剧痛。 　　亲耳听他这样说，心里实在是非常，非常喜悦的。 　　“小丘。”我喊他，“过来让我抱抱。” 　　沈小丘放下毛巾，乖乖蹭到身边，鼻尖还红着，忍不住亲一口，再把他好好圈在怀里，谁也不给看。 　　“小丘。” 　　“我在。” 　　“小丘。” 　　“我在。” 　　“小丘。” 　　“诶，我在呢。”沈小丘的头顶了顶我，“欢欢哥你是想叫魂吗？” 　　“不想叫魂，只想叫你。”我说。 　　心里的柔情满得快溢出来了。 　　沈小丘仰起头来，脸上带着笑。笑容没维持住一秒就散了。 　　他大惊失色的捧着我的脸:“欢欢哥你……哭什么啊？！” 　　我抬手摸了把脸，湿的。 　　“没哭。”我把他的头按回去，脸埋进他软软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真的没哭，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哭。” 　　洗发水清爽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的甜香铺天盖地的涌进鼻腔，把我淹没了。 　　沈小丘环住我的腰，安静的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疑问道:“真的……没哭？” 　　“嗯。”我用侧脸蹭蹭他柔软的头发，“小丘，你用什么洗澡的，怎么闻起来一股奶味儿。” 　　沈小丘软糯糯的回答:“沐浴乳是草莓牛奶味的。” 　　我平时不爱用沐浴乳，嫌它滑不留手的总有种洗不干净的错觉，也没注意过他家的沐浴乳是什么味儿的。 　　草莓牛奶味的沈小丘，想想就很好吃。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简直太不要脸，竟然又对纯洁可爱才十五岁的沈小丘产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想法，赶紧摇摇头，把这些臭不要脸的想法甩干净。 　　“欢欢哥不喜欢吗？”沈小丘说，“那我下次不用这个了。” 　　“没有不喜欢。”我赶紧阻止他，好吃的沈小丘可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可是你刚刚摇头了。”沈小丘犹疑的看着我。 　　“站久了活动一下。”我一本正经的说，“我特别喜欢你这个味儿，真的。千万别换。” 　　沈小丘红着脸“哦”了一声，凑过来搂紧了一些，声音小小的说:“那你再多闻会儿。” 　　“可是我现在不想闻了。”我说。 　　“那好吧。”沈小丘咬了咬嘴唇。他看起来有些失落，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想亲一亲，尝一尝我的沈小丘。” 　　我慢慢凑过去，轻轻的碰了碰沈小丘的嘴唇。 　　沈小丘顺从的仰着头，任由我亲他。 　　想禁锢他，占有他，想仔细品尝他。 　　想让他哭，让他笑，让他眼睛里只有我。 　　舌尖在他唇上轻轻一点，然后不容抗拒的顶开他的牙关，探了进去。 　　沈小丘微微张着嘴，眼睛睁得很大的看着我。很惊讶的样子。 　　遮住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手心，仿佛捂着一只想要飞走的蝴蝶。 　　更深的吻下去，纠缠他细软的舌头，品尝他的每一丝甜美。 　　他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性情温和的幼兽，被粗暴对待时也只是微弱的、象征性的挣扎。 　　不可自控的想要更多。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 　　悄悄的偷懒了两天，希望你们还在。 　　嗨呀如果摸不准我的更新时间可以来微博互相关注一下！下次卡文微博告诉你们！而且我卡文的时候有时候会去写点别的小短篇……也会发微博！ 　　“顾欢欢！你人跑哪儿去了！连门都不关的吗！” 　　客厅里“咚”的一声，我妈的咆哮紧跟其后。 　　沈小丘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惊惶的“唔”了两声，想说些什么。只是被我咬着舌头不放，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想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才不管那么多，亲够了再说。 　　直到沈小丘腿都软了，软趴趴的靠着我不动了，我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他。 　　我妈的收拾碗筷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听得特别清楚。 　　“欢欢哥……”沈小丘的脸红透了，像是刚被从蒸笼里掏出来，眼睛里弥漫着水雾，看着就让人想欺负他。 　　“嗯？”我没忍住，又低头舔了舔他被亲的红肿的唇，压低了嗓门说:“还想再来一次吗？” 　　“不、不想了。”沈小丘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来了。” 　　“欸，可是我还想来一次怎么办？”我摸着他红润的唇，忍不住逗弄他。 　　“可是……可是……”沈小丘看起来要哭了，“姨姨还在外面……” 　　“好吧。”我松开手，假装失落的垂下眼睛，转过身，手放到门锁上，作势要拧开。 　　“就、就再亲一下，就一下。”沈小丘按着我的手，结结巴巴的说，又重复了一遍，“就一下。” 　　我乐了，转身把他压在门上，居高临下的看他:“就一下？” 　　“那、那两下？” 　　“算了，就一下。”我摸摸他的脸，“不让你为难。” 　　把他困在双臂间，深深的，深深的吻下去。 　　沈小丘捂着烫红的脸，委屈的指责我:“欢欢哥你、你这个骗、骗子……说好了就、就一下的……” 　　“是一下啊。”我无辜的眨眼，“你看我刚刚离开你了吗？是不是一口气亲到最后？” 　　沈小丘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一下。”我说。 　　沈小丘“你”了半天没说出后文，最后垂头丧气的认了输:“行、行吧，那就算一、一下了。” 　　如果不是我妈在外面，我真的想捉住他再狠狠的亲几口，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可爱。 　　“小丘。”我喊他。 　　沈小丘心虚的瞅了我一眼。 　　“你真的太可爱了。”我说。 　　沈小丘底气不足的说:“别以为你随、随便夸夸我，我、我就会再让你亲一口。” 　　我笑出声来，摸摸他的脸，说:“是真心的，一点也不随便。” 　　沈小丘的脸还没褪掉红晕，又有愈来愈红的趋势。 　　“乖乖呆一会儿，等我喊你了再出来。” 　　我打开门走出去。 　　“妈。” 　　我妈背对着我站在厨房里洗碗，闻言转过身来，瞪我一眼:“你小子刚跑哪儿去了？”又瞅了瞅我身后，“小丘呢？” 　　我面不改色的回答:“刚刚沈小丘哭得厉害，我带他他去洗脸，结果在洗手间又哭了好一通，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呢。” 　　我妈皱着眉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真是太可怜了。” 　　“不是还有您这么个大好人照顾他么？”我拍了个马屁，“刚刚他听到您回来了，觉得眼睛哭肿了丢人，死活不肯出来呢。” 　　我妈理解的点了点头:“这年纪的孩子确实都要面子。” 　　“我爸呢？”我换了个话题。 　　“公司那边打电话叫他加班，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我把他送下楼顺便买了点零食回来，你俩就不见了。”又想起来什么，“下次不在客厅里得记得关门！” 　　我低眉顺眼的承认了错误，顺便保证下次一定关门。 　　我妈这才放过我:“顾欢，你去叫小丘出来吧。我保证背对着门不看你们。” 　　“让他吃点东西再睡一觉，他中午也没吃多少。” 　　我赶紧答应了。 　　“去吧去吧。”我妈甩手赶我，“以后你就是他哥哥了，得好好照顾他。” 　　一直照顾着呢，妈。 　　我敲敲门，喊了一声:“小丘。” 　　沈小丘打开门，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隔壁厨房。 　　“来吃点东西。”我环着他的肩膀把他勾出来，“中午只吃了一点点，你姨姨都心疼你了。” 　　沈小丘乖乖的被我按到沙发上，吃了一个黄桃果冻，一包薯片，最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还吃了一块小蛋糕。 　　吃蛋糕的时候我妈目不斜视的经过我们，到门口换鞋的时候才交代了一声:“我去买晚饭的菜。” 　　沈小丘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知道了。”我回答。 　　等我妈关上门走了，我才把他圈到怀里，揉着他的肚子说:“我妈怕你哭肿了眼睛不好意思，特意不看你的。不过你吃了这么多，肚子怎么也不见鼓起来啊？” 　　沈小丘怕痒，在我怀里咯咯直笑，好不容易才压住我的手，喘上一口气:“姨姨真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吃的很饱了……” 　　“等怀孕了就鼓起来了。”我咬着他的耳朵说。 　　沈小丘的耳朵红了，小声说:“不会……不会怀孕的。” 　　“以后试试就知道了。”我把他掰过来，让他面对面坐在我腿上，亲了亲他还沾着奶油的嘴唇。 　　“小丘，你知不知道。” 　　“嗯？”沈小丘咬着勺子看我。 　　“你真的特别甜。” 第19章 　　“欢欢哥在这里陪我。”沈小丘拉着我的衣袖。 　　“我不走，我就待在这里。”我替他把薄薄的被子掖好，亲亲他的长长的睫毛，“睡吧。” 　　沈小丘“唔”了一声，乖乖闭上眼。 　　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缓，我才站起来，轻手轻脚的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头翻出几本册子。 　　窗帘都拉上之后房间里略微有些昏暗，我把册子打开，就着客厅漏进来的光线翻看。 　　这是我放在家里的素描本。 　　前面都是些风景画，我画过放学后的校园，空荡荡的足球场，夕阳里的秋千架，不过吧……都挺抽象的，沈小丘还问过我那个太阳是不是煎鸡蛋。 　　当时和他不熟，脸一拉就把他吓哭了。想想都乐。 　　翻到后面，沈小丘的身影开始出现在我的笔下，然后频率越来越高，直到每一张都是他。 　　像个小奶包的沈小丘，眼睛含泪的沈小丘，笑容灿烂的沈小丘。 　　坐得笔直认真上课的沈小丘，骑着单车咬着包子的沈小丘，没睡醒眯着眼的沈小丘。 　　穿着小熊睡衣的沈小丘，趴在茶几上写作业的沈小丘，穿着王子服饰、微微俯下`身的沈小丘。 　　十岁，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慢慢长大的沈小丘。 　　画满了整整五个本子。 　　都是他。 　　线条从拙劣到纯熟，从现场描摹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他笑容的弧度。 　　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每一次笔落在纸间勾勒出的线条都属于他的时候，他已经从妈妈朋友家的孩子，变成了我心上的沈小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不清楚，记不起来了。 　　如果非要深究，那么—— 　　一定比他抱着我的腰坐在单车后座上更早，比毕业晚会上的吻更早，比开始不由自主的照顾他更早，比喜欢上逗他笑更早，也比被他拿着毛毛虫吓哭更早。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弯着眼睛脆生生的喊我“欢欢哥”的那一刻，命运就不可逆转的驶向了另一条轨道。 　　（大家不要听作者胡言乱语，这是形而上学的观点，大家要用辩证的观点看问题啊喂！） 　　把这些本子收起来塞到包里，又趴到床边看了一会儿睡着的沈小丘。 　　睡着的时候也这么可爱。 　　规规矩矩的躺着，双手放在身侧，小时候有点婴儿肥的圆润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少年清俊的轮廓，但还是那么白，那么软。 　　伸出手，轻轻的摸摸他的脸。 　　又俯下`身，悄悄的吻吻他红润的唇。 　　对他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亲也亲不够。 　　“小丘。”明知道他睡着了听不到，也想说，“等我以后赚钱了，就买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把你藏在里面。” 　　沈小丘的呼吸轻柔的拂过我的皮肤。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沈小丘当然不会说话。 　　我心满意足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觉得有点饿了。 　　一包饼干还没吃完，我妈就回来了。 　　“小丘睡了？”我妈边换鞋边问。 　　“嗯，睡了。”我嚼碎嘴里的半块饼干，吞下去，又提起之前就想说的事，“妈，你知道林姨的飞机是晚上几点吗？” 　　“知道。”我妈诧异的扫了我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小丘应该想去送他妈妈的。”我把最后半块饼干也吃了，“吃完饭我问问他，妈你不介意带上我俩一起去送送林姨吧？” 　　我妈没好气的说:“你把你妈当什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能介意什么。” 　　我嘿嘿一笑:“妈你真好。” 　　我妈啧了一声，说:“跟小丘在一起待了几年，嘴都变甜了。” 　　“可不是么，崔女士都越活越年轻了，我变甜点也很正常嘛。” 　　“去去去，真想拍马屁就去给我把菜洗了。” 　　“好嘞。”我接过我妈手里的菜，“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一只虫子也不留。” 　　晚饭快好的时候我妈让我去喊沈小丘起来。 　　我把门掩上，也没开灯，直接走到床边，弯腰凑到他耳边:“小丘，起来吃饭。” 　　沈小丘含含糊糊的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我。 　　我拍他的屁股，没反应。摸他的腰，也没反应。明明平时很怕痒的。 　　我干脆脱了鞋爬上床，滚到床内侧，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喘气。 　　沈小丘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干脆张开嘴换气，就是不睁眼。 　　换做是以前我肯定就没办法了，最多两手并用去捂他的嘴，现在嘛…… 　　我直接吻了上去。 　　效果好多了。 　　沈小丘终于扑腾起来，拿手推我，嘴里呜呜咽咽的，也不知道要说啥。 　　我好心的松了捏着他鼻子的手，让他喘个气，嘴上却没停，顺势把他压到床上，纠缠着他的舌头，用力的吻他。 　　吻过之后沈小丘终于清醒了，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埋怨我:“欢欢哥，你把我咬疼了。” 　　“都怪你不起床还勾`引我。”我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躺在我身上，手顺着他清瘦的背往下摸，还恶意的拍了拍他的屁股。 　　沈小丘躲了一下，没躲开，有些难为情的扭了扭:“别、别乱摸。” 　　我差点笑出声。 　　“小丘，你要骂我耍流氓了吗？”我抱住他的腰，埋头在他锁骨上轻轻咬了一下。 　　“呀。”沈小丘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痒……” 　　我笑起来，拍拍他的屁股，说:“起来了，一会儿你姨姨见不到人该亲自来了。” 　　吃完晚饭，我妈去厨房洗碗，我和沈小丘坐在客厅里看新闻。 　　我斟酌了一下，问他:“小丘，你想……去送送你妈吗？毕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沈小丘怔了一下，很快回答:“好啊。” 　　“小丘，你说句实话……如果没有我，你会跟你妈妈走吗？” 　　沈小丘垂着眼睛，睫毛颤了颤，说:“我……我不知道。” 　　我心里叹了口气。 　　从沈小丘说要留下那一刻起，和欣喜交织在一起的，是深深的罪恶感。 　　我其实很清楚，如果没有我，沈小丘的选择必然和现在相反。即使在那个家里非常孤单，但那毕竟也是他血脉相连的母亲。 　　他是为我留下的。 　　但我更清楚的是，比起罪恶感，我更害怕失去。 　　只是看到他愧疚的表情，还是会心里一颤。 　　深吸口气，揉揉他的头发，拉出一个笑容:“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一会儿见到你妈你可别哭出来了，机场那么多人呢。” 　　沈小丘蹭蹭我的手，攒出一个浅浅的笑:“不会哭的，我保证。” 　　我妈洗完碗换了围裙，经过客厅的时候扫了我一眼，我朝她点了点头。 　　我妈进房间换了件衣服，拿了车钥匙出来:“小崽子们快把电视关了，出发了！” 　　沈小丘乖乖去关电视，我抓了几颗糖塞进口袋里。 　　周末的交通总是阻塞，一周大部分的娱乐都集中在这两天，车辆在立交桥上爬起来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车里有点闷，沈小丘没什么精神，倦怠的倚着车窗，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发呆。 　　我打开左侧车窗，温柔的晚风掠过脸颊，略微吹散了心头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我打起精神，戳了戳沈小丘的肩膀:“小丘。” 　　沈小丘回过头对我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忽略掉他眼里还没来得及散掉的茫然。 　　“小丘，想吃糖吗？”我说，“欢欢哥给你变出来。” 　　沈小丘抿着嘴想了想，慎重的下了决定:“来一颗柠檬味的。” 　　我往口袋里摸了摸，实在摸不出哪颗是柠檬味的，毕竟包装都一样，我又没有特异功能。 　　最后我决定听天由命，随便挑了一颗，拢在手心握紧，放到沈小丘面前。 　　“猜猜是不是你想要的糖？” 　　沈小丘弯着眼睛笑:“是。” 　　我慢慢松开手指。 　　不是。 　　是一颗水蜜桃味的。 　　那就再变一次，总会拿到柠檬味糖果的。 　　我想把糖放到另一个口袋里，沈小丘却按住了我的手。 　　“重新变一次好不好？”我说，“下一次一定会是你想要的那颗。” 　　“这就是我想要的呀。”沈小丘掰开我的手，拿走了那颗被捂得温热的、水蜜桃味的糖。 　　“真的，这就是我想要的。”他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我妈在前座笑得花枝乱颤:“顾欢，你什么时候学会拿糖哄小孩了？以前罗小胖来玩，吃你一颗糖都被你记恨老半天的。” 　　我说:“他长得丑，小丘可爱。” 　　我妈很有感触:“你这看脸的精神，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能不一样么。”我看着沈小丘剥了糖纸把糖吃掉，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看我就知道我爸年轻时有多帅。” 　　“看看你也能知道你爸年轻时有多不要脸。”我妈说。 　　沈小丘扑哧一声笑了。 　　我看他一眼，掏出手机来，在备忘录里写:“你也觉得我不要脸？” 　　沈小丘接过手机，很快打上去几个字:“不要脸我也喜欢你。” 　　我又心满意足了。 　　林姨的飞机在晚上十点半。在路上堵了两个多小时，我们到机场的时候是八点左右。 　　我妈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来送送，让她晚点办登机手续。 　　最后约定了在咖啡厅见面。 　　我妈停好车回来之前，我和沈小丘蹲在停车场外边等她。 　　这一会儿周围没什么人，我剥了一颗糖塞进沈小丘嘴里，又凑过去飞快的亲了他一口，说:“小丘，难过的时候记得来要糖吃，吃了糖就没那么想哭了。” 　　沈小丘笑着说好。 　　和林姨面对面坐在咖啡厅的沈小丘比我想象中淡定很多。 　　他垂着眼睛搅拌咖啡，和他妈妈交谈的语气非常平静和从容。 　　林姨也没再问他有没有改变主意，只是细心的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 　　我们现在住的那栋房子被林姨过到了沈小丘的名下。 　　我不太清楚林姨究竟身价有多高，但我知道她言语中无意中透漏出来的那些被处理掉的“歇脚处”，几乎每处都在本市寸金寸土的地段。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实在很好奇以她这样的背景手腕，为什么会成为别人口中的三儿？甚至还有了沈小丘这样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只是这些在脑子里想想还行，问肯定是没法问的。 　　说到最后，林姨温柔的摸了摸沈小丘的脸，非常惆怅的说:“小丘，不管以后如何，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 　　信息量有点大啊。 　　只是她不说下去，沈小丘看上去也没有追问的打算。我只好遗憾的喝了一口咖啡。 　　真特么苦，难怪沈小丘只搅不喝的。他更偏爱甜食，很讨厌吃苦的，林姨大概没注意过这一点。 　　原本我以为至少要有一人泪撒机场的告别就这样平静得有点诡异的结束了。 　　结尾还出了点小插曲。 第20章 　　出来咖啡厅，我妈和林姨还在寒暄最后几句，我和沈小丘站在边上等着，我悄悄的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 　　离开前他喝了一口咖啡，也许是渴了。不过我可没错过他皱眉的表情。 　　沈小丘含着糖朝我弯了弯眼睛，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 　　以后就顺其自然吧。 　　空站着挺无聊的，沈小丘低着头听两个大人说话，我开始观察周围经过的人。 　　大部分人都是步履匆匆的，拉着行李箱背着包，面容上写着疲惫或是兴奋。 　　有对小情侣站在角落里拥吻，女孩子哭得很厉害，男孩子一直在安慰她。 　　啊，有个背着摄像机看起来像个摄影师的人在四处拍照。 　　拍那些路过的人。 　　看起来很有意思。 　　那个男人出声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他是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的。 　　他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我也说不清，但是他站在人群中，就是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他。 　　非常成熟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步履不快不慢，人也不慌不忙。 　　没有行李，闲散的不像个此时此地该出现在机场的人。 　　比起机场，我想他更适合出现在觥筹交错的酒席上。 　　“雪云，好久不见。”他开口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停在了我们面前。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 　　林姨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声。 　　对方也不甚在意，在在场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眼神就落在了沈小丘身上。 　　我下意识的往前站了一步，把沈小丘挡在身后。 　　“雪云，你都打算去英国定居了，还不肯让我认回我儿子么？”这个英俊的男人笑着问林姨，眼神还落在沈小丘身上。 　　“沈振坤，那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我以为我们早就两清了。”林姨淡淡的说。 　　沈小丘悄悄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们从法律关系上来说确实是父子关系。”男人耸耸肩，“这是任何人都不可否认的。” 　　林姨冷笑了一声:“少威胁我。” 　　我从没见过这样冷硬逼人的林姨，她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温柔又有些忧郁的女人，像是诗里走出来的。 　　沈小丘和她很像。外表也好，性格也好。 　　不过仔细分辨，沈小丘的五官确实有这个男人的影子。 　　“既然你都没法留在国内照顾他了，我只是想尽尽身为一个父亲的义务。”男人退了一步，“我保证，不会打扰他正常的生活。” 　　林姨犹豫了一下，走到沈小丘身边，弯腰平视着他，说:“小丘，你当他是个保姆就行，有什么麻烦事可以让他帮你处理。讨厌他的话就不用搭理，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他欠你的。” 　　沈小丘茫然的点了点头。 　　林姨摸了摸他的头，再转身面对男人的时候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你可以走了。” 　　男人识趣的摸摸鼻子，冲沈小丘报了个手机号，也不管他记没记，就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 　　林姨轻轻叹了口气，转向我妈:“小莉，我儿子就拜托你了。” 　　“别这么客气，咱俩多少年交情啊。”我妈摆摆手，有些惆怅，“没想到他居然还缠着你。” 　　林姨苦笑了一声:“不是缠着我，是稀罕小丘呢。” 　　林姨三言两语交代了男人的来历。 　　沈振坤，沈氏集团现在的掌权人，结过婚，离了，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前妻生的，还有一个……是小丘。 　　离婚后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在这两个儿子之后他竟然一直无所出。大儿子不争气，他打小丘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之前林姨态度非常坚决，加上林家也不是可以任人搓捏的存在，所以小丘从来没见过这个父亲。 　　不是我说，这故事情节都能上八点档家庭伦理大剧了。 　　如果故事的主人公不是沈小丘的话，我估计会啧啧称奇，并且大胆预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十有八九是什么私生子成功上位，人渣爹孤独终老的脑残结局。 　　我妈恨恨的骂了句:“人渣。” 　　沈小丘没什么反应，不过想想都知道摊上这么一个爹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 　　只一眼我就放心了，沈小丘确实没有在难过，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林姨试图安抚一下突然捡到一个爹的沈小丘，不过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话，妈妈爱你，不用管他之类的。 　　其实照我看来，沈小丘也不见得有多在意这个人的存在。 　　林姨说的沈小丘全都应了，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笑。直到广播里开始催旅客登机，林姨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小丘，我们回家吧。”我说。 　　沈小丘这才笑了。 　　我妈一脸终于放下心来的表情:“小丘，你比姨想的坚强多了。” 　　屁的坚强多了，我妈根本不懂。这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所以不会被影响。 　　没爹都能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更糟糕一点吗？ 　　不能了。 　　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收拾收拾就打算回去了。毕竟周一还得上课。 　　“最近天是热了，晚上还是很凉的，晚上得穿长袖睡，不能乱踢被子。” 　　“买的菜一定得注意安全，那些反季节蔬菜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得赶紧去看医生，千万不能糊弄，大病都是小病堆积起来的，啊？” 　　走之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的，生怕我俩照顾不好自己。 　　“又不是第一天单独住，这都住了一年多了。”我弯着腰系鞋带，头也没抬，“您这担忧也来得太迟了一点吧？反射弧都该绕银河系一圈了。” 　　我妈笑着骂了句:“臭小子。” 　　总算是不再叨叨了。 　　我直起身把包挎上，里面全是我妈塞进来的各种零食和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一保鲜盒的红烧肉。 　　挺沉。 　　沈小丘换好了鞋靠在门边看着我，嘴角翘着一个小小的弧度。 　　“一直傻笑什么呢？”下了层楼，看不见我家大门了，我才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沈小丘又笑:“这个包可真老土，背着怪像农民伯伯。” 　　是挺土的，也不知道我妈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的怀旧款，估计是我爸年轻时用过的。 　　我点点他的鼻子:“叫顾欢伯伯。” 　　“顾欢哥哥。”小丘眯着眼睛笑。 　　忍不住揉乱他柔软的头发:“来，哥哥带你回家。” 　　开始我还心情不错的提议散步回去，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太阳，但是天空特别蓝，白色的云丝丝缕缕的，像块蓝色玛瑙石。 　　还有风。 　　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散步看风景，多浪漫啊。想想就很心动。 　　沈小丘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说:“都听欢欢哥的。” 　　走了两站路，我突然就明白沈小丘在欲言又止什么了。 　　我妈强塞给我的包太沉了，一开始还不明显，走了两公里就气都喘不上了。 　　一脑门汗。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穷苦的农民伯伯，为了省一块钱公交费，背着沉甸甸的蔬菜领着自家水灵灵的儿子风雨无阻（？）的赶去集市卖菜。 　　沈小丘主动提议:“欢欢哥，要不我背一会儿吧？” 　　儿子还挺有孝心的。 　　“不用。”我挑挑眉，“小丘，我怕这包把你的腰压折了。” 　　沈小丘伸手就要抢包:“没那么脆弱，我又不是女孩子。” 　　我拍开他的手，说:“我舍不得。” 　　“可我也舍不得啊。”沈小丘急了，“你都累成这样了。” 　　“不累。”猝不及防吃了一大口蜂蜜，甜死我了。 　　沈小丘不依不饶的要背包，我坚决不给，我俩在原地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他揪住了背带，我握住了他的手腕。 　　从上往下看，忽略他手里的背包带，就好像他主动投怀送抱，我抵死不从似的。 　　有点想笑。 　　真想松开手，结结实实的把他搂到怀里。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的话。 　　还没来得及肖想一下搂到怀里之后沈小丘害羞的表情，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沈丘……？顾欢……？” 　　我抬起头。 　　我们站着的地方是一个小区的门口。这小区绿化做得挺好，看着就很幽静，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里头的居民楼。 　　一个保安坐在居民区门口的门亭里打哈欠，眼皮子都舍不得掀一下。 　　就停留了这么一小会的时间，居然就撞上熟人了。 　　我朝对面摇下的车窗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好巧啊，苏小瑶。” 　　沈小丘后知后觉的往后看了一眼。手还抓着我的背带没放。 　　苏小瑶疑惑的看了我们两眼，迟疑的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连忙把手放下来，咳嗽了一声，沈小丘不情不愿的松了手，转身跟苏小瑶打了个招呼。 　　好歹也认识了好几年，沈小丘不至于不搭理她。 　　“他要吃糖，我不让，他就自己动手抢包了。”我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沈小丘抬了抬眼睛，瞅了我一眼，没出声。 　　苏小瑶的视线扫了个来回，最终落到我身上:“你们这是去哪儿？要搭个顺风车吗？” 　　“不用了。”我说，“我们回学校那边，就不耽搁你了。” 　　苏小瑶笑了:“我刚好也去学校拿点东西，顺路。” 　　我很想倒回30s前把自己说的话掐死在肚子里。 　　苏小瑶看我们都站在原地不动，又说:“同学八年，就这么见外么？” 　　她都这样说了，再磨蹭就显得不够意思了。 　　我把后车门拉开，把包放了，又把不情不愿的沈小丘推进去，自己坐在最外边。 　　把手机拿出来，敲出几个字:“小丘，她喜欢的是你。” 　　沈小丘很不高兴的回我几个字:“我不喜欢她。”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写上:“好好好，委屈我家小丘了，回去买那家你最喜欢的甜点，怎么样？” 　　沈小丘这才多云转晴，敲下一个“好”。 　　我在他掌心挠了挠，他受惊似的猛的把手抽了回去，耳朵有点红。 　　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特别容易害羞。 　　真可爱。 第21章 　　苏小瑶坐在副驾驶座，驾驶座上是个中年男人，看穿着应该是她爸请的司机。 　　苏小瑶回过头来和我们说话:“顾欢，你平时不住在家里？” 　　上小学的时候她跟罗小胖他们一起来过我家，只是居然还记得这让我有点儿意外。 　　“我家离学校太远，上学不方便。”我说。 　　“如果需要的话以后可以搭我家的便车。”苏小瑶说，“我可以早上让司机绕个路。” 　　“谢谢你啊，不过不用了。”我朝她笑笑，“我现在也就周末回来，平时都住在学校那边。” 　　“你自己租房子住？” 　　“欢欢哥住我家。”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小丘突然开口，“崔老师同意的。” 　　沈小丘在外人面前都管我妈叫崔老师。不过只要我妈在场，称呼马上就变成姨了。 　　苏小瑶好像有点高兴小丘主动接了她的话，又转过去问小丘:“沈丘，你家离学校很近吗？” 　　“骑车20分钟。”沈小丘说。 　　“你们平时都骑车去学校？” 　　“睡过头了打车。” 　　“你爸妈不叫你起床么？我妈每天都得叫我三次我才能勉强爬起来。” 　　“……” 　　沈小丘半天没答话，我悄悄的隔着包握住他的手——我今天第一次感谢我妈塞给我的包，别的不说，用来挡视线还是不错的。 　　“小丘她妈妈不在国内。”我说，“平时家里就我们俩。” 　　“啊……这样啊。”苏小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沈丘，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沈小丘说。 　　他反握住我的手，冲苏小瑶微笑:“不用道歉，我不介意。” 　　苏小瑶呐呐的闭了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本来好好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一路上都没人再开口说话。 　　我想起那天别人说小丘是私生子的时候苏小瑶也在场，不知道她会不会联想出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她不是个多嘴的人。 　　道路两旁的风景在视野中飞掠而过，平时坐公交得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下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机，一个半小时。 　　车停在了学校门口，苏小瑶本来还想把我们送到家，被我婉拒了。 　　一是不想麻烦她。 　　二是不太想让她知道住处。 　　苏小瑶没有坚持。 　　司机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眼见着苏小瑶下了车进了校门，我才拉着沈小丘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 　　平时他都是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的和我说话，今天倒是安静了很多，我都有点不习惯。 　　“小丘，给哥哥笑一个。” 　　沈小丘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个。 　　他笑起来总是很甜的，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些伤心。 　　他最喜欢的那家甜点店在学校和家中间，刚好顺路。想到他情绪不太高昂的样子，我叫住店员，多要了一份甜点。 　　听说吃甜点对调节心情很有帮助，希望是真的。 　　“请问您需要打包吗？”穿着店员制服的小姐姐问我。 　　我转向沈小丘:“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回去吃？” 　　“回去吧。”沈小丘说。 　　不用我开口，小姐姐已经利索的拿纸盒装上，放到袋子里，递给我。 　　“谢谢。”我向她道了谢，把袋子拿给沈小丘。 　　走出店门附近有个公交车站，我拉着小丘过去等车，他还眨巴着眼问我:“不走回去吗？” 　　“不走了，迫不及待想回家。”我说。 　　沈小丘便不再多言，安安静静的拎着袋子等车。 　　我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沈小丘弯着眼睛朝我微笑。 　　公交车停在路口，我和他下了车，转进回家的小巷子里。 　　这栋房子建在市中心，本身却挺老的，是那种上个世纪的小洋楼，周围全是清一色年纪的老房子。弯弯曲曲的巷子走起来有时半天见不到个人影，如果是我一个人晚上走，别说这心里还挺发悚的。 　　不过却很清净。 　　周围的居民很少，我们也不认识，所以一进巷子我就牵住了沈小丘的手。 　　“终于可以牵着你了。”我握紧他的手，“这一路上我可想了半天了。” 　　“一会儿被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呗，反正也不认识我们。”我笑嘻嘻的把他拉过来，“不乐意吗？” 　　沈小丘摇摇头，跟着我往前走，声音软软的:“特别乐意。” 　　我牵着他在垂着花藤，绿树成荫的巷子慢慢往回走，柔和的风轻轻掠过发梢，忽然间就有种老夫老夫的感觉。 　　“小丘。” 　　“嗯？” 　　“觉不觉得我们就像一对卖菜回来的老爷爷？” 　　“是买菜。” 　　小丘举了举手里的甜点。 　　“买菜也行。”我笑着说，“真想就这样一直走到老，走到走不动了，一辈子就过去了。到死也不分开。” 　　沈小丘抬起眼睛静静的看着我:“等欢欢哥老到走不动了，我就买一张轮椅，每天推着你到处走，还是一刻也不分开。” 　　我作势要敲他的头:“你就比我小半岁，谁推谁还说不定呢。” 　　沈小丘笑起来，又说:“那你要给我买最流行款的，要比别人家的老头都时髦。” 　　“哎哟，我们沈小丘还知道赶潮流了。”我点点他的鼻子。 　　沈小丘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没办法，以后人老了变丑了，只好利用外部条件包装一下自己，好歹看起来比别的老头儿上档次点。” 　　“谁说的？”我睨他一眼，“我们小丘老了也是老帅哥一枚，照样把那些老阿姨们迷得神魂颠倒的。” 　　“谁要迷那些老阿姨了……”沈小丘反驳，“我就是想……” 　　“你就是想把你的欢欢哥迷的神魂颠倒的。”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是这样没错吧？” 　　沈小丘红着脸底气不足的指责我:“光天化日的，还要不要脸了？” 　　“魂都没了，还要脸做什么。”我瞅着他，“要不你先把我的魂儿还我？” 　　“不、不还了！”沈小丘心一横眼一闭，“要亲就亲，反正也没人看到。” 　　我乐得不行，看看周围一时半会儿也没人经过，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把他堵在被花藤覆盖了半片天的角落里，亲了下去。 　　密密麻麻垂下来的花藤遮住了外界大部分的光线，好像置身在另一个小世界里，只有我们俩，和满目的绿色。 　　沈小丘一开始还挣扎了两下，很快被我亲的喘不上气来，腰软塌塌的靠在我胳膊上，乖乖的仰着头，半阖的眼睛里水雾弥漫。 　　“喜欢吗？”我松开他的舌头，额头抵着额头，小声的问他。 　　他的脸红红的，微微张着嘴喘息，唇瓣湿润柔软，看得我很想再咬上去。 　　察觉到我的眼神，沈小丘慌忙用手捂住嘴:“不、不亲了。” 　　又看我一眼，结结巴巴的补充:“回去、回去再亲。” 　　欸，我脸上的失落没那么明显吧。 　　我笑起来，牵着脸红红耳朵也红红的沈小丘回家。 　　心满意足。 第22章 　　把菜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到冰箱里，红烧肉可以中午热热吃了。零食通通放到茶几上，小丘写作业看电视的时候一伸手就能拿到。 　　总觉得餐桌上有点空，想了想从书房里摸出个花瓶来，用水擦干净之后摆上。 　　挺好的，白底蓝花，和白色的餐桌挺搭。回头买点花插上更好。 　　这个家在我和沈小丘手底下已经变了个样子。 　　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些家具和电器。现在到处都是我们生活过的痕迹。 　　沙发上是他的毛绒抱枕。一只布偶熊，一米八那么高，他常常躺在上面看电视。 　　摆在饮水器旁的杯子一黑一白。黑的是他的，白的是我的。 　　地毯是我们一起挑的，深色花纹，很厚实，踩上去很舒服。 　　“小丘。”我朝楼上喊了一声，“中午想吃什么？” 　　小丘没回话，过了一会儿人出来了，扒在二楼的扶栏上往下看。 　　我抬头注视他，他换了一身白色的棉质居家服，像个白白软软的团子。 　　“喝蛋花汤吧？”他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再把红烧肉热热。” 　　“加西红柿吗？” 　　“加。” 　　“成。”我从冰箱里拿了两个刚放进去的西红柿出来，拿水冲了冲，放到案板上，又去烧了壶开水。 　　“要我帮忙吗？”沈小丘还站在那儿没动。 　　“去把房间收拾一下，把书整理好就行。” 　　“那我去了哦？”他作势要走，眼睛还黏在我身上。 　　“去吧去吧。”我挥挥手，隔着空气给他抛了个飞吻，“先亲一个。” 　　沈小丘笑起来，在手上亲了一下回给我，这才转身进了房间。 　　用开水把西红柿烫一遍，这样皮就很好剥了。小丘不喜欢带皮的西红柿。 　　烫得半熟之后更好切，案板上流淌着淡红的汁水，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碗里，备用。 　　切几根葱，放到碗里。 　　拿两个鸡蛋，敲在碗里，打散。 　　开火，放油，烧滚了之后把西红柿倒进去，炒一炒，鲜红的汁水又溢出来。 　　加两碗水，烧开，再把鸡蛋倒进去，加点盐，试试咸味。 　　差不多了，起锅，倒进放着葱花的碗里。 　　尝一口，还挺香的。虽然说不上有多美味，不过比起第一次做的时候好了很多。 　　仔细想想，其实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从陌生到熟悉，从难吃到尚可入口，从弟弟到恋人，似乎一切都发生在很短一段时间里，又好像在很久远之前，就埋下了伏笔。 　　忍不住支着额头笑起来。 　　热着红烧肉的蒸锅咻咻的响着，做蛋花汤之前煮下的饭应该差不多熟了，看一眼，指示灯已经跳到了保温那边。 　　干站着也没事情做，干脆上楼去叫沈小丘。 　　推开｀房间的时候他趴在床上，面前摊着一本翻开的册子。 　　窗帘拉开了，柔和的光线铺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好像在发光。 　　“小丘。”我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看什么呢。” 　　他抬头冲我眨眨眼:“你猜？” 　　我低头一看，笑了:“有什么好猜的，一看就知道了。偷看我的画？” 　　“那你还偷画我呢。”小丘抱着枕头往里滚了一圈，让开个位置给我，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多这么多的我。” 　　我蹬掉拖鞋上了床，和沈小丘并排趴着，撑着下巴和他对视:“画得像吗？” 　　他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拍了拍面前摆着的那本:“这本挺像的。” 　　又指指下面压着的那几本:“第一本太丑了，丑得我看了好半天还在想这是谁呢，怎么能这么丑还让欢欢哥惦记着。” 　　我贴过去亲亲他扬着的唇角，问:“那你看出来是谁这么丑还让我惦记着吗？” 　　“是……”说了一半反应过来，赶紧闭了嘴。 　　“嗯？怎么不说了？”我用胳膊肘顶顶他。 　　“就不说……” 　　头挨着头依偎在一起，他起伏的呼吸，还有说话时微小的震动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只要安静的呆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已经像是被浸在了蜜糖里，又甜蜜，又满足。 　　“多吃点肉。”把瘦一点的肉挑出来放到小丘碗里，他不爱太过油腻的肥肉。 　　又冲他不怀好意的微笑:“胖一点抱起来手感才好。” 　　“那你也多吃点。”他也挑了肉放到我碗里，“多吃肉才有力气抱胖小丘。”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笑，喝番茄蛋花汤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呛到。咳了半天缓过来，对视一眼又是忍不住的笑意往脸上窜。 　　“要是能早点认识欢欢哥就好了。”吃饱喝足，小丘瘫在椅子上感叹。 　　“早点认识的话，我可能会把你欺负得留下心理阴影了。”收拾碗筷的时候顺便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记。 　　“哎呀，你满嘴油呢。”沈小丘坐起来瞪我一眼。 　　一点也不凶，连眼神都是软滋滋的，带着甜味儿。 　　“那让你亲回来。” 　　低下头，他果然毫不客气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大口。 　　洗碗通常是轮流来。该学会的他都得学会。 　　虽然我并不介意溺爱他一点，但是如果有万一呢？如果以后没有我了呢？ 　　他一个人也得好好生活啊。 　　不过今天看在他刚经历过亲人离别的痛苦，还是我来好了。 　　把他已经系好的围裙扒下来，宣布他今天可以休息的时候，他居然不乐意了。 　　这年头做个家务都要争先恐后的吗。 　　所以最后两个人一起洗。 　　又找了个盆盛清水，让他洗第二遍。 　　两个人吃饭，当然没有几个碗。洗完之后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过瘾，于是把碗柜里很久没用过的碗通通翻出来，全部洗一遍。 　　洗着洗着小丘开始唱歌，一个词儿都不在调上，但他唱得开心，那我也开心了。 　　原来做家务还能调节心情的吗？又得到了一条生活经验。 　　“小丘，如果有什么觉得不开心的或者不合适的，都可以说出来。”我用洗碗布擦着手里的盘子，慢慢说，“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沈小丘“嗯”了一声，继续唱着歌。 　　“不要像上次一样，什么都憋着。”我偏着身体碰碰他，“我最怕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知道啦。”沈小丘踮着脚亲我一口，“什么都告诉你。” 　　我低下头，温柔的碰了碰他的嘴唇。 　　我以前从不知道仅仅是肢体接触也能让人心情愉悦，内心安宁的。 　　我把盘子洗完，整理好往碗柜放的时候，沈小丘犹犹豫豫的开口说:“有件事……” 　　“刚说的什么都告诉我。” 　　“就是……你能不能别和女生说话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看着就……就不开心了。” 　　“沈丘。”我转过来严肃的看着他。 　　沈小丘被我慎重其事的态度弄的有点发蒙，急急忙忙辩解:“没事，我就这么一说，其实也没关系，我……” 　　我两手握住他的肩膀，非常严肃的问:“我都喜欢你了，难道你不该提防一下男生吗？” 　　沈小丘原地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对哦，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 　　我捧着他苦思冥想的脸亲了一口:“快别可是了，我的性取向是你，和男女无关。” 　　手里捧着的脸慢慢热起来，果然又脸红了。 　　“就、就算是这样，那你也不许总和、总和那些无关的人说话。”沈小丘瞪我，眼神软绵绵的。 　　“只说必要的话，不说不必要的话，至于好听的，都只说给你听，行吗？” 　　“那就……那就姑且准了吧。” 　　又飞快的补充一句:“看你表现哦！” 　　“嗯，一定好好表现。”我咬上他的嘴唇，含糊不清的说，“你看这样表现行吗？” 　　在沙发上又腻歪了一会儿，沈小丘总算想起了还要写作业。 　　其实他写作业的时候也很好看，低着头握着笔，表情格外专注认真，解出难题的时候就傻呵呵的微笑，解不出的时候就微微皱着眉头。怎么看都好看。 　　我就不一样了，会写的写完，不会写的就抄他的，反正他每次都只会一边说:“下不为例。”一边把作业本交给我。 　　所以我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一边写题一边偷偷瞄他。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只是注意到了也不好意思说，最后忍无可忍了才指责我:“欢欢哥，你总看我，看得我题都不会做了。” 　　不像是指责，更像是撒娇。 　　“不给亲还不给看吗？”我佯装委屈的控诉他，“你这么快就厌倦我了吗？” 　　“没有没有。”沈小丘赶紧过来亲我一口，说:“你一看我我就忍不住看你，一走神思路就乱了。” 　　“那再亲两口，我就忍到你写完作业再看你。”指指嘴巴，“亲这里。” 第23章 　　他第一次主动吻我。 　　害羞的闭着眼睛，白`皙的肌肤染上红晕，睫毛一颤一颤，犹犹豫豫的亲上嘴唇，又迟疑的用柔软的舌头探索，被我毫不留情的逮住。 　　“唔唔。” 　　是表示抗议时含糊不清的话语。 　　稍微离开片刻，等他急促的喘上两口气，再不分由说的重新占据。 　　吻两次。一次也不能少。 　　血液里叫嚣的渴望被他慢慢平息。 　　“小丘。”摸摸他漂亮的眉眼，喊他:“小丘。” 　　“我在啊。”他困惑的看着我。 　　“去写作业吧，这次保证不打扰你。”我笑，“不过还是要快点写完，太久的话可就说不定了。” 　　“我会写的很快的。”沈小丘伸手摸摸我的脸，“你也要好好写作业，不会的就问我。要好好学习，才能一起去市一中。” 　　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睛亮晶晶的，非常期盼的样子。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认命的点点头:“行，沈老师。” 　　沈小丘很高兴的坐回去写作业。 　　我摊开本子，心思还有点飘，忍不住在课本上涂了一个简笔的沈小丘才开始认认真真看题。 　　我学习一直马马虎虎，不差但是也绝对不是基础很牢靠的那种。不会的题往往是依靠模糊的印象连蒙带猜写个答案或者是干脆抄沈小丘的。 　　索性我一直运气比较好，是考试的时候三个不会的选择题能蒙对两个的那种运气。 　　但若是让我说个所以然出来，我确实是说不出来的。 　　所以沈小丘写完作业，又仔仔细细给我讲了一遍我空下的题，直到再三确认我都会了之后才罢休。 　　他这种时候一点也不像爱撒娇的小丘，像个一本正经的小老师。 　　初二下学期过得很快，放暑假之前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讲了整整一节班会课，主题思想就是希望我们暑假也要好好学习，初三是升高中之前的最后一年了，对未来非常关键。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讲台下坐着的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已经偷偷的开始和关系好的同学商量暑假一块儿出去玩的计划了。 　　小丘的座位隔得太远，只能看到他拿着笔在写些什么。 　　李玉撞撞我的桌子，扭过头来问我:“暑假有什么计划？” 　　“还能有什么计划，每天睡到自然醒呗。”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拎着笔在本子上涂了几笔。 　　“我想去内蒙古玩一圈。”李玉兴冲冲的怂恿我，“听说那边的天蓝得跟玻璃似的，之前问了几个同学，都说有兴趣，我们打算组团去，你要不要一起？” 　　我顶着笔转了一圈，拒绝他:“不去。” 　　好不容易放假了，在家舒舒服服睡觉才是王道。 　　李玉“啧”一声:“顾欢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无趣呢，好几个女生都说去呢，你真的不去？” 　　我冲他背影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的。” 　　李玉大怒:“我这是关心你，你还来嫌我了。” 　　“我错了。”我转转手里的笔，“谢谢李姐姐关心。” 　　李玉扭过头去不理我了，我拿笔戳戳他的背:“怎么了，还生气了？” 　　“我又不是娘儿们，屁大点事生气。”李玉头也不回，“爱去不去，等会我去问沈丘。” 　　提起小丘，我又有点犹豫了。他应该会想去吧？ 　　上次只是去海边玩了一天他都那么开心…… 　　我戳戳李玉:“我考虑一下，小丘那边我去问问。” 　　李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宣布放学的瞬间教室里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明天就不来上课的缘故，很多人都在收拾课本和作业，我把习题册塞到包里，课本都没拿。 　　反正小丘会带的。 　　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沈小丘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得甜滋滋的:“马上就收拾好了。” 　　“暑假想出去玩吗？”我问。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去……去哪儿？” 　　我还没开口，李玉已经蹿了过来:“去内蒙古吗？我们已经有四个人一起了，加上你和顾欢六个。” 　　小丘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我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 　　“会不会太麻烦……” 　　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妈那儿肯定没问题，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去就行了。” 　　沈小丘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我说。 　　李玉一拍桌子:“就等你这句话了！” 　　“还有谁去？”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玉神秘兮兮的说，“对了留个电话给我，到时候联系啊。” 　　我把手机号报给他，问:“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周吧。”李玉说，“这两天整理一下路线攻略，明天给你准信儿。” 　　和我妈说这事的时候果然一点反对都没有，只问了一下去多久，然后就是注意安全，照顾好小丘之类的叮嘱。 　　我都一一应了，我妈最后还叹了口气:“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知道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担心沈小丘的。即使沈小丘一直表现得特别正常，还是和以前一样会笑会撒娇。 　　“妈，没事的。”我说，“小丘比你想的坚强多了。” 　　“这么多年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你俩就是我手心手背上的两块肉。”我妈说，“哪有当妈的不操心儿子的啊。” 　　“我把他当亲弟弟呢。”我说，“保证给您照顾好小儿子。” 　　我妈笑着点点我脑门:“就知道贫。” 　　我嘿嘿笑了两声。 　　“对了，去之前带小丘去买部手机吧。”我都走到厨房门口了，我妈突然想起来，“要是不小心走丢了还有个联系的办法。” 　　“没问题。” 　　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李玉就打电话给我，说是定好了三天之后走。 　　“现在我们有七个人了。”李玉在电话那头洋洋得意，“苏小瑶一听说你俩也去，本来犹豫的，现在也同意了。” 　　“你俩面子可真大啊，连班花都请得动。” 　　说到苏小瑶，我突然想起罗衡来了。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每次放长假没事他都会过来我家蹭饭。 　　“能带亲属吗？”我问李玉，“以前的同学，和我从小玩到大的。” 　　“成啊，那刚好8个人，住宿也方便。”李玉爽快道。 　　“行，那大后天见。” 　　李玉挂电话后，我打了个电话给罗衡。他果然一听说苏小瑶也去就激动得嗷嗷直叫，使劲夸我:“欢哥，够意思，不枉我叫你这么多年哥。” 　　“记得后天啊，行李自己收拾好，别到时候又忘带这忘带那的。” 　　“没问题！” 　　第二天我和沈小丘一起去买了手机。 　　他坚持要和我买同款，连挑选的时间都省了，买完之后立马抓着我拍了一堆照片，然后喜滋滋的选了一张当壁纸，还替我也换了一张一样的。 　　“小丘，你就不怕别人觉得奇怪吗？”我瞅着屏幕上笑得傻乎乎的两张脸，逗他。 　　“有什么奇怪的？”小丘眨巴眨巴眼，“欢欢哥以前不是一直用着吗？” 　　我语塞了片刻，半晌才找了个理由:“可是以前就我一个人用，现在你也用了，就变成情侣款了。” 　　“欢欢哥不想和小丘用情侣款吗？”沈小丘有点委屈。 　　“没有没有！特别想！”我赶紧哄他，“我的意思是如果别人问我们为什么用情侣款，你怎么说？” 　　沈小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迟疑道:“关……关你屁事？” 　　我乐了，捏着他的脸使劲搓了一顿，夸他:“就这么说！” 　　李玉难得靠谱一回，把行程、注意事项还有需要带的东西列了一清单发过来，省了不少事儿。 　　我转发了一份给罗衡，没一会儿他就打了个电话来对我千恩万谢的。 　　我妈特别大方的给了我一张卡和一部分现金，让我千万别省，该花花该玩玩该买买。 　　就只有一个附带要求:回来之后该学学。 　　“姨，我保证会督促欢欢哥好好学习。”小丘信誓旦旦的说，“他肯定可以考上市一中的。” 　　我妈搂着小丘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夸了好一会儿，末了感慨道:“小丘要是个女孩子，姨死皮赖脸的也得让你嫁过来当儿媳妇。” 　　我正喝着水呢，冷不丁听到这句，顿时呛到，我妈瞪我一眼，教训道:“顾欢你能不能有点形象，喝口水急啥呢，有人和你抢还是咋的？” 　　转眼又摸了摸沈小丘的头:“不过小丘要是女孩子，肯定看不上欢欢这臭小子。” 　　有这样埋汰自己亲儿子的吗？？？有这样一个妈能怪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吗？？？ 　　“不会的。”沈小丘忽然说，“姨和欢欢哥都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第一次被沈小丘当着我妈的面表白，脸上顿时就热起来了，还好刚刚呛得面红耳赤的，估计我妈也看不大出来。 　　“还是小丘懂事又嘴甜。”我妈乐呵呵的，明显没往别处想，“要是小丘是我儿子，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沈小丘抬头看我一眼，眼神跟浸了蜜糖似的甜。 第24章 　　集合的地点在学校门口。 　　我和沈小丘提前一天住到他家，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慢悠悠的散步过去。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是清晨的温度并不高，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熟悉的街景，也因为处在假期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就连学校都变得分外可爱。校门外栽着的女贞比往常更绿，砖红的墙壁也看起来不那么灰扑扑的了。 　　可能这就是有没有学习烦恼的区别。 　　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来，小丘问我:“欢欢哥，你笑什么呢。” 　　“今天天气不错啊。”我朝他眨眨眼。 　　小丘傻乎乎的看我两眼，茫然的抬头研究天气去了。 　　我们来得不算早，到的时候校门口已经有人先到一步。 　　我揽着小丘的肩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早啊刘淼。” 　　刘淼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他的视线似乎在我搭在小丘肩上的手停留了一瞬，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口:“早上好，顾欢。” 　　又转过脸慢吞吞的和小丘也打了个招呼:“早上好，沈丘。” 　　我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打完招呼我们大眼瞪小眼的站了一会儿，也没人开口说话，不过居然也不怎么尴尬。 　　小丘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发呆，我干脆拿出手机给罗衡发短信，问他怎么还没来。 　　罗衡那边秒回了:堵车呢欢哥。 　　想了想确实是上班的高峰期，我噼里啪啦的敲了一行字过去:别迟到。 　　叮的一声新短信进来了:为了女神跑都得跑过来。 　　我笑了笑，心想女神可能也堵路上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最先到的是李玉。 　　大老远就听到他在嚷嚷:“顾——欢——沈——丘——刘——淼——” 　　旁边报刊亭的大妈转过头来看了我们半天。 　　我有点想假装不认识他。 　　李玉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小跑过来，我怀疑他把全部家当都塞包里了。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刘淼不可置信的问，“你这是出去玩还是去搬家啊？” 　　说出了我的心声。 　　其实刘淼也挺异类的，基本上什么都没带。我看他挂着的小包，怀疑那里面只塞得下银行卡和内裤。 　　我和沈小丘就规矩多了，一套换洗的衣物，一件薄薄的外套，外加手机钱包花露水之类的必备品——花露水当然是必备品，小丘从小就招蚊子，他的血可能比普通人甜。 　　两个人的东西加起来，刚好塞了一个包。这样包也不沉，其他缺的也不是急用的，可以随时买。 　　简直完美。 　　“你以为我想啊！”李玉忿忿不平的说，“我妈非要我带上，好像我少拿一包饼干就能饿死在外头了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包放下来往外掏东西，各种各样的零食堆在花坛边上，等他掏完，包瞬间瘪了一半。 　　“来，想吃什么随便拿！”李玉掂了掂包，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轻点了。” 　　等剩下几个人到的时间里小丘很鸡贼的把他喜欢吃的都先挑掉了，一部分塞到我们的包里，还有一部分就拿在手上，边吃边等。 　　李玉也不在意，撕开一袋烤鸡腿，蹲在校门外的小花坛上就开始吃了。还没忘记招呼我和刘淼一起吃。 　　“这群人怎么还没到。”他咬了一口肉，腮帮子鼓鼓的，说起话含含糊糊，“再不来太阳都得下山了吧。” 　　刘淼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了学校边上的店里。 　　“欸，他干啥呢。”李玉转过来问我。 　　“不知道。”我说。 　　小丘含着牛奶糖说:“买包。” 　　“自己不带包跑来这儿买？”李玉笑了一声，“刘淼又不是傻子。” 　　事实证明，刘淼确实是个傻子。 　　他脸色——好吧，墨镜遮住了他的脸色，不过我感觉他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不太好的拎着个包走过来，把李玉扔地上的零食都塞进去了。 　　沈小丘抱着他占据的零食往后退了一步，说:“这些是我的。” 　　刘淼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我有点想笑。 　　李玉蹲在边上不可思议道:“你买个包就为了装这点零食？买包的钱都够买这堆东西了吧？” 　　刘淼头都没抬:“这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啧——” 　　“这是你带来的。”沈小丘突然说。 　　李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是我带来的，有问题？” 　　估计在场四个人，就他一个是真傻子。 　　苏小瑶是最后到的，出乎意料的是和她一起来的人。 　　我下意识的看了沈小丘一眼，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见到我看他还冲我笑了一个。 　　笑容软乎乎的，心里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李玉朝我挤眉弄眼，特意凑过来找抽:“顾欢，有人追的感觉怎么样？” 　　我朝他一笑，龇出一口白牙:“你要试试吗？” 　　“不用了不用了。”李玉摆摆手，转身就一胳膊搭到刘淼身上:“唉，就剩咱两颗没人要的小白菜，小白菜嘿，地里黄哟～” 　　刘淼斜他一眼，一脸懒得理他的表情。 　　苏小瑶挽着周秀秀走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 　　她穿着一件粉色上衣，牛仔裤，衬得肤色跟牛奶似的白。长长的头发绑了个马尾，利落又漂亮。 　　我都感觉得到她一来，罗衡的眼睛就跟打开了开关似的，刷的一下亮了。 　　周秀秀穿了和苏小瑶同款不同色的上衣，虽然外貌略逊一筹，但她身上有股很柔弱的气质，楚楚动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两朵并蒂而开的姐妹花。 　　周秀秀朝我笑了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我有点头疼，不过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行程李玉一早就定好了，他在旅行社包了车，约了个专职的导游，正好凑上八个人。 　　等人的时候导游已经和大家认识过了，姓赵，是个挺高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晒得黝黑，总是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特别阳光。 　　见人都到齐了，导游小哥挥了挥手里傻不拉几的黄旗子，吆喝道:“上车嘞！” 　　李玉包的商务车，外面看着不太起眼，里面却很宽敞。 　　八个人坐下绰绰有余，还能空出位置来放行李。 　　两个女生带的东西也很多，都被放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李玉还挺感慨:“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带了这么多东西。” 　　刘淼冷漠:“你也是女孩子吗？” 　　车稳稳的跑上公路。 　　坐在第一排的导游小哥站起来面对我们，笑容真诚得很敬业:“首先感谢大家选择朝阳旅行社来陪同你们走完这段旅程。我是导游赵深礼，年纪……大概比你们大一轮，叫我赵哥就行。” 　　“我们的第一站是海拉尔。”他看了看时间，“路上大概六个小时，下午四点左右就能到。” 　　“所以现在，我们有六个小时的时间发呆，睡觉，或者玩游戏。”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选择权在你们。” 　　“玩游戏玩游戏啊！”李玉第一个附和，他和刘淼坐在后排，一激动就撑着我的椅背站起来，还腾出一只手来推我脑袋，“你也同意的吧也同意的吧？！” 　　我觉得他可能有点兴奋过头了。 　　“你还是征求下女士意见吧。”刘淼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女士优先。” 　　李玉一拍脑袋，越过我和沈小丘，向坐在第一排的两个女生征求意见:“你们想玩游戏吗？” 　　苏小瑶笑笑:“可以啊，我们都行。” 　　她回头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小丘一眼，小丘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根本没注意到。 　　看得出来，她有点失望。 　　罗小胖坐在右边单排的座位上，和我们并排。来之前嚷嚷着一定要追到女神，来之后反而闷得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就知道傻呵呵的看苏小瑶，还专挑对方发现不了的时候。 　　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还能不能行了。我心里有点犯嘀咕。 　　就这一亩三分地，动作大的游戏也施展不开，所以最后决定玩个老套的，猜数字。 　　规则很简单，第一个人定个数字，第二个人开始随机报数，然后第一个人告诉他比要猜的数字高还是低，第三个人再从区间范围内猜下一个数字。一次次缩小区间范围，直到有人撞到这个数字为止。 　　打个比方。 　　假设定下的数字是99。第二个人猜300，那么第一个人会表示比300低。第三个人在1-300中间选一个数字，假设选择100，那么第一个人会继续表示比100低。第四个人则是从1-100中选数字，以此类推，不断缩小闪避范围。 　　到最后完全就是赌运气了。 　　运气最差选中这个数的人自然要接受惩罚，惩罚的规则也很简单，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第一轮定数字的人是导游小哥。他把数字写在手机备忘录上，然后把手机锁了屏放到口袋里，游戏就开始了。 　　猜数字的顺序是从前到后，从左到右。 　　苏小瑶第一个报数:“567。” 　　“太高。” 　　周秀秀第二个:“244。” 　　“太低。” 　　小丘第三个:“300。” 　　“太低。” 　　我第四个:“400。” 　　“太高。” 　　接下来是罗小胖:“350。” 　　“太高。” 　　李玉接过:“333。” 　　“太低。” 　　333-350。大概这一轮就要决出谁才是“幸运”之星了。 　　刘淼沉思了片刻:“340。” 　　“太高。” 　　苏小瑶有点紧张:“3……335。” 　　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太低。” 　　可供选择的只有4个数字了。 　　周秀秀:“339。” 　　“太高。” 　　沈小丘看我一眼，笑着选了一个数:“336。” 　　“太低。” 　　他也逃过一劫。 　　二选一。 　　李玉比我还紧张，这不是我死就是他亡的局面，我都听到他在后面碎碎念“上帝保佑，顾欢倒霉”了。 　　我懒得再想，反正是赌运气，直接挑了个顺眼的。 　　“337。”我说。 　　导游小哥笑了笑，把手机递给第一排的女生:“你们来揭晓答案。” 第25章 　　苏小瑶点开手机扫了一眼，冲我眨了眨眼。 　　李玉都要急死了:“快说快说，数字是什么？” 　　我平静的看着她。 　　苏小瑶清了清嗓子，说:“恭喜顾欢……” 　　李玉崩溃道:“不会吧！我第一轮就这么走运的吗！” 　　“我还没说完，你急啥呢？”苏小瑶瞥他一眼，转头看向我，“恭喜你，中奖啦！” 　　李玉松了口气，幸灾乐祸的嘲笑我:“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小丘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叹口气，说:“真心话吧，第一轮就别玩得太过火了。” 　　李玉第一个举手发言:“我先问我先问！顾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我戏谑的看了沈小丘一眼，一本正经的说:“喜欢很乖很甜的。” 　　“什么叫很甜的？笑起来甜还是尝起来甜啊？”李玉追问。 　　我:“下一个问题。” 　　李玉“切”了一声，转头就和刘淼说:“快问他什么叫很甜的！” 　　刘淼从善如流的问:“什么叫很甜的？” 　　小丘有点紧张的瞅着我，我笑起来:“草莓牛奶味的。” 　　李玉嘀咕:“啥草莓牛奶味啊？你这是糊弄人吧……” 　　我说:“下一个谁来？” 　　罗衡:“你干过回想起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我勾勾唇角，“小学六年级，毕业晚会上我演了白雪公主。” 　　李玉、刘淼和周秀秀都很吃惊，苏小瑶倒是笑了:“我也记得，当时沈丘演的王子。”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自己演公主沈丘却演王子，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我想了想，感受么…… 　　“很遗憾看不到小丘穿裙子了以及……如果故事有后续的话，我可能是史上第一个需要拯救王子的公主。” 　　还有王子的嘴唇很软，也很甜。 　　一群人笑了半天，小丘把头埋在椅背上，只露出染上了一层绯红的小巧的耳垂。 　　可爱得让我立刻想亲一亲他。 　　苏小瑶推了推周秀秀，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周秀秀有点羞恼的瞪了她一眼，问我:“第五个问题，顾欢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后文，我又不好意思对女生发火，只好耐着性子问:“嗯？” 　　“我就是想问问，”她有点局促的搓了搓衣角，“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我愣了愣，旁边的苏小瑶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替她重新问的表情。 　　“没有。”我说。 　　只有喜欢的男生。 　　最后一个问题是小丘的，我揉揉他的头发，柔声问:“小丘，你要问什么？” 　　小丘悄悄的露出眼睛看着我，脸还是红的，小声说:“我没有什么问题。” 　　“欸，这可不行。”李玉连忙打岔，“必须问的哦，你要是想不出来我替你想。” 　　“我还要一堆问题想问呢，比如顾欢有没有暗恋的人，初恋是几年级，初吻是几年级，苏小瑶和周秀秀他更喜欢哪一款……” 　　李玉越数越来劲，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你脑子里就只有情情爱爱的吗，你好意思说你只是个中学生吗？” 　　李玉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出来玩，当然只聊八卦不聊学习。” 　　“哦。”我说，“不过你也没机会问了。小丘，你想问什么？” 　　小丘迟疑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开口:“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李玉话说太多，这会儿口干舌燥的正着喝水，闻言一口水全喷了。 　　还好他反应够快——我扫了一眼地上的水渍，抬抬眼皮:“有问题？” 　　李玉呛到水咳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抬手:“沈丘，你这是什么问题？有没有一点娱乐大众的意识啊？” 　　“可我只想知道这个啊……”小丘眨眨眼，“欢欢哥快回答我。” 　　我朝他招招手，说:“这个当然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小丘乖乖的靠过来，我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你。” 　　他的脸一下子红得更厉害了，李玉追问道:“他说什么了，为什么不让大家听，这不合规矩！” 　　我慢条斯理的拿出手机输了个数字放好，朝他微笑:“我怕你们都送我同一件礼物。” 　　李玉说:“呸，不要脸，谁要送你礼物了！” 　　第二轮玩下来，刘淼选了大冒险。 　　李玉还有点遗憾:“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真是太痛苦了……” 　　刘淼扫他一眼，面不改色的灌了三瓶矿泉水下去。 　　——别问我为什么会商量出这么……无聊的挑战项目，大冒险的项目一开始就写好了，每人写三条，团成纸团放在塑料袋里，他只是随机抽了一条。 　　在他抽到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挑战。 　　第三轮李玉终于走运了一回，纠结半天选了大冒险，抽出来的纸条上写着——打电话向手机最近通话记录第一条的号码告白，要饱含情感，不能随意糊弄。 　　李玉的手机被众人抢走，排在第一位的号码后面明明白白的显示着“刘淼。” 　　李玉可怜巴巴的卖萌:“我能换个挑战吗？这也太尴尬了吧？” 　　“不能。”我们无情的拒绝了他的要求，“快打电话，刘淼都没说什么，你矫情个什么劲儿，还是不是男人了。” 　　李玉不情不愿的播了刘淼电话，刘淼拿起手机贴在耳边，面无表情的“喂”了一声。 　　他们俩就坐在一起，面对面的打电话，李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刘淼，我……我喜欢你。” 　　刘淼静了片刻，“嗯”了一声。 　　李玉赶紧把手机放下，冲我们嚷嚷:“可以了吧？满意了吧？！” 　　第四轮，我再次中奖了。 　　我有点怀疑人生，明明我以前运气都很好的选择题都能蒙对啊？ 　　小丘沉思了一下，说:“欢欢哥，你这就是……蒙的太准了吧？” 　　一针见血，无法反驳。 　　罗小胖感慨:“以前每次考试都羡慕你不会的题一蒙一个准，没想到过了三年你依旧宝刀未老。” 　　我笑着骂他:“快别提了，我现在都不靠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靠的是实力。实力你懂吗？” 　　从塑料袋里随手摸了一张纸条，打开，李玉凑过来看了一眼，笑成了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这个不算，重来。” 　　“不行不行！”李玉跳起来，“刚刚我都告白了，凭什么你就有特权！” 　　“抽到什么了？”苏小瑶问。 　　“在场任选一人接吻。”李玉笑得停不下来，“这都能抽中，说明是天意，天意。” 　　我看了李玉一会儿，问:“你写的吧？” 　　李玉顾左右言他:“你管谁写的呢，反正你就是抽到了，而且这么多人任你挑选，你矫情什么呢接个吻又不会少块肉。” 　　“哦，你写的那就亲你吧。”我挑眉一笑，作势要站起来去抓他。 　　“俩漂亮姑娘不亲亲我干嘛啊？！”李玉急了，“你亲你弟弟也行啊，我这么丑你下得了嘴吗？！” 　　“闭着眼睛都一样。”我故意气他，“再说了，被我亲一口会少块肉吗，你这么丑我这么帅怎么说都是我吃亏吧，你躲什么啊？” 　　“别了别了，我错了。”李玉躲在刘淼后面投降，“你亲你弟弟，亲脸就行，我真的错了。” 　　我把小丘拉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比较想吻他，可毕竟不是独处，亲一下脸还能当兄弟感情好遮过去，太过头就不行了 　　小丘脸红红的看着我，李玉还调笑了两句:“哎呀，沈丘这么害羞可爱的吗？如果是女孩子我都要忍不住认顾欢当大舅哥了。” 　　我扫他一眼:“他要是女孩子，还轮得到你？” 　　就是男孩子也轮不到你。 　　“沈丘要是女孩子，保准是校花级别的。”周秀秀开口把话题扯了回来，“还继续吗？” 　　继续玩了几轮，除了两个女生各自选了一次真心话以外，剩下几次都是大冒险。 　　不过唯一出格得厉害的纸条被我抽了，剩下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说起来连导游小哥都中了一次，只有小丘，每一次都能神闪避，跟开了挂似的。 　　“沈丘，你肯定有什么秘诀。”李玉非常肯定的说，“要么就是开挂了。” 　　小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我从小就很倒霉，喝汽水没中过奖，超市抽奖券连最末的安慰奖都抽不到，不会做的选择题随便蒙肯定是百分之百错误，出门忘记带伞就肯定下雨，你要是和我一样倒霉，你也能闪避正确答案。” 　　李玉张着嘴半天没说话，刘淼忽然说:“你这么倒霉是怎么顺利活到这么大的？” 　　这人怎么说话的这是，当然是我拉扯大的。 　　“可能我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来交换最珍贵的东西了。”小丘笑眯眯的说，“所以倒霉一点也习惯了。” 　　他笑着偏头看我，眼睛里盛着浓郁而甜美的蜜糖。 第26章 　　玩累之后车里逐渐安静下来，车载音乐声开得很小，听起来很寂静，也很催眠。 　　我眯着眼睛打了个盹，被吵醒的时候车已经进了市区，窗外一成不变的行道树换成风情各异的建筑物。 　　很奇特的一座城市，古老与现代化在这里交融，不同年代的建筑于此共存，东西方的迥异风格也许紧挨在一处。可偏偏不觉得违和，反而有种迷一样的魅力。 　　小丘靠着我的肩膀还在睡，隔壁罗小胖打着小呼噜，估计被他女神听了个一清二楚。 　　“喝水吗？”周秀秀转过头来问。 　　我小幅度的摆摆手:“谢谢，我不渴。” 　　她看了我两眼，回过头去和苏小瑶小声说话去了。 　　一直到酒店门口了，小丘才被我叫醒。迷迷糊糊的被我拎下车，冷风一吹才睁大了眼睛:“好冷。” 　　确实挺冷的，车外温度估计都没到20度，我从包里翻出外套给他穿上，心想还好这次带的是长裤。 　　导游领着我们往酒店大堂走，边走边说:“两个人睡一间房，拿房卡上去放完行李之后大堂集合，我们去吃饭。吃完饭你们爱干嘛干嘛，衣服没带够的可以去买衣服，带够了也可以出去逛逛，不过确保带上手机别迷路了找不回来。” 　　李玉倒是成了一群人里衣服带的最够的。他妈妈给他塞了两三件厚外套在包里，刚好分了罗小胖和刘淼一人一件，就是罗小胖的体型和他差距比较大，外套扣不上扣子。 　　两个女生也各自带了外套，虽然不够厚，但是聊胜于无。 　　“吃完饭就去买衣服吧！”李玉提议道。 　　“你又不差衣服。”刘淼说。 　　“七个人都买同款，往大街上一站，多有气势啊！”李玉美滋滋的说，“男的帅气女的漂亮，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傻，不过……好像确实很带感。 　　看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虽然有点一言难尽，但是确实没人反对。 　　李玉已经自顾自的拍了板:“走走走，就这么决定了，快去放行李吃饭。” 　　两个女生住一间，我和小丘住一间，李玉不情不愿的被刘淼拖走了，剩下罗小胖和导游小哥一起住。 　　司机大叔不住酒店，住哪儿我也不知道，我怀疑他可能就睡车上了。 　　酒店提供的晚餐中规中矩，羊肉牛肉什么都有，尝起来味道也不错，不过导游说要吃最地道的内蒙古风味，还是得去草原上。 　　吃饱喝足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去逛街，李玉一惊一乍的，看到穿着蒙古族长袍的路人都要好奇的张望很久，还试图向我们卖安利:“要不我们就去买蒙古族服饰吧？感受一下少数民族风情啊。” 　　刘淼冷静的提醒他:“你想穿着长袍上马？”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一定非常美丽，于是提议道:“要不就买一套？” 　　没错，我就是想看看李玉爬不上马还被袍子绊住脚的样子。 　　海拉尔的夜晚，实际上是……五颜六色的。 　　路灯都有红的黄的绿的各不相同，加上风格一点也不统一的建筑物上风格同样不统一的装饰灯，一眼扫过去简直眼花缭乱。 　　看过规规矩矩整齐划一的城市，也见过烟雨朦胧的小镇，突然遭遇这样凌乱且奔放的风格，第一感觉是乱，第二感觉就是惊艳。 　　异域美人的风情，和温婉精致的江南、粗犷豪放的北方都不一样。明艳得流光溢彩。 　　酒店离购物广场其实不远，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的样子，可是七个人一路走走拍拍，一个多小时都没走到。 　　“先去买衣服，回来路上想拍多久拍多久。”小丘的手是凉的，我非常怀疑再吹会儿风他就要感冒了，“万一感冒了这几天都没法好好玩了。” 　　罗小胖很给面子的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欢哥，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连我被冻得发抖都注意到了。”挑衣服的时候，罗小胖非常感动的小声和我道谢，“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就我脂肪最厚。”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话。 　　不过看到他一脸激动的样子，我决定还是闭嘴好了。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快把你的瑶瑶女神追到手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完全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吗？当然有。 　　苏小瑶明里暗里的放慢脚步和小丘并排走，我都不好意思对他做点什么了。 　　虽然我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就是心疼他手都凉了也没法给他捂捂。 　　最后综合了所有人的意见，挑了一件款式相同的卫衣——浅灰色的，胸前印着几个英文字母，不女气，也不硬朗，男女都能穿。 　　还别说，七个人穿上一样的衣服挤在店里，确实挺有气势，就是对比有点强烈。 　　小丘当然是最好看的，他的眉眼精致又漂亮，穿着这种款式的衣服，软糯糯的，非常可爱。 　　导购小姐是个蒙古族小姑娘，普通话说得不怎么流畅，比划了半天才表达出她想和小丘合影的意思。 　　合完影为了表示感谢，她还热情的帮我们七个人拍了张合影。 　　七个人挤成一团，背后是闪烁的霓虹灯，还有广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灿烂无比。 　　李玉非要去买蒙古族服饰，我们跟着转了一圈，各自挑了一套。 　　我拿了一套模特身上同款的女装一起付了钱，李玉笑得不怀好意:“送给女朋友？” 　　“不。”我扫他一眼，“送给我妈。” 　　“……”李玉哽了一下，不死心道:“你妈穿这么鲜艳的颜色？” 　　“我妈永远十八岁。” 　　李玉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不出啊，顾欢你居然是个妈宝。” 　　“我妈可没给我在行李里放一大袋零食生怕我在外面饿死。” 　　“靠！”李玉说，“算你狠，我说不过你。” 　　我低下头小声和小丘说:“给你买的。” 　　小丘的脸红了，嗫嚅道:“这是……是女装。” 　　“你穿肯定好看。”我冲他眨眨眼，“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你穿肯定很好看。” 　　回去的时候我们特意绕路走哈萨尔斜拉桥经过。依敏河静静的流淌而过，在灯火通明的桥下显得格外寂寞。 　　“好干净。”周秀秀说。 　　“很适合跳河，不用担心被淹死之前先被熏死。”李玉说。 　　“……”我们什么都不想说。 　　过了好一会儿，苏小瑶才说:“李玉，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李玉:“？？？” 　　刘淼深沉的开口:“没错。” 　　李玉:“？？？” 　　“找个男朋友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李玉:“？？？？？？” 　　都走到酒店了李玉还在纠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我们这样诅咒。 　　我把小丘推进房间，朝他微微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非要言传，去问刘淼。” 　　然后在他继续问为什么之前把房门关上了。 　　隔着房门还能听到他气得跳脚的声音:“顾欢你太不够意思了！” 　　我才不需要对他有意思，对我的小丘有意思就行了。 　　小丘躺在床上直笑，我蹬了鞋倒上去，刚刚好把他压在身下。 　　房间里的灯是暖橘色的，照在他笑意盈盈的眼睛里，说不出的温暖。 　　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吻他。 　　从嘴唇亲到锁骨，掀开衣服把手探进去抚摸他柔软的肌肤，小丘咯咯笑起来，直推我:“痒死了。” 　　“哪里痒？”我一本正经的问他，“我给你挠挠。” 　　小丘笑得脸色酡红，折腾了他一通我才躺下来，把他揽进怀里，下巴压在他柔软的发上。 　　“欢欢哥，”小丘拨拉着我衣服上的拉链，“我觉得好开心啊。” 　　“以后每天都会这么开心的。”我拿下巴蹭蹭他，“我保证。” 　　他过了很久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我摸了摸他的脸，指尖濡湿了一片。 　　“我就是太开心了。”小丘吸吸鼻子，小声解释，“喜极而泣。” 　　我把他的头抬起来，凑过去亲亲他红红的眼睛:“知道啦，洗澡吗？” 　　他点点头，还是抱着我的腰没动。 　　我笑起来:“看来想和我一起洗。” 第27章 　　小丘脸红红的，没有反驳。 　　我坐起来，一手搂着他没放，另一只手从他膝盖下穿过。 　　“那就一起洗吧。” 　　我微微用力，抱着他站起来，他很顺从的伸手搂着我的脖子，像猫儿一样依偎在我怀里。 　　我抱着他进了浴室，浴室里浴巾叠的整整齐齐的，我抽了一条放在地上，把他放下来，站在上面。 　　“你先脱衣服。” 　　调完水温他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草莓内裤——当然是我妈买给他的，我妈特别喜欢挑这种一言难尽的款式。 　　红红的草莓映着他白嫩的肌肤，看起来特别可口。 　　我忽然觉得我妈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 　　我轻轻咳了一声，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放到洗手台上，一把把他抱进浴缸。 　　没敢躺下来泡澡，虽然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尤其是抱着小丘泡澡，想想都很享受。 　　但毕竟是宾馆，淋浴比较干净。 　　热水从莲蓬头里喷洒出来，小丘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我挤了点洗发露替他抹上，随便揉揉，就满头都是泡泡。 　　他不甘示弱的挤了洗发露揉到我头上，我们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努力制造泡泡。 　　他玩得兴起，眼睛亮晶晶的，柔软的肌肤被热水烫过泛着微微的红，我拿下莲蓬头把他头上的泡泡冲干净，他噘着嘴，还有点儿不乐意。 　　我把头发洗了，在他脸上亲一口:“乖。” 　　他侧过头向我示意:“这边也要。” 　　于是在他右脸颊上再亲一口，又低头问他:“中间要不要亲？” 　　他红着脸不说话，那就是要了。 　　热水从肌肤相触的缝隙里滑落，他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模模糊糊的映出我的影子。 　　我搂着他的腰防止他滑下去，他靠着我喘了会儿气，抱怨:“再亲就要憋死了。” 　　我忍俊不禁的在他额头上又亲了一记，说:“都怪小丘太甜太软太美味。” 　　“真的很甜吗？”他摸摸嘴唇，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我低下头，温柔的含住他的嘴唇，他很乖巧的张嘴，舌头轻轻的和我纠缠在一起。 　　怎么亲都亲不够，想把他揉进身体里。 　　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摸，摸到被淋湿的小短裤。拉开裤头伸进去，他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被我捏了捏屁股。 　　“脱掉裤子好不好？”稍稍分开一点，贴在他耳边低声说。 　　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耳尖变得很红，我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他微微颤了一下。 　　很敏感呀。 　　我勾着他的草莓内裤慢慢往下拉，他像是很羞涩似的，眼神胡乱飘，也不看我。 　　“小丘。”我喊他。 　　他轻轻的“嗯”了一身，还是不看我。 　　“你的脸好红呀小丘。”我摸摸他白白软软的肚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他瞄我一眼，又飞快的把视线移开了。 　　我心里想笑，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调戏他:“小丘，你是不是又胖了，裤子都脱不下来了。” 　　褪到一半我松了手，草莓内裤卡在他胯上，露出半个白白圆圆的屁股。 　　小丘的脸刷的红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害羞得全身都透出了一大片粉色。 　　“我、我没胖。”小丘窘迫得舌头都打结了，“可、可以脱、脱下来的。” 　　我没憋住，笑了。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羞又恼的把裤子拉回去:“不脱了！” 　　“别这样嘛。”我抱着他的腰冲他撒娇，“我保证不笑了。” 　　“不许戏弄我。”小丘咬着嘴唇盯着我，直到我点头才松了口。 　　这次没再墨迹，直接扒了他的小裤头扔到洗手台上，然后把自己也扒得干干净净。 　　小丘的视线很可疑的往我胯下飘了飘，转过身去闷声不响的往身上抹沐浴露，我抓住他滑溜溜的手臂，笑着贴过去:“丘丘宝贝儿怎么又不理我了？” 　　他继续背对着我往身上涂涂涂抹抹抹:“洗澡。” 　　“我帮你洗呀。”就着他身上的沐浴露，顺着他清瘦的背脊往下抹，顺手掐了掐他柔软的腰，再揉揉他圆润的臀｀部。 　　小丘身体紧了紧，在我往他身前摸过去之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紧张道:“可以了，我自己来。” 　　“真的不要吗？”我就着这个姿势从背后抱住他，轻轻蹭了蹭，“小丘好软好香。” 　　小丘低着头不说话，手还捉着我的手腕没放。 　　从侧后方看过去，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线条漂亮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鼻息微微有些凌乱。 　　把下巴搁在他肩窝上，放柔了声音喊他:“小丘。” 　　他有些迟疑的转过头来，嘴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我朝他颈窝里暧昧的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小丘，让我摸摸。” 　　他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松了松。 　　沿着他的腰线往前摸，摸到小巧可爱的肚脐眼，手指掠过腹部的肌肤，他的身体绷得很紧，仿佛是很紧张的。 　　“紧张什么？”我舔舔他的耳垂，“又不是没看过。” 　　他连声音都绷紧了:“这……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说话间已经握住他身下小小的一根，他在怀里颤了颤，我坏心眼的在他耳边喘了一声，他像只被吓坏的兔子，差点从我怀里挣脱。 　　“别动。”我缓慢而轻柔的揉弄着手下半硬的性｀器，轻声问他:“硬了不一样？”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 　　莲蓬头还在孜孜不倦的往下喷洒着热水，溅在浴缸上的声音像是下着一场绵绵细细的春雨。 　　有种异样的寂静感。 　　他在我怀里轻轻的发抖，像是害怕，又像是抑制不住的快感。 　　“欢欢哥……”他终于忍不住小声喊我，连声音也在发抖，既甜腻，又惶恐。 　　我把他转过来，低头吻他发红的眼角和小鹿一样惊惶的眼睛，柔声哄他:“别怕，别怕。” 　　他软在我怀里，喘息声凌乱而急促，我一遍遍的亲吻他的眼睛，无声的安抚他，直到他在我手里释放出来。 　　热水把手上滑腻的液体冲走，我把他洗干净，用白色的浴巾包起来，抱到床上。 　　他的脸还是红的，闭着眼睛，颤动的睫毛像一把乌黑的小扇子，也像轻展的蝶翼。 　　扯了条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他乖乖的倚着我，任由我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擦完我又拿了梳子和吹风机替他把头发吹干。吹风机是酒店房间里自备的。 　　梳子是自己带的。木制品，从他发间梳过时被残留的水份浸湿，晕染出更深的纹路。 　　吹干后的头发蓬松柔软，我用下巴压了压，非常舒服。 　　小丘终于睁开眼，去拿被我放到一边的吹风机。我捏捏他泛红的脸，问他:“缓过来了？不羞了？” 　　他咬着嘴唇摇头:“给你吹头发。” 　　我坐在床边，他跪坐在我身后，柔软的手指插在我发间，抓到头皮的时候有种酥麻的快感。 　　但是看不见他。 　　我干脆踢了鞋坐到床上，把他圈在两腿间，仰着头看他认认真真吹头发，朝他笑。 　　他故意不看我，抿着嘴把我沾了水结成一缕缕的头发抓散吹干，表情严肃得像在做什么决定人类未来的重要实验。 　　我伸手挠他腰上的痒痒肉，他果然绷不住，我抢了他的吹风机扔到一边，抱着他滚在床上。 　　“头发还没吹完呢。”他边笑边试图越过我去够吹风机。 　　“不吹了。”我抱住他，“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还有别的事要做。” 　　“欸？”他疑惑的看我一眼，我抓着他的手往胯下按了按，哑着嗓子道:“小丘，给我揉揉。” 　　小丘脸红得很彻底。 　　他的动作很生疏，但脸上慌乱又害羞的表情实在很诱人犯罪，我压着他的后脑勺吻他，抓着他的手套弄着，最后射在了他手里。 　　他慌慌张张的推开我，赤着脚就跑到洗手间去了，我裹好浴巾躺在床上笑了几分钟，他洗完手出来，脸还是红的。 　　我拍了拍床示意他上来，他犹犹豫豫爬上来，躺到我身边。 　　“还在害羞？”我侧过身，把他冰凉的脚揣进怀里捂着，挠了挠他的脚心。 　　他笑了两声，偏过头来看我:“欢欢哥，你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嘛。” 　　“我特别特别不好意思。”我点点他的脑袋，“但是你这么害羞，我不主动一点怎么办。” 　　他把脚缩回去，贴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小声说:“欢欢哥，你怎么这么好呢。” 　　“不好一点怎么配得上你。”我搂住他，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他乖乖的嗯了一声。 　　等他睡着了我才爬起来，把衣服洗了，晾到空调下面。 　　回到床上他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白`皙的肩露在薄被外，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从包里拿了本子，就着壁灯的柔和的光线画了一张他的素描。 　　他在浴室里光裸的背影。微微侧着的头，小巧圆润的耳垂，还有纤细的蝴蝶骨。 　　他的蝴蝶骨很漂亮，像只真正的，展翅欲飞的蝴蝶。 第28章 　　第二天我们逛完了海拉尔市内的几个景点，呼伦贝尔古城，成吉思汗广场，一塔三苑，哈萨尔大街。 　　下午从海拉尔出发，往额尔古纳的方向走。 　　“路上时间比较紧，所以不会停留太久。”导游笑眯眯的说，“晚上你们大概得住蒙古包了。” 　　一帮人都欢呼起来。 　　这回路上就没人睡了，出了市区，周围的景色一直很美，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蓝天白云。 　　其实细说的话都是很普通的事物，但是当视野辽阔到一定程度，平日里普通的东西一眼望过去也有种震撼人心的美。 　　车窗开着，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就是风有点凉，我把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给小丘披上。 　　他拉了一半盖在我身上，眯着眼睛笑了笑。 　　“看看看，牛牛牛！”李玉大喊。 　　“都是牧民放养的，有时候还能看到羊群。”导游解释说，“不过得看运气。” 　　“别嚷嚷了。”刘淼拍了李玉一把，“安静点不行吗，没见过世面也假装一下啊。” 　　“谁没见过世面了！”李玉笑着冲他大喊，整个人还在持续的兴奋中，“风吹草地见牛羊啊！居然是真的啊！” 　　刘淼捂耳朵，但脸上也带了笑。 　　小丘抓着我的手，趴在车窗上往外看，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我替他抓了抓头发，问他:“好看吗？” 　　他笑着点头，手心牢牢握着我的手，说:“一起看才好看。” 　　草原的地势高低起伏，有的地方是一马平川，有的地方又山坡连绵不断。 　　车停下来的时候，导游拉开车门:“这里地势比较高，可以看到大部分的莫日格勒河。” 　　一群人欢呼着跳下车去拍照。 　　莫日格勒河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似一条蜿蜒盘绕的银蛇，静卧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给我拍一张啊谢谢！”李玉把手机塞给我，对着镜头比了个“Y”。 　　我按了快门，把手机扔回给他，吐槽:“你下次能换个姿势吗？” 　　他浑不在意的嘿嘿两声，自己拿了手机朝各个方向拍风景去了。 　　“来，站那儿笑一个，回头给我当屏保。”我摸摸小丘的头，示意他往前边站一些。 　　小丘依言往山坡边缘退了几步，朝着镜头比了个“Y”。 　　李玉晃了一圈凑到我身边瞄几眼，啧啧道:“你怎么不吐槽沈丘了？” 　　我连拍了几张，头也不回的回答:“同样的姿势，你做是傻，他做是可爱。” 　　李玉靠了一声，问我:“我给你俩拍几张合影吧？” 　　“成啊。”我把手机递给他，走过去环住小丘的肩。 　　李玉拍完远远的朝我比了大拇指，喊道:“大家一起合影几张啊！” 　　于是又演变成集体合影环节了。 　　被委以重任的导游小哥拍完还感慨了两句:“你们这一行都是俊男美女啊，学校风水肯定好。” 　　罗衡尴尬的笑了两声。 　　导游小哥拍拍他肩膀，说:“相信哥哥的眼光，你瘦下来肯定也是大帅哥一枚。” 　　罗衡叹了口气:“没事，反正我和他们也不是一个学校的，胖点也不会坏风水。” 　　大家都笑，李玉被刘淼压着拍了几张合影，我、小丘和罗小胖也一起拍了几张，末了导游小哥问我们:“还拍吗，不拍就上车去白桦林了。” 　　我正想答话，袖子被拽了拽，周秀秀紧张的看着我，吞吞吐吐的说:“顾、顾欢，那个……那个能……能一起拍一张吗？” 　　她局促得脸都红了，李玉在一边促狭的吹口哨，我点了点头说:“可以。” 　　李玉拿了周秀秀的手机后退了几步，另一头苏小瑶也凑过去和小丘说了句什么，他点了点头，然后苏小瑶就很开心的把手机递给刘淼，站在小丘身边，刚好和我和周秀秀对着。 　　我和小丘就这样远远的面对着面，心情怪异的扯出两个笑容。 　　“隔得那么远干什么啊！”李玉唯恐天下不乱的嚷嚷，“靠近点啊！” 　　周秀秀似乎偏头看了看我，稍微靠过来了一点，李玉还想说什么，我不耐烦的瞪他一眼:“废话怎么这么多，叫你拍你就拍！” 　　“行行行。”李玉摆摆手，“来笑一个。” 　　我扯了扯嘴角，他远远的比了个ok的手势。 　　上车前周秀秀低着头说了声谢谢，露在领口外的脖颈上薄薄一层红晕。 　　我心想得早点找个机会和她说清楚才好。 　　小丘把手放在我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吃醋了？”我点开手机备忘录。 　　习惯有别人在的时候这样和他交流。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接过手机:“没有。” 　　我想拿手机，他又慢慢输入几个字:“想光明正大的和你站在一起。”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又写:“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没有，一点也不任性。 　　我拿过手机，写:“我也想光明正大的和你站在一起。” 　　顿了顿:“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放在衣服下的那只手紧紧的扣着我的手指。 　　十指交缠。 　　我往他身边靠了靠，回握住他的手。 　　想快点长大，想有能力保护他。 　　白桦林是草原上很大一大片树林。 　　白色的树干，绿色的枝叶，每个角度看上去都是一副颜色明亮的油画。 　　这回活动的范围比较大，导游让我们二十分钟之后过来集合。 　　“千万别被白桦林里的俄罗斯姑娘给勾走了。”他开玩笑似的点了根烟，倚在车门边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记得准时回来，找不着路了就打我电话。” 　　“你不去吗？”有人问他。 　　“走过无数遍了，我歇歇。”他摆了摆手，“快去吧，时间晚了就到不了额尔古纳了。” 　　这回我拉着小丘走在前头，走了半天，和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实在是不想被拉着拍照了。 　　远远往后看，李玉好像还在缠着刘淼给他拍照，刘淼不乐意，他又去找罗小胖了。 　　可怜罗小胖来了两天，估计和苏小瑶说的话还没超过十个字。 　　两个姑娘这次也没特意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脚底抹油太快，她们也不大好意思特意跟过来。 　　“小丘，你摸摸这个。”我抓着他的手摸了摸树干上的疤痕，“是不是很像眼睛。” 　　“是诶。”他用指尖细细的摩挲，回过头孩子气的笑了，“它们在看着我们。” 　　“有个传说，”我说，“有个俄罗斯姑娘，和爱人在白桦林里许下诺言，会相伴到老，不离不弃。” 　　“后来呢？” 　　“后来战争爆发了，爱人参了军，去了很远的地方打仗。”我握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俄罗斯姑娘就在白桦林等他回来。” 　　“这些眼睛，就是她注视着爱人所在方向的眼睛。” 　　“后来等到了吗？”小丘仰着头问。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小丘，你听过那首歌吗？”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我轻轻哼了两句。 　　小丘看了我两眼，忽然蹲下`身，在地上找了块边缘很薄的小石头。 　　“我也要把我们的名字刻在这里。”他的眼睛亮亮的，“这样你就会一辈子爱我。” 　　我乐了:“小丘，你这是迷信。” 　　他央着我的手:“好嘛。”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把放在背包里的小刀拿出来，“用这个，你真以为拿石头能刻上字吗？” 　　“我看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嘛。”小丘边刻字边吐了吐舌头，“谁知道拿刀都这么难划。” 　　他歪歪斜斜的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又把刀递给我:“该你了，欢欢哥。” 　　我把顾欢两个字刻在他名字后头，想了想又在中间加了个小小的爱心。 　　歪歪扭扭的爱心，不太像爱心，像个不规则的圆。 　　真的挺丑的，而且还是破坏花草树木。 　　小丘认真的打量了半天，心满意足的笑:“欢欢哥，你说过十年来看，还能找到这棵树吗？” 　　“到时候再来看看，就知道了。”我说。 　　“好啊。”他说，“就这么说定了。” 　　我俩是最后回去的，李玉很不满:“顾欢，你跑那么快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急着去私会情人。” 　　“你管我干嘛，你又不是我情人。”我朝他挑了挑眉，“难道你看上我了？” 　　“呸！不要脸！”李玉把头扭到一边，不理我了。 　　小丘一直在笑。 　　没几分钟他又扭过头来:“拍照片了吗？给我看看呗。” 　　我掏完手机才想起，光顾着和小丘说悄悄话，居然一张照片都没拍。 　　“我忘了。”我面无表情的把手机塞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李玉狂笑，“你他妈就下去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干？” 　　“捡了块石头。”小丘摊开掌心，“在树林里捡的。” 　　李玉看了他几秒，一拍大腿:“操！我怎么没想到拿块石头做纪念！” 　　他转向小丘，笑得虚伪极了:“沈丘，打个商量呗，能不能把石头让给我啊？我拿别的和你换啊？” 　　“不要。”小丘把手缩回去，“不换。” 　　“你去别的地方捡石头不行吗？”苏小瑶回过头来笑着说，“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呢，够你捡一包石头了。” 　　“说的也是哈。”李玉摸摸下巴，看向刘淼，“下次记得提醒我。” 　　“哦。”刘淼说。 　　“你要白桦林的照片吗？”周秀秀忽然回过头来，“我拍了挺多的，回头传给你啊。” 　　我愣了几秒，她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纯风景照，没拍人的。” 　　“谢谢啊。”我朝她点点头。 　　“我也要！”李玉适时的插嘴，“我光顾着拍人了，一张风景照都没拍！” 　　“那我回头也给你发一份。”周秀秀说。 　　“干脆建个群吧！”李玉兴致勃勃的说，“以后有啥事还能群里通知，也省得麻烦。” 第29章 　　李玉兴高采烈的建了个群。 　　群名叫……叫“七个葫芦娃”。 　　实在是无力吐槽。 　　李玉一脸求表扬求夸奖的表情，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切？” 　　刘淼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我和小丘一致保持了沉默。 　　最后苏小瑶干笑了两声，说:“总比七个小矮人好。” 　　李玉眼睛发亮的看着她:“其实七个小矮人也很不错！” 　　我看他蠢蠢欲动的表情，非常怀疑他会不会转头就采纳这个创意。 　　“那个，”周秀秀适时的打断了他，“我把照片发群里了。顺便加个好友吧。” 　　大家都低下头开始互相加好友，我划开屏幕，立马弹出来几条申请信息。 　　一一点了通过，小丘偷偷瞄了我好几眼，我把手机往他手上一放，笑:“想干什么都尽管光明正大的干。” 　　他抓着手机，有点迟疑的看着我。 　　“真的。”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揽住他，和他头靠头的倚在一块儿，他的脸有点儿红，偏着头看了我几眼，然后低头打开了手机。 　　我qq上的好友并不多，所有人都挤在“我的好友”列表下。 　　我瞧着他点开列表，也没细看，直接新建了一个分组，然后开始一个个的把人往分组里放。 　　我纳闷道:“小丘？” 　　他做完迁移工作才抬头一笑，举着屏幕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的好友”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我自己，一个是他。 　　我懒得取名，所有通讯工具的昵称都直接用的本名。他也跟着用了本名。 　　在空荡荡的列表下，顾欢和沈丘两个名字紧紧的挨在一起。 　　我心里一甜，揉揉他的头发:“怎么不单独建个分组放自己？这么多人挪出来多麻烦。” 　　他摇摇头，小声说:“我不想要独一无二的分组，我想和你挨在一起。” 　　他又点开自己的手机给我看:“这里也挨在一起。” 　　“今天的蒙古包大概住不成了。”导游拍拍手，示意我们听他说话，“我们今晚住恩和。” 　　大概是我们脸上的失望之色太浓，导游笑着说:“还有好几天，住蒙古包有的是机会，俄罗斯小木屋也就这一晚了。” 　　“小木屋？”两个女生的兴趣最先被勾起来，“童话故事里的那种小木屋吗？” 　　“到地儿你们就知道了。”导游卖了个关子，“非常适合你们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去恩和的路上还看到一条很宽的河流，导游说这是额尔古纳河的支流，我们下去停留了一会儿，拍了几张照就继续往前走了。 　　到恩和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多，但是天色还很亮，道路两旁的小院里是各式各样的俄式小木屋。 　　原木垒成的墙壁，尖尖的屋顶，还有被白色木条隔成一块块的小窗，确实是非常童话风的建筑。 　　每间小木屋周围都围着一圈木栅栏，院子里种着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和盛开的鲜花，看起来清新可爱。 　　我们住的家庭旅馆虽说是旅馆，但是房间也不多，统共就两层，窗台上摆着很多漂亮的花。 　　晚饭是在小镇街上的饭馆里解决的。 　　因为这边用水紧张的缘故，洗澡都是公共桑拿浴。我们前一天在海拉尔都洗过澡，干脆就没洗了。 　　房间里倒是挺干净整洁，和酒店标间差不多大小的窗和白色的被褥，一群人都住的二楼，因为这个季节一楼蚊子还挺多。 　　而且一行人就我一个带了花露水，结果一晚上都有人陆陆续续的敲门借花露水。 　　小丘直瞅着我笑，我捏捏他的脸，无奈道:“可能就我一个有带孩子的经验知道要带花露水吧。” 　　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把我扑到床上，蹭蹭我的脸:“我才不是小孩子。” 　　我熟门熟路顺着他的腰往里摸:“是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就脸红红的挣扎着滚到一边去了，对我吐舌头:“你对小孩子耍流氓。” 　　我伸手把他捞回怀里:“两情相悦就不叫耍流氓。” 　　在床上闹了半天，门又被敲响了。 　　开了门一看，是李玉和刘淼。 　　“出去看星星吗？”李玉兴高采烈的说:“这边晚上能见度很高，很多平时看不到的星系都能看到。” 　　回头看小丘一眼，明显被勾起兴趣了。 　　我点点头:“你先去问别人，我们换了衣服就来。” 　　把小丘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出门。 　　这边晚上温度低，我连他的帽子都给强行戴上了。 　　李玉他们在旅馆楼下等我们，见到小丘第一眼他就开始笑。 　　我横他一眼:“回头吹感冒了看你还笑不笑。” 　　然后刘淼伸手把他帽子也扣上了。 　　李玉不笑了，开始挣扎:“不行！这有损我英明神武的形象！” 　　刘淼冷漠道:“那你自己去看吧。对着手机百度估计也能认出几颗星星。” 　　李玉瞬间疲软:“行行行你说戴就戴。” 　　一群人都笑起来，最后七个人都把帽子扣上了。 　　说起来也挺心有灵犀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穿了那天一起买的卫衣，怕冷的还在里面穿了长袖，外面加了外套。 　　这会儿都快十点了，天色才慢慢暗了下来，我们顺着小镇的主干道往外走，路上还碰到了不少游客和穿着民族服饰的俄罗斯人。 　　但他们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实在是和他们的肤色发色很违和。 　　“现在也就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说着俄语了。”刘淼淡淡道，“年轻一辈都基本汉化了。” 　　我对此倒是没什么感慨，文化的冲突和融合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北斗七星还是很好找的。”刘淼换了个话题，“那个勺子就是。”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眼就能辨认出这几颗从小学课本里就开始眼熟的星星。 　　“北斗七星属于大熊座。”刘淼扶了扶眼镜，“勺柄是大熊座的尾巴。” 　　他点了点周边几颗星:“虽然抽象了点，不过还是能大概连出来的。” 　　恕我直言，这抽象得，完全无法想象这几颗稀稀拉拉的星星能组成一头熊。 　　所有人都在盯着星星努力想象成一头熊，我拿出手机来百度了一下大熊座，偷偷拿给小丘看:“对着看比较容易凭空想象无中生有。” 　　小丘扑哧一声笑了。 　　李玉见样学样，拿着手机百度了半天，一本正经道:“看懂了，来，下一个。” 　　刘淼瞟了他一眼，也不点破，换了个方向:“看到那七颗亮星没，那是猎户座。‘参宿七星明烛宵，两肩两足三为腰’。” 　　“这个好认。”李玉比划了一下，“很明显嘛。大名鼎鼎的北极星，牛郎星和织女星在哪？” 　　“北斗七星勺子前面两颗星往前延伸五个长度的位是北极星。那一大片的亮星就是银河了。银河两边，那两颗最亮的星星就是牛郎星和织女星。”刘淼一一指给我们看了。 　　“你怎么懂这么多？”回去路上罗小胖问他。 　　“多看看书自然就懂了。”刘淼扶了扶眼镜，“你也该多看看，把妹用得着。” 　　罗衡:“……”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几天他就没敢和苏小瑶说上几句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得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啊。” 　　罗小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我们靠脸就行，不需要研究这些虚的。” 　　罗衡:“……” 　　小丘安慰他:“小胖哥，别伤心，其实你很可爱的，是他们不懂欣赏。” 　　罗衡感动的看着他。 　　“胖姑娘应该会喜欢你这款，真的。”小丘认真的说，“你是胖子界的美男。” 　　“考虑一下把苏小瑶喂得和你一样胖吧。”我补上最后一刀。 　　第二天的早餐旅馆提供了自制的列巴、蓝莓酱和奶茶。 　　列巴很松软也很香，特别大，拿着刀切成片吃。蓝莓酱涂在上面酸酸甜甜的，小丘爱吃甜食，偷偷吃了很多蓝莓酱。 　　奶茶的奶味也很足，居民们自己养奶牛挤奶加工的，纯天然无污染。 　　临走的时候下了雨，太阳也好端端的挂着，车一路开出去，细细的雨丝飘在脸上，在暖和的阳光下有种冰凉的惬意感。 　　雨没下多久就停了，天边还出现了一条淡淡的彩虹，李玉从车窗探身出去拍照，刘淼就淡定的按着他的腿，防止他把自己颠出车厢。 　　李玉拍着拍着就嚎着嗓子唱起来了:“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 　　车厢里的气氛被他带得热烈起来，大家不管不顾的跟着他嚎，最后连司机大叔也跟着嚎了几句。 　　唱了半个多钟头，一首嚎完换下一首，等到大家都嚎不动了，导游小哥边喝水边笑:“年轻真好啊！” 　　是啊，年轻真好。 第30章 　　哈乌尔河景区有一条小栈道供游客行走，栈道两边是寂静的白桦林，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奇形怪状的捕猎器具。 　　走到半路有棵树上挂着四个小圆盘，上面写着——白桦公主。 　　仔细一看树干上的纹理确实很像一张俏皮高傲的公主脸。 　　李玉咋咋呼呼要和公主合影，还拉着我说:“顾欢，一起啊，白雪公主和白桦公主也应该合影纪念。” 　　另一边苏小瑶发现了带着帽子的白桦王子，于是小丘也被拽过去来了张王子和王子的合影留念。 　　爬到山顶——其实也不能算是山顶，顶多算个地势稍微高点的小土丘——往下看，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深深浅浅的绿，一直蔓延到与天际相接之处。 　　哈乌尔河就在这大片绿意中静静流淌，导游说在蒙语中它的名字是“春天一般的河流”的意思。 　　我倒觉得更像是流淌在春天里的河流。 　　李玉站在观景台边，朝下大吼一声:“啊——好——美——啊——” 　　旁边的游客纷纷侧目而视。 　　我只想假装不认识他。 　　哈乌尔河的下一站是室韦。 　　室韦和恩和一样，同样是个俄罗斯民族乡，在额尔古纳河边隔着边境铁丝网往对面望去，可以远远的看到俄罗斯的一个小镇。 　　然而和河这边的热闹不同的是，那一边看起来平静而安宁。 　　我们在室韦停留得并不久，吃过午饭就上车直奔临江屯。 　　去临江的路上额尔古纳河仍旧伴随左右，河对面是同样青翠的草地，但那边属于另一个国家——俄罗斯。 　　路上的风景依旧很美，辽远的蓝天，一望无际的绿草地，清澈的河流，还有道路两边不时闪现的麦田和油菜地。 　　“跟团游一般不会来这边。”导游向我们介绍，“这条路还是砂石路，也比较窄，大巴过来不太方便。 ” 　　“不过颠簸一段是值得的。”导游笑着说，“一会儿你们可以骑着马四处走走，还能去南山看日落。” 　　说到骑马，一群人都兴奋起来，李玉扯着嗓子就唱起了《套马杆》。 　　他自娱自乐得开心，边上的人也被他娱乐得开心，刘淼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而镇定。 　　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把我家小丘和李玉放到一起一对比，顿时深觉我上辈子得比刘淼多做了多少好人好事啊。 　　也亏得他不管李玉怎么犯二也能风雨不动安如山，实在是功力匪浅。 　　我回头对刘淼比了个大拇指，李玉正和他勾肩搭背的唱得起劲，大约以为我在夸他，还抽空回了一句:“过奖过奖。” 　　苏小瑶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道:“李玉，有自信是件好事。” 　　“有自信，也有实力。”李玉打了个响指，挑了挑眉:“不要迷恋我，我心里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两个女孩子笑成一团，好一会儿周秀秀才憋着笑说:“李玉，小瑶不喜欢你这类型，你放心吧。” 　　“哦——”李玉遗憾的拉长声调，“那你说说，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苏小瑶扑上去捂她的嘴，周秀秀和她闹成一团，抓着她的手笑得直喘:“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不好看吗？”李玉掏出手机来照了照，还骚包的向后撩了撩头发，“这不可能，肯定是你们的审美有问题。” 　　“顾欢，我不好看吗？”他戳了戳我的背。 　　我不理他。 　　“沈丘，你来说说？”他又去骚扰小丘。 　　小丘回头看他一眼，犹犹豫豫的说:“我觉得……你比罗衡好看。” 　　罗小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悲愤道:“沈丘丘，你不带这样的！你这是歧视胖子！” 　　我侧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潜力股。” 　　临江屯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一侧是额尔古纳河，一侧是地势稍高的小山坡。 　　导游带我们去当地居民那儿租马，养马的大叔让我们自己挑，拍着胸｀脯和我们保证:“都是驯服好的，脾气很好，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两个人一起骑一匹也可以。” 　　两个女生本来看着高头大马还有点迟疑，听了这话立刻表示两个人一起骑一匹。 　　我捏捏小丘的手，问他:“小丘，要一起吗？” 　　他点点头，我上前挑了一匹黑色的马，和大叔说:“我们也一起。” 　　“好嘞。”大叔把缰绳交到我们手里，笑着问剩下的三个男生:“你们呢？” 　　李玉抗议无果，被刘淼拖开了。 　　剩下罗小胖一个人老老实实的领了一匹马，我拍拍他肩膀，他倒是心态很好:“两个人也怕把马给压垮。” 　　“不想追求你的瑶瑶女神了？”我问。 　　苏小瑶她们正在跟着大叔学上马，这会儿也没看过来。 　　“看看就好了。”罗小胖挠挠头，“谁年少的时候没个梦中情人啊，又不是非得追到手不可。” 　　“别。”我点点他的肩，“怂就直说。” 　　“是啊，我怂。”罗小胖老实交代道，“光看外表都知道我配不上她。” 　　“小胖哥不要妄自菲薄呀。”小丘突然插嘴，“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不只是外貌。” 　　罗小胖乐了:“沈丘丘，你怎么也会安慰人了？” 　　小丘认真的看着他:“不是安慰人，这是事实。” 　　上马前李玉还气势汹汹的表示他只想一个人骑，上了马之后整个人都恨不得扒在马背上了。 　　“它、它怎么乱动啊！”李玉哭丧着脸喊:“我要摔下来了！” 　　连俩姑娘都比他强，虽然上马上得不太顺，但是坐稳之后都已经抓着缰绳慢慢往前走了。 　　刘淼坐在他身后探手抓住缰绳，轻轻抖了抖，马儿就乖乖的顺着路往草场外走。 　　“救命啊！”李玉在马背上鬼哭狼嚎，旁边租马的游客都笑疯了。 　　好在他虽然嚎得厉害，但是身体却很老实的趴在马背上，没有强行往下跳。 　　虽然我怀疑是因为他怕把自己摔死。 　　我骑着马跟在后头，小丘坐在我身前，轻轻的靠着我。 　　大叔骑马在我们旁边跟着，笑着说:“有什么事就喊我，不要慌，慢慢走走就习惯了。” 　　说完他抖了抖缰绳，往前去交代其他人了。 　　“小丘，你害怕吗？”我放任马儿慢慢往前走，咬了咬他的耳朵。 　　“痒……”小丘往前躲了躲，回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我，“不怕，有欢欢哥在呢。” 　　握着缰绳的手稍微收紧一点，就把小丘圈在了怀里，这样亲密的姿势也不用担心旁人异样的眼光。 　　他顺从的靠过来，偏着头对我笑。 　　阳光像流淌的蜂蜜铺了满地，马蹄踏过柔软的草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好像连阳光都被踩碎了。 　　顺着绿草地慢悠悠的往前走，额尔古纳河就在小村庄边静静流淌，水面宛如一块打磨光滑的镜面，清晰的倒映着岸边的一草一木。 　　连李玉都安静了下来，不再惊慌的叫嚷，刘淼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扭头往后看，嘴唇还紧抿着，看起来有几分紧张。 　　“小丘，和他打个招呼。”我说。 　　小丘转头看向李玉，扬起手朝他挥了挥。 　　李玉犹豫了一下，松开一只紧抓着马鞍的手，战战兢兢的朝这边挥了挥。 　　“你不拍照了吗？”我抖了抖缰绳，马儿往前快走了几步，靠近他俩，“这么好的风景，不拍岂不是浪费了？” 　　李玉绷着脸说:“你们不也没拍。” 　　“现在拍。”小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他咔擦咔擦拍了几张。 　　苏小瑶她们和我们之间刚好隔着李玉，闻言也笑道:“李玉，你帮我们拍一张合影呗。” 　　李玉单手掏出手机，半天也没划开解锁。 　　刘淼把胳膊往上提了提，从李玉腋下伸过去，紧紧把他夹在中间。 　　李玉“操”了一声，怒道:“你干嘛？” 　　“省得你还要拿一只手来抓马鞍。”刘淼说，“我保证夹紧了不让你掉下去。” 　　周秀秀催促他:“你快拍呀，我们姿势都摆了半天了。” 　　李玉咬着牙松了手，任由刘淼搂着，转身去给她们拍照。 　　我笑了半天，小丘往后靠了靠，小声说:“我也想要欢欢哥这样搂着我。” 　　我换了个姿势搂紧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是这样吗？” 　　他仰着头看着我笑，我没忍住，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他受了惊似的猛的一抬头，刚好和我磕在一起。 　　“被、被看到怎么办……”小丘背对着我，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 　　他发丝间白玉般的耳垂染上了淡淡绯红，看样子害羞极了。 　　“就说是我强迫你的呗。”我隔着衣服蹭了蹭他的腰，“别怕，没人看到。” 　　“不能这样说。”他急急的转过头来，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不是强迫。” 　　我笑着点头:“好，不是强迫。” 　　他很认真的盯着我:“就算真的被发现了，我也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第31章 　　在河边遛了几道弯，众人掉转了方向，骑着马往南山上走。 　　“南山的日落可是很美的。”大叔自豪的介绍，“如果是早上，那就该去北山看日出了。” 　　日头已经西斜，从山顶往下望去，村庄、河流以及大片的麦田都被笼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 　　有风吹过的时候，起伏的麦子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真美啊。”小丘轻声说。 　　他柔软的发丝被风撩起来，擦过脸颊的时候痒痒的。 　　“嗯。” 　　在这样远离尘世的地方，连声音都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几分，害怕惊扰了美梦。 　　“下马合个影啊。”李玉不知何时窜了过来，站在马边朝我们龇牙咧嘴:“你们都不觉得大腿疼吗？” 　　“不觉得啊，玉儿公主。”我朝他微微一笑，翻身跳下马，示意小丘跳下来。 　　小丘很听话的跳下来，我伸手接住他，抱了个满怀。 　　“欸……”李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挑了挑眉:“怎么了，玉儿公主？” 　　“你们平时都这样吗？”李玉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就是像……刚刚这样。” 　　他比划了一下刚刚下马的姿势。 　　小丘刚刚下马时抓着我的胳膊，这会儿还没松手，听到李玉的话，胳膊上的力道顿时紧了紧。 　　我拍拍他的手，不动声色的看着李玉:“那又怎么了？” 　　李玉扭头瞅了瞅后面，才压低声音说:“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刚刚刘淼接了我一把，我都摔……摔他怀里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会啊。”我面不改色的扯谎，“你是男的，哪来那么多规矩，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 　　李玉皱着眉头想了想，释然道:“也是。看来我得和你们学学，不能太小家子气。” 　　这人果然是个傻的吧。 　　拍完照，我们沿着原路下了山。 　　暮色四合，白桦树林在风中簌簌作响，来时冷清的村庄热闹了不少，很多高鼻深目的村民和领着我们的大叔打招呼，还有个长相漂亮的女郎主动邀请我们去她店里吃饭。 　　“在这边很久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孩了。”她笑眯眯的说，“要不要考虑到我的店里吃晚餐？” 　　“保证童叟无欺，还给打折哦。” 　　尽管大叔向我们保证她开的餐馆绝对是这边一流水准的，我们还是打了个电话和导游确认一下晚餐是否有安排。 　　导游接了电话，开始还有几分诧异，很快就爽快道:“没问题，你们在那边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姐姐，等导游过来之后我们一起去你店里吃饭。”苏小瑶放下手机，笑嘻嘻的和她套近乎，“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我能和你拍几张合影吗？” 　　“可以啊。”女郎大大方方的搭着她的肩膀，任由大家拍照。 　　她的裙子被风扬起，像一朵艳丽的云彩。 　　“晚上穿裙子好吗？”我在小丘耳边低声说。 　　小丘愣愣的看着我，半晌脸慢慢的红了。 　　“再、再说吧。”他含含糊糊的回答。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村子很小，导游来得很快。 　　女郎带着我们在村庄四通八达的小路上绕了绕:“到了。” 　　也就几分钟的路程，眼前是一家俄式木楞刻的小院，连个招牌都没有，如果不是远远的就听到里头热闹的人声，这儿看起来就像是一幢普通的居民房。 　　走进院子，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小姑娘刚好从院子里路过，抬头看见我们，顿时惊喜的喊了一声:“姐！” 　　女郎张开双手和小姑娘抱了抱，笑道:“小秋，给这几位客人找张桌子。” 　　小丘看了看我，一群人都古怪的看着小丘。 　　女郎有些莫名:“怎么了？” 　　苏小瑶首先笑起来:“和我们的同伴重名了。” 　　女郎也笑了:“这我妹妹，叫小秋，秋天的秋。” 　　李玉指了指小丘:“这顾欢的弟弟，叫沈丘，丘陵的丘。” 　　小姑娘大大方方的伸手:“你好，我是小秋。” 　　小丘握了握她的手:“你好。” 　　小姑娘打量了他半天，忽然说:“你长得比我好看。” 　　“你也很好看。”小丘说。 　　“没有你好看。”小姑娘回答。 　　李玉打岔:“别了别了，你们打算互相吹捧到什么时候，可怜一下我们这些饥肠辘辘的凡人好吗？” 　　小姑娘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你看起来确实是个凡人。” 　　李玉:“……” 　　大家:“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刚采的新鲜蘑菇。”小姑娘利索的把餐具摆上桌，和我们聊天，“要点一份小鸡炖蘑菇吗？” 　　小秋她姐，也就是老板娘，领我们回来的漂亮女郎，把我们交给妹妹之后就去忙了，点菜什么的都由她负责。 　　“可以。”刘淼说，“再来一份牛肉饼炖土豆。” 　　“你还对我们这儿的菜挺了解的。”小秋笑嘻嘻的说，“烤羊排和鲶鱼来一份？” 　　大家都没意见，周秀秀另外点了手撕包菜和煎鸡蛋之类的家常菜，小秋记了菜名，拍着胸｀脯保证:“绝对纯天然无公害，都是自家人种的菜养的鸡。” 　　“哦对了，主食要什么？” 　　“就要列巴吧。”我说，“多给点蓝莓酱。” 　　“好嘞。”小秋眨巴眨巴眼，“自制蓝莓酱，你们要买点带回去么？” 　　于是等着上菜的间隙，我们又买了一箱蓝莓酱。 　　烤羊排上来时我们都有点懵。 　　一整块羊排，都没有切开，上面插着几把刀。 　　烤的倒是金黄酥脆，看起来很美味。 　　“可以自己拿刀切肉吃。”小秋解释道，“这才是原汁原味的烤羊排，都切成块了鲜味就不足了。” 　　李玉先拿刀切了一块，我切了一块放到小丘盘子里:“尝尝。” 　　他刚咬一口，李玉已经嚷嚷开了:“好吃好吃！外酥里嫩，特别香！” 　　小丘点头:“好吃。” 　　大家纷纷动手切肉，两个女生在动刀子方面不如男生熟练，罗小胖主动给她们切了几块，苏小瑶笑着和他说了谢谢。 　　罗小胖连忙摆手:“不客气，应该的。” 　　啧，脸都红了。 　　菜的味道都不错，分量也很足，吃完后一群人抱着撑得滚圆的肚子，躺在椅子上满足的叹气。 　　“这就不行了？”小秋端着盘子进来，笑嘻嘻的，“战斗力不太行啊。” 　　李玉惊讶:“不是都上完了么？” 　　“赠品。”她把盘子递到小丘面前:“喏，你长得最好看，你先挑。” 　　是几小碗冰淇淋，上面浇着蓝莓酱，做得精致可爱，小木碗表面还雕着细细的花纹。 　　“这个看脸的世界……”李玉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连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都免不了俗。” 　　小丘拿了一碗，笑得甜甜的:“谢谢。” 　　“不用谢，你尝尝看，味道……”小秋的声音拐了个弯，“欸你怎么……” 　　我低下头，就着小丘举到我嘴边的勺子尝了一口。 　　奶腥味去得很干净，留下的是纯粹牛奶的香浓，配上酸酸甜甜的酱，既清爽又可口。 　　“很好吃。”我揉揉他的头发。 　　小丘弯着眼睛吃了一口。 　　“……你们……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小秋卡壳了半天，才接住上一句没说完的话。 　　“全班都知道的事儿。”李玉大喇喇的接话，“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再磨蹭一会儿冰淇淋都化了那得多可惜啊。” 　　“知道啦知道啦。”小秋把冰淇淋一一分给大家，“尝尝看，牛奶是今早刚挤的，新鲜。” 　　李玉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大口，眼睛发光:“这个真好吃，比以前吃过的冰淇淋都好吃，有什么独门秘方吗？” 　　“没有。”小秋脆生生道，“新鲜的原材料，加上我姐的手艺，当然好吃。” 　　“我还想着要是回去之后还能吃到就好了……”李玉遗憾的说，“可惜不能把你姐带走。” 　　“就算带走她姐，你也得再带上奶牛和够奶牛吃的草。”刘淼扶了扶眼镜，“省省吧，活在梦里什么都有。” 　　周秀秀笑:“可惜你晚生了几年，年龄差太大咯。” 　　苏小瑶顺口道:“不是还有个妹妹么？” 　　李玉还没来得及表达抗议，妹妹已经跳了起来:“不要不要，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说得好像我喜欢你这样的。”李玉气急反笑:“你倒是说说，你喜欢哪样的？” 　　小秋不假思索的伸手一指:“他那样的！” 　　小丘叼着勺子，迷茫的眨了眨眼，看向我手里的甜点:“我可以再吃一勺吗？” 　　李玉:“他看起来比较喜欢甜点。” 　　小秋泄气:“你说得对。” 　　有时候我不知道小丘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对除我以外的人，简直迟钝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是不管是真傻还是装傻，我都很喜欢。 　　喜欢他只会傻乎乎的看着我。 　　我舀了一大勺冰淇淋送到他嘴边:“当然可以。” 第32章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早。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起雾了。 　　小丘还睡着，侧身枕在我胳膊上，睫毛温顺的垂着，睡衣微微有些凌乱，敞开的领口里一小片肌肤白`皙如玉。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轻手轻脚的把床头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手机拿过来。 　　李玉又在群里发消息了。 　　陌上人如玉:都起了吗去看日出吗今早起了雾景色肯定很美！ 　　刘淼没说话，但是肯定在。他俩可是住一屋的。 　　迢迢:我和秀秀都起了，我问下她去不去。 　　迢迢:她说去，旅馆门口集合吧。 　　衡与歌:我马上到。 　　陌上人如玉:顾欢他们呢？该不会还没起吧？我去敲门看看？ 　　我:别敲了，你们自己去吧。我们不去。 　　陌上人如玉:别吧！机会多难得啊！一日之计在于晨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我:乖，去找你刘淼哥哥一起捉虫子吃。 　　三水:呵呵。 　　我: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陌上人如玉:友尽。 　　我笑着放下手机，把小丘往怀里揽了揽。 　　他被我的动作惊扰，闭着眼软软的哼唧了一声:“几点了？” 　　我说:“还早，你还能再睡会儿。” 　　他伸手搂住我的腰，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的又睡了。 　　我看着他发了会儿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睡着之前忽然想起，昨天回来得太晚，忘记让他穿裙子了。 　　八点，闹钟准时响了。 　　窗外的雾散得差不多了，有几缕调皮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落在薄被上。 　　小丘在被子下动了动，那光斑便跟着晃了晃。 　　“起床了，小丘。”我摸摸他的脸。 　　他似是在进行艰难的斗争，好半天才把眼皮撑开一条缝隙，从那缝隙中觑了觑我，软着嗓子道:“要亲亲才起床。” 　　我忍着笑，在他脸上正儿八经的啵了一口，催促:“亲过了，快起来。” 　　他闭了眼，软糯糯的说:“这个不算，要亲嘴。” 　　我又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问:“可以起床了？” 　　小丘这才揉了揉眼睛，可不情愿的从我身上蹭去床外边拿衣服。 　　慢吞吞的，蹭的我都要着火了。 　　“小丘。”我伸手掐了一把他露在外面的腰，衣服早就被他蹭得乱七八糟的贴在身上，“你再慢点今天就别想起床了。” 　　他在我手心里拱了拱腰，声音依旧软软的，带着没睡醒的困意:“我好困，我也想一天都不起床。” 　　我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他顺着力道趴下来，下颌尖尖的戳在我胸口，软着嗓子问:“不起床了吗？” 　　“让我抱一会儿。”我说。 　　他乖顺的伏在我胸前，侧过脸贴在我胸口听了一会儿，忽然说:“噗通。” 　　我问他:“噗通？” 　　“心脏在跳。”小丘贴着我的胸膛蹭了蹭，小声念道:“噗通——噗通——” 　　“那你听懂它在说什么了吗？”我捏捏他的脸，笑着问。 　　“说什么？”他困惑的抬头看我，“有说什么吗？” 　　“有啊。”我说，“它在说:‘小丘好可爱。’还有‘好想和小丘永远在一起。’” 　　小丘笑起来，煞有介事的拍拍我的胸口，说:“我答应你了。” 　　等换好衣服洗漱完半个点都过去了。 　　中间李玉来叫了一次门，说我们再不起来就要被扔在临江屯自生自灭了。 　　我觉得这主意还不错。 　　这儿有山有水，风景如画，是个安享晚年的好去处。 　　蒙古包住起来远不如想的那么舒服。 　　当天我们住在黑山头，一群得偿所愿的人在蒙古包里被蚊虫叮咬得简直要发狂。 　　我倒是还好，天生就不怎么受蚊子欢迎，小丘喷了花露水都没用，照样有蚊子前仆后继的往他身上扑。 　　最后大半宿都用来打蚊子了。 　　李玉更惨，不知道被什么虫子爬了一道，脖子上一大片都过敏了，肿得惨不忍睹。 　　刘淼替他涂了点青草膏，哀嚎声隔着半里都能听见。 　　想起他前一天还在我面前炫耀日出有多美，语气中十万分的遗憾我没去看，简直就是乐极生悲的典范。 　　他懂什么，我家小丘比日出好看多了。 　　满洲里是行程的最后一站。 　　其实草原的景色看了几天，一路都很美很震撼人心，该洗涤的心灵也洗涤完了。 　　于是到了满洲里所有人都敞开了肚皮吃吃喝喝，以及疯狂购物。 　　“这个买给我妈怎么样？！”李玉拿着一条项链，“挺好看的啊这是紫水晶吧？” 　　“……你在哪不能买非得在这儿买首饰么？”刘淼皱眉。 　　“指不定还比A市的贵。”罗小胖小声补充。 　　李玉放下手里的项链，哭丧着脸:“那我买啥啊我空着手回去我妈肯定又要骂我小没良心了。” 　　“买裙子呗。”我轻飘飘的插嘴，“哪有女人不喜欢裙子的。” 　　李玉朝我竖起大拇指:“顾欢，很有经验啊。”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大家就一起去挑裙子了。 　　我也给我妈买了两条素淡些的裙子，他们还惊讶:“你不是一早买过了么？” 　　“不嫌多。”我说。 　　那条可是给小丘的，让我妈穿大红色她得削了我。 　　买完东西回酒店，小丘先去洗澡，我蹲在地上整理东西，就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开了门，是周秀秀。 　　“那个。”她撩了一下头发，“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么。” 　　浴室里的水声没停，我朝她点点头:“行，走廊里说？” 　　她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我把门虚掩上，跟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她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我问她。 　　再磨蹭下去小丘就得洗完了。 　　“那个……”她开了个头又不说了，我有点急，又不好意思催促她。 　　正犹豫着，她忽然往前走了几步，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愣了一下，没来得及推开她，她就自己松开手退回去了。 　　“抱歉……有点唐突。”周秀秀笑着摇摇头，马尾辫在脑后一晃一晃的，“这几天很开心，谢谢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纳闷的摸摸鼻子，顺着她的话说:“没什么，我也挺开心的。” 　　她看着我笑了一会儿，眼眶微微红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 　　我手忙脚乱的掏了半天兜，只掏出一个空空的包装袋。餐巾纸都用完了。 　　她看着我懊恼的把袋子塞回去，又笑了:“没事，我没事。” 　　我有点尴尬:“今天吃饭的时候都被李玉搜刮完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俩相顾无言的站了会儿，她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我又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现在开口。 　　“……看得出来。”我说。 　　“看来我是没机会啦。”她又笑了，“没事儿，我早就预料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很体贴的打了个圆场:“看得出来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是想说出来，也没想要什么结果。” 　　她顿了顿，继续说:“就是……不想留下遗憾。” 　　我心里微微发紧。 　　“所以，我能亲你一下么？”她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顿了几秒:“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啦。”她笑着摆摆手，“我就随便说说，能抱一下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倒退了几步，微笑着说:“那我走啦。” 　　我说:“再见。” 　　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你是个好姑娘。” 　　会有更值得你喜欢的人出现的。 　　她笑着挥挥手，转身快步离开了。 　　我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去。 　　“去哪儿啦。”小丘坐在床上擦头发，气鼓鼓的，“也不和我说一声。” 　　“就在外面走廊上。”我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把头发细细的擦干，“才几分钟，就这么想我？”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他仰着头看我:“知道就好。” 　　我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 　　“怎么了？”他摸摸我的脸，“你不开心吗？” 　　我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轻声说:“没有，我很开心。” 　　能和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世上再让人羡慕不过的事情了。 　　有那么多人爱而不得，还有那么多人同床异梦。 　　“你喜欢我什么？”睡前我忽然想起，我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啊。”小丘干脆的回答。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败下阵来:“你就不能敷衍我一下么？” 　　“当然不能。”小丘理所当然的回答，“怎么能敷衍喜欢的人呢。” 　　“成成成，我说不过你。”我抱着他亲了一口，“那你会突然又不喜欢我了吗？” 　　小丘静静的看了我半晌，忽然翻身跨坐在我身上，点头:“你今天果然很不对劲。” 　　我有点狼狈的偏过头去，不和他对视:“问你话呢。” 　　他双手捧着我的下巴，把我掰回来，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欢欢哥。” 　　“嗯。” 　　他抓着我的手，放到他的左胸膛上。 　　“等这儿不跳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沉默了片刻，问他:“小丘，是不是李玉又给你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隔壁的李玉打了个喷嚏。 　　“不是啊。”小丘笑起来，“是刘淼给我看的。” 　　刘淼也跟着打了个喷嚏。 　　“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许看了，听到没有？”我点点他的额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少年。” 　　“我觉得你抢了我的台词。”小丘用力的在我脸上啵了一口，“你也不准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我把他压到身下，亲回去:“下不为例。” 　　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做不成情人，我们也是亲人。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最初的时候，我的愿望不就是这么简单的吗？ 第33章 　　我本来还挺担心第二天见面会尴尬，但是周秀秀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照样笑盈盈的和大家说话，反倒是我扭捏了。 　　回程上一路无话。该补觉的睡得昏天黑地，该放飞的继续放飞，该沮丧的还在沮丧。 　　回到家已经是大下午了，回去前和家里通了电话，到家的时候门大开着，一股饭菜的香味从客厅里飘出来。 　　“我们回来啦。”我扣了扣门。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一阵脚步声响起，人还在里屋声音已经后发先至，“想死宝贝们了。” 　　我妈给了我们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袋子里是吃的。什么牛肉羊肉果酱列巴都得拿出来放冰箱里……” 　　“这个袋子里是纪念品，也没啥特别的，都是一堆小玩意儿。” 　　“这个袋子里是给您买的民族服服饰，纯粹图个乐呵。” 　　和我妈交代一通，我妈摆手:“知道了，东西放这儿吧，我一会儿收拾。你们先去吃饭。” 　　久违的坐在自家餐桌前，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忽然觉得之前胡乱想的那些要是可以和小丘两个人躲起来什么都不管就这样过一辈子诸如此类的想法真是幼稚极了。 　　我妈坐在边上絮絮叨叨:“这出去几天怎么眼见着就瘦了一圈，都好好吃饭没有啊，来来来，小丘多吃点肉，顾欢你也是，尽管敞开肚皮吃，不够的话妈再去做……” 　　“妈。”我打断她。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辛苦了。”我说。 　　我妈笑了:“把你养这么大我哪天不辛苦了，赶紧吃少废话，一会儿凉了我还得再辛苦一回。” 　　小丘夹了块肉送到我妈嘴边:“姨，吃肉。” 　　我妈笑眯眯的吃了，夸他:“还是小丘会疼人。” 　　就争宠这项技能而言，我真的甘拜下风。 　　剩下的假期我和小丘过上了无比规律的生活。 　　早上七点起来先背半小时的书再吃早饭，吃完饭开始写作业。 　　学习俩小时下楼去小区里转一圈放松，回来后看一小时书然后准备午饭——我妈美名其曰为我们日后改善伙食做准备。 　　午饭之后睡个午觉，两点起来看书，看俩小时然后又是准备晚餐时间。 　　晚餐之后的时间倒都是自由的，有时候我们会出去散步，偶尔看看电影，逛逛街买买衣服。 　　一个暑假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开学之前我和小丘已经慢慢把该带的东西都搬回了他家，人倒是开学前一天才过去。 　　又是两个人的世界了。 　　进了门还没换鞋，我就把小丘一把抱了起来。 　　“等等，我还没换鞋。”小丘挣扎着去够他的鞋。 　　把他放到鞋柜上坐着，伸手脱了他的鞋，挤到他两腿中间，重重吻住了他。 　　小丘睁大眼睛看着我，伸手抱住了我的脖子。 　　“急什么呀。”他气喘吁吁的靠在我肩上，“鞋都不让换。” 　　“急着亲你。”我捧着他的脸，舔了舔他的嘴唇，“还是这么甜。” 　　“又不是没亲过……”小丘亲昵的蹭了蹭我的脸，“昨晚还亲了呢。” 　　“我妈在，总觉得和做贼似的。”我把他抱下来，换上拖鞋，“上次都睡了，突然推门进来差点把我吓断气。” 　　“不是没发现么。”小丘笑起来，“还好关了灯。” 　　“睡觉哪能不关灯。”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今天没有别人——” 　　“可以给你穿裙子了。”我坏笑。 　　“有什么好穿的……”他试图抗争一下，“我没胸，也没屁股，穿着肯定不好看。” 　　“谁说没屁股的。”一本正经的捏了捏他的屁股，“虽然小点，但是弹性好啊。” 　　“流氓。”小丘咯咯直笑，伸手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你的也不赖。” 　　“还说我流氓呢。”我点点他的鼻子，“自己也是个小流氓。” 　　“我就流氓你。”小丘不服气道。 　　“欢迎你流氓我。”往沙发上一躺，张开手，“快点来，逾期不候哦。” 　　他扑过来，在我脸上响亮的啵了一口，宣布:“盖过戳，我的了。” 　　把他拉进怀里，顺着纤细的蝴蝶骨一路摸下来，他红着脸躲了两下，把脸深深埋在我胸口。 　　“小丘。”舌尖卷住他的耳垂，牙齿轻轻噬咬着。 　　他轻微的颤栗，白白的皮肤下透出一层粉，呼吸乱了节奏。 　　“你下面顶着我了。”在他耳边低声调笑。 　　他害羞的想要直起身，被我按得更紧。 　　腾出一只手来安抚小小丘，他的身子骨软成一滩水，陷落在我怀里。只有身下那一处愈发的硬。 　　“欢欢哥……”临近顶峰时他带着哭腔喊我，我半撑起身子，吻他。 　　“要……要我帮你么？”他垂着眼睛不敢看我。 　　我拿餐巾纸把手上的液体擦干净，挑起他的下巴亲一口:“小丘宝贝儿，你这样我会更想欺负你的。” 　　“我、我愿意。”他舌头都打结了。 　　“愿意什么？”捏着他白里透着红晕的小脸，揉一揉，搓一搓。 　　“愿意……给你欺负。”他漆黑的眼睛里起了雾，水蒙蒙的。 　　心里的怜爱更甚，环住他柔软的腰，贴着他额上细软的发:“舍不得。” 　　他紧紧回抱我，半晌才说话:“欢欢哥，我要爱上你了。” 　　我笑:“你才多大，就知道爱不爱的了。” 　　他不说话，搂得更紧了。 　　“小丘，你要把我的腰勒断了。”我叹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乖，我们还得做个大扫除。” 　　小丘抱了好一会儿才乖乖松手。 　　“我去擦家具。”他说。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家里两个月落的灰扫除干净，晚饭懒得做了，下楼去吃了一顿久违的炸酱面。 　　还挺怀念的，好像之前吃到闻到这味儿就反胃的程度完全不是我本人。 　　吃完饭顺着林荫路一路溜达到学校门口，又慢慢晃荡回来。 　　想想这样悠闲的日子过到头了，明天又要开始准点准时的上学，有点儿舍不得，又有点儿期待。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舍不得轻易过去，又对继续和他在一起的下一天满怀期待。 　　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回到家我先洗了澡，然后把柜子里换季的衣服翻出来挂好，又把以前的课本整理了一下，放到书柜里。 　　“欢欢哥……”小丘犹犹豫豫的喊我。 　　“怎么了？”把最后一本书塞到最上面一格，回过头来，眼前一花，就被小丘扑了个满怀。 　　“每次都这么突然，我的腰迟早得让你折了。”背靠着书桌抱住他——他穿了裙子。 　　难怪这么不好意思。 　　那条裙子其实并不是蒙古族服饰，是一条深红色的及膝连衣裙。 　　裙摆扬起来时像一朵盛开的花。 　　总的来说风格还挺奔放的，所以当时李玉就认为我给我妈买条这样的裙子实在是很一言难尽。 　　但是小丘穿着比我想象中还好看。 　　这裙子是纯色的，衬得他肤色奶白。腰线很高，腰际缀着一排同色碎布褶皱成的玫瑰花形，沿着腰斜斜的点缀到裙摆，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纤细修长。 　　像个短发的漂亮小姑娘——除了胸太平。 　　“有点儿小。”他心虚的拽了拽裙摆，“费了好大力气才塞进去。” 　　我抱着他转了个圈:“我看挺合身的，你是不是穿的时候忘了把拉链拉下来。” 　　小丘茫然:“拉链在哪？我没看见……” 　　“这不重要。”我抬起他的右手，轻轻的吻了吻指尖，“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其实华尔兹的很多细节我都忘记了，毕竟学的时候只是集体节目的需要。裙子也有点短，达不到最佳的视觉效果。 　　但是这并不妨碍—— 　　客厅的灯被关上了，壁灯的光线柔和的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丘在我怀里轻盈的旋转，腰肢柔软得像春天的柳条，温柔的将我缠绕。 　　“你记得比我好。”我笑着把他拉回来，接住他的腰，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 　　“因为我聪明机智又可爱。”他直起身，和我交换了一个舞步，眨着眼笑得俏皮。 　　“还有眼光也很好。”我带着他旋转，“挑的男朋友好得连我都羡慕。” 　　“羡慕也没用。”他接过话，左脚向前一步，“他的心里只有我。” 　　我顺着他的步伐后退，笑:“是啊，心里眼里，都只有你。” 　　他笑得甜而软:“我眼里心里也只有你。” 　　我搂着他转到沙发边倒下去，和他交换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吻。 　　他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微笑:“我第一次觉得，被迫花时间学点没用的东西也不是件坏事。” 　　我蹭着他的脸，问为什么。 　　他眼神灼灼的看着我:“我觉得，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华尔兹，就是为了这一天。” 　　“为了和你跳一支舞。” 　　我笑着叹口气:“看来我应该早点邀请你跳舞才对。” 　　“不一样。”他抓着我的手，认真的和我十指相扣，“这是不一样的。” 第34章 　　初三开学后，我没有见到周秀秀。 　　李玉去问了苏小瑶，才知道她转学了。因为父母工作调动的缘故。 　　我想起她告白那天说的话，忽然发现其实她早就提过了。 　　只是当时我没听懂。 　　李玉有点惆怅:“唉，刚培养一点感情，就这样付诸流水了。” 　　刘淼怼他:“谁和你培养感情了，不要污蔑人家女孩子的清白。” 　　“革命友情啊！”李玉振臂高呼，瞬间周围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到了他身上。 　　“我觉得如果你再不低调点，会失去剩下几份革命友情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坐下。 　　这个学期排座位，我和小丘坐到了一块儿。李玉和刘淼坐在我们前排，只有苏小瑶一个人打了单。 　　没办法，谁叫周秀秀离她而去了呢。 　　其实明眼人看得出来她喜欢小丘，可是更看得出来的是小丘对她没那个意思。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分寸把握得很好。 　　可能我们这群人里，也就李玉一个傻子吧。 　　只剩下一年就要毕业，为了升学率，学校强制要求所有初三的学生必须参加晚自习。 　　不住校，可以。不上晚自习，免谈。 　　于是每天九点半下课后，我和小丘都是踩着路灯回家的。 　　大部分时候仍旧是我骑车，他坐后座，有时候早上起得晚打车来学校，晚上就走回去。 　　基本上出了校门人流一分散，我俩就毫不避讳的手拉着手往家走。 　　月黑风高，路灯也不怎么亮，大家都赶着回家，哪有人来仔细研究我们的小动作。 　　到了家再轮流或者一起洗个澡，给他吹吹头发，就搂在一起滚到床上去……纯睡觉了。 　　然后第二天起来又是鸡飞狗跳手忙脚乱的一天。 　　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还真生出一点老夫老妻的感觉。在别人这把年纪还在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时候，我们就提前步入了老年人模式。 　　我是个典型的三分钟热度，对市面上每款游戏的热情都熬不过一个月，不知怎么放到他身上，就变成这么多年都不嫌腻。 　　“一想到这种日子还要过好多年——”我拖长了语调，就是不说下去。 　　小丘根本不上当，搂着我的脖子笑嘻嘻的亲我:“就觉得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可以睡懒觉？” 　　“能不能不要再提好好学习了。”我哀怨的看他。 　　“不行不行，现在的进步非常喜人，再保持个一年半年的，拿个年级第一不在话下。”他黏糊糊的贴在我身上撒娇。 　　“别了，我拿第二就行。第一的宝座您好好收着。”我故意挠他的痒痒肉，惹得他躺在我怀里咯咯直笑。 　　有时候上课，老师背对着我们写板书，他也会偷偷来捉我的手。反正大家的课本都堆得老高，两侧又有自己的身体挡着，很难被注意到。 　　在学校一整天，十多个小时，亲是没法子了，摸摸手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最喜欢的是晚自习停电的时候。 　　整个教室伸手不见五指，还能趁机和他接个吻。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全都模糊成遥远的背景音，触手可及的地方是他柔软的嘴唇，鼻腔里甜美的哼声，贴近的胸膛里同样激烈的心跳。 　　有一回亲得太过头，不知怎的李玉突然注意到了，奇道:“沈丘，你的嘴怎么突然这么红？” 　　我心脏差点爆炸。 　　小丘没回答他，估计也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好怎么回答。 　　李玉又自言自语的自己找了个答案:“下次偷吃记得给我留点啊！我最喜欢吃辣了！” 　　……说话大喘气，真的会吓死人的。 　　初三下学期的开学的时候我已经能稳坐班上前十。李玉直嚷嚷着我们几个抛弃了他。 　　他是剩下五个葫芦娃里唯一一个被排挤在前十之外的人。 　　“加油吧。”我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们一起上一中了，就你一个上二中，吃饭的时候多寂寞啊。” 　　李玉觉得我说的特别有道理，表示就算是为了以后继续组团吃饭也得努力一把。 　　我们几个那会儿基本上都在一起玩儿，苏小瑶作为唯一的女生，居然一点都没起到红颜祸水的作用。 　　和我们三基佬和一迟钝到弱智的直男一起玩，真的挺委屈她的。 　　我特别佩服她的毅力和忍耐力。换做是我，估计早就忍不住告白或者退缩了。 　　中考那两天艳阳高照，热得人心慌。 　　该复习的都复习过，该刷的题也都刷完了，错题被小丘压着老老实实做了五遍，比上次小升初的考试有底气多了。 　　“别紧张。”小丘比我妈还啰嗦，进考场之前一直嘱咐我，“不会的题留到最后做，先把有把握的做完。看题要仔细一点，不要总和以前一样丢三落四的……” 　　我捏他的脸，笑道:“是，小丘老师。” 　　小丘抱了抱我，说:“加油，我相信你。” 　　李玉看得嗷嗷直叫:“沈丘，我也要沾点学霸的光，快来和我抱一个！” 　　小丘笑着抱了抱他，最后五个人都互相拥抱了一次。 　　其实我有点吃味来着。不过考前上厕所的时候他偷偷亲了我一口，这才觉得心里平衡了一点。 　　考完最后一门，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听天命了。 　　当天全班都去聚餐了，班主任喝多了，抹着眼泪说虽然很多人都被他骂过，但是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一个个都特别舍不得。感觉跟自家的孩子离家了似的。 　　好多女生都跟着哭了，李玉抽抽鼻子，小声和我们说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凶巴巴的班主任，但是这结束语还挺感人的。 　　他眼睛都红了，以为我们都看不到么。 　　刘淼破天荒的没和他斗嘴，还安慰了两句:“我们几个肯定不会分开的。” 　　李玉不但不领情，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我们其他三人简直要乐死了。难得看到刘淼吃瘪的时候。 　　出成绩那天小丘比我还紧张，一大早就爬起来，比上学的时候还积极，把我都给闹腾醒了。 　　我把他按回怀里亲了亲，表示绝对没问题，肯定能上一中，我发挥好着呢。 　　小丘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其实压根就没听进去，一直在我怀里动来动去，撩得人上火，我只好抓着他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 　　完事之后他老实多了，软软的抱着我，毛绒绒的头发蹭在我颈窝里。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和你一起。”他宣誓似的说。 　　我只能抱紧他，告诉他:“好。” 　　他这才满意，仰起头亲我的下巴。 　　可爱得要命。 　　爬起来洗漱完草草吃了早饭，我骑单车载小丘去了学校。 　　这才八点多，校园里已经热闹起来，拿到成绩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 　　我和小丘进了教室，李玉已经来了，这会儿正撅着屁股趴在讲台前看什么。 　　我走过去，顺手拿了旁边桌上的本子往他屁股上一拍，他猛的扭过头来，眉毛还皱着嘴巴已经咧开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小丘说:“好消息是我们都上了一中，坏消息是你也上了一中。” 　　李玉瞪大眼睛:“欸你怎么知道的！”又气道:“呸呸呸，什么叫坏消息是我也上了一中！” 　　“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嘛。”小丘朝他吐吐舌头。 　　“好消息是我们都上了一中，坏消息是校花没上。”李玉遗憾的叹了口气，“以后我们都见不到漂亮的大长腿了。” 　　“你这么说是想置我于何地？”苏小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拍着李玉的肩膀幽幽道，“我的腿太短真的很对不起你。” 　　“呃……”李玉难得的卡壳了几秒，“娇小玲珑是另一种美……” 　　苏小瑶捂着嘴笑:“行了，你就直说你不喜欢我这款吧。” 　　“喜欢你的人都能排队绕学校两圈了，确实也不缺我一个。”李玉嘿嘿傻笑。 　　刘淼是最后到的，看完成绩我们在校园里晃荡了几圈拍了照做纪念，最后决定再集体约个饭，作为初中时代的最后一次集体聚餐。下一次坐到一起大概就是暑假之后，高中开学了。 　　李玉在群里感慨了一下可惜罗小胖和周秀秀来不了，周秀秀发了个大哭的表情，罗小胖秒回消息:“等我半小时！我打车过来！” 　　坐在饭店等人的时候李玉跑去买了副扑克来打发时间，因为人太多，只能赢家下桌换其他人上这样轮着玩，结果就他输得最惨，一直在桌上没下来过。 　　罗衡进门的时候他都要哭出来了:“总算可以吃饭了！一群禽兽！都欺负我脑子不好使！” 　　苏小瑶笑:“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光靠运气。” 　　刘淼扶了扶眼镜:“男人，都靠实力说话。” 　　李玉瘫在椅子上:“去去去！玩牌玩不过你们，我选择吃饭还不行么！” 　　大家都笑。 　　我们的初中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第35章 　　暑假小丘去林姨那儿呆了一个月，这大概是这几年我们分开得最久的一次。 　　虽说过年的时候都得跟着父母走亲戚，但是最多也就那么四五天的事儿。像这样一连个把月见不到面，简直让人挠心又挠肺。 　　我不是不想跟他一块儿去，可一是人家母子俩团聚，我凑热闹不合时宜，二是硬件措施跟不上，临时去办的护照没下来。 　　小丘的护照是他刚上初中那会儿林姨带他去办的，当时也没考虑过眼下这种情况，后来又忘了，结果就成了这样。 　　我给他收拾行李那几天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小丘跪坐在沙发上，从背后搂着我的脖子保证:“我一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 　　我反手把他拉进怀里抱住，叹了口气:“小丘。” 　　“不要哭丧着脸嘛。”小丘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的倚到我怀里，猫儿似的蹭了蹭，“又不是不回来了，就一个月，一个月我就回来啦。” 　　我低头咬住他的嘴唇，狠狠的吻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拆吃入腹，好叫他永远都没法子离开我。 　　“你要是敢不回来，”我松开他，喘了口气，“我就……” 　　小丘笑嘻嘻的眨眼睛:“就怎么样？” 　　就怎么样——？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怎么样，会怎么样。 　　“不知道。”我摸摸他软软的脸，“我不知道。” 　　小丘不满意的“嘁”了一声，搂住我的脖子趴在我肩上，贴在我耳边说:“当然是来带我回家呀。” 　　小丘不在的第一个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打开手机，他的头像暗着，十个小时的飞机，最快也得第二天早上才到。 　　点开相册把他的照片从头到尾看一遍，忍不住吻一吻屏幕上他灿烂的笑容。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最后翻了件他的睡衣抱在怀里睡了。 　　睡前给他发消息，想了很久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该说都说过了，该叮嘱的也已经叮嘱了。最后只发了一句话:玩得开心，以及，我很想你。 　　早上六点就醒了。手机在枕头边一闪一闪，有新的消息。 　　点开看，果然是小丘。 　　“我也很想你。”他说，“醒了再给我回电话。” 　　电话打过去，只响了一下就通了。 　　“欢欢哥！”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精神，“你昨天怎么那么晚才睡呀。” 　　小小的抱怨听起来像撒娇，仿佛可以看到他皱着眉气鼓鼓的表情。 　　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还笑呢。”小丘说，“半天不搭理我，就知道笑。” 　　“想起你就忍不住笑了。”我说，“累吗？” 　　“不怎么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就是今晚可能睡不着了。”小丘软软的声音沿着电磁波从八个时区外传来，“昨晚怎么一点才睡，走之前还让我好好听话，你自己就先开始熬夜了。” 　　“你不在身边不习惯。”我盘着腿坐起来，“躺了两小时都没睡着。” 　　小丘吃吃的笑起来:“一大早就吃了糖么？” 　　“没吃，”我说，“你都走了我哪有糖吃。” 　　“有的！”小丘说，“你摸摸我的枕头底下。” 　　我把他的枕头掀开，下面居然真的有一把糖果。还有一张白纸。 　　把糖果拨开，纸上是小丘的笔迹:“每天只许吃一颗哦。” 　　“看到了吗？”小丘在电话那头问，“每天一颗，等你吃完我就回来啦。” 　　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又酸又甜，草莓味儿的。 　　“小丘，”我低声说，“我想亲你。” 　　小丘那边静了片刻，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片刻后他对着话题响亮的啵了一声。 　　“亲过了。”小丘笑着说，“快起来吃早饭。” 　　边吃饭边和小丘聊天，一转眼就七点半了。 　　想想他那边已经十一点半，赶紧催着他去睡觉。他乖乖去了，我抱着手机发了会呆，觉得索然无味。 　　一整个没有作业的假期，没有到来之前是期待的，到来之后又觉得空虚而寂寞。 　　可能只是因为小丘不在，就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在的时候连发呆的时间都是大不一样的，两个人即使什么都不说，各做各的事情，抬起头来相视一笑的时候，都有种无言的甜蜜在缓缓流淌。 　　他走的时候一定是把我的蜜罐带走了。 　　我妈八点起来，看到我饭都吃完了大惊小怪道:“顾欢，你放假了倒比上学的时候还勤快啊。” 　　我恹恹的看她一眼，打不起精神。 　　“哎哟这是怎么了。”我妈捏着我脸上的皮用力扯了扯，“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失恋了？” 　　“去去去。”我把她的手拔下来，“您的儿子能失恋？” 　　“顾小不要脸。”我妈笑着说，“没睡醒就再去睡会儿。” 　　我觉得也有道理，其实我昨晚根本没睡够，说起来还有些犯困。 　　回了房躺回床上，小丘的睡衣还搁在那儿。拎着睡衣扔到脸上，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草莓牛奶味儿，一直没变过。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草莓牛奶糖成了精。 　　和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不解:“为什么是糖成了精？不应该是沐浴乳成了精吗？”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我想沐浴乳这种东西就算成了精，也不该有这么高的智商。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我妈不在家，大概是去买菜了。 　　慢悠悠的爬起来，又洗漱了一遍，再坐到书桌前把画本拿出来，把前些天构的草图慢慢补完。 　　临近中考那两个月格外忙，每天都有试卷要写，晚上还得上自习，于是那段时间的我基本没摸笔，一副完成的画都没有。 　　但是灵感来了，草图还是会描两张的。只是不知道补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是另一种心情了。 　　第一次画小丘时的心情已经不大记得了，大约也不是什么美妙的心情，那还是我特别混特别嫌他烦的年纪。 　　就连现在的心情也是时时变化的。温柔的，爱怜的，担忧的，甜蜜的，思念的，心疼的……我以前从没想过十五岁的自己，会是现在这样。 　　估计我妈也没想到。她现在还不时的感叹，小学的时候以为我上初中了迟早得因为打架被记过，早晚得让别人打断条腿，万万没想到我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了三年。简直是上天的奇迹。 　　呸！ 　　就算是奇迹，那也是小丘一手打造的奇迹。 　　当一个人有真正想要保护的东西，想要守护的人的时候，好像一夜之间就会飞速的成熟起来。 　　铅笔掠过纸面划出沙沙的声响，模糊的轮廓在深浅不一的阴影中被描摹深刻。我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即使不在眼前，也在心里。 　　“画画呢？”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遮住画板。 　　“妈，你进门都不敲门吗？”有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恼怒，更多的是心虚。 　　“哎呀，有什么好遮掩的。”我妈把我的手拉开，点评了几句:“画得还挺像啊。” 　　我干笑两声。 　　“下次给我画两张啊。”我妈啧了两声，说:“这几年除了风景就是小丘，你也画不腻吗？” 　　“教画画的老师说要从最熟悉的东西画起。”我搪塞她。 　　我妈没多纠结这个问题，拍了拍我的背:“出来吃饭。” 　　吃过饭我妈去邻居大婶家搓麻将，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的空调吹得凉爽，窗外聒噪的蝉鸣一直没停过，吵吵嚷嚷的，是盛夏独有的热闹。 　　我把茶几上堆着的好吃的拍下来，发给小丘:“我妈今天又买了一堆零食。都是你喜欢的。” 　　这个点他应该睡得正香。 　　开了包薯片，边吃边看电影。电影频道最近总在播老片子，今天播的是《控方证人》。阿加莎的小说改编的悬疑片。 　　小丘很喜欢这类电影，每次看电影的时候都会猜结局，猜中了就特别骄傲，和我讨一个吻做奖励。没猜中也要亲亲，说是安慰。 　　——又在想他了。 　　黑白的画面，扑朔迷离的案情和精湛的演技，一不留神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一包薯片都没吃完。 　　我起身接了杯水，坐回来的时候还在播广告。 　　如果和小丘剧透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挠我。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实在太慢了。 第二部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小丘的头像亮了，很快就弹出一条新消息。 　　“好想和欢欢哥一起吃。”他说，“而且昨晚就梦到欢欢哥了。” 　　“梦到我什么了？”我问。 　　“不记得具体内容了。”他说，“不过还记得开心的感觉。” 　　我微微扬了扬嘴角，敲字:“我也想梦到你。” 　　小丘发了一个亲亲的表情，说:“今晚就来你梦里。” 　　“一言为定。”我说。 　　“今天我要去岛上逛逛。”小丘很快兴致勃勃的和我说起今天的安排，“顺便给你买礼物。” 　　“能不能给你自己系个蝴蝶结寄回来？”我问。 　　小丘哈了一长串，末了又是一个亲亲:“我也很想。” 　　他发过来照片，给我看他妈妈现在住的房子，还有养着的一只大狗。 　　“根本分不清是金毛还是拉布拉多。”他有点苦恼，“长得太像了。” 第36章 　　“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养。”我说。 　　“养两只，一只叫小白，一只叫小黑。”小丘飞快的想好了名字，“就养一只拉布拉多，一只金毛。” 　　我:“可是他们都是黄的。” 　　小丘想了想:“大黄和二黄？” 　　我:“……再议。” 　　小丘乐颠颠的:“那我先起个床，一会儿边逛边给你分享。” 　　我:“好。” 　　半小时之后第一张照片发过来，空旷的马路，两边是白色的两层小楼和庭院里不知名的花。 　　小丘:“公交车来得好慢。” 　　我:“看起来人挺少的。” 　　小丘:“是啊，我都站半天了一个人都没见到。” 　　我:“林姨呢？” 　　小丘:“一早就出门了，好像公司又有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小丘又敲了一行字，语气挺轻松的:“没事啊，我就当旅个游见识一下国外的风景，下次和你一起来玩。” 　　我微笑了一下，又想起他看不到:“好啊，下次两个人一起。” 　　道路是砖石铺成的，不宽，两边的房子大约有三四层楼高，大部分是尖顶的建筑，挂着各种颜色不同的牌子，但无一例外都是英文。 　　小丘的消息跟在后头:“这个地方叫TOWER，司机大叔说这里就是这座岛的购物中心了。” 　　我:“看起来和步行街差不多。” 　　小丘:“确实是这样。” 　　他沿着街逛过去，看到有意思的东西都拍给我看，买了几盒手工巧克力，还和我吐槽:“贵死了！” 　　我笑:“喜欢就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金库里有多少钱。” 　　小丘发了个大哭的表情:“你应该说‘喜欢就买，我给你付钱’。” 　　我:“我把银行卡放在你包里了。你找找。” 　　小丘:“诶？你之前怎么没说。” 　　我:“怕被你偷偷拿出来。” 　　小丘半天没回消息，我接着说:“喜欢什么都可以买，换的英镑在中间的袋子里。” 　　他一直不说话，我有点犹疑，也许我对他管得太多了也说不定—— 　　手机嗡的震起来，我接起电话，小丘飞快的说:“我爱你。” 　　然后啪的挂了电话。我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他知道的。 　　他逛完街又去坐巴士，说是了解一座城市最快的方式就是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 　　他坐在巴士的二层，拍出来的视频也居高临下，小城里弯弯绕绕的道路起伏不定，上坡下坡特别多，小丘在录视频的间隙里说，这里骑单车逛逛一定特别爽。 　　我没好意思说也会特别累。 　　吃晚饭的时候我还在和他聊天，我妈教训我:“吃饭的时候不能玩手机。” 　　结果凑过来瞅了一眼就开始津津有味的和我一起看视频了。 　　我暗暗提醒小丘:“我妈也在看视频。” 　　小丘发了个笑脸:“姨姨，想你。” 　　我妈就开心得不行:“哎哟，快告诉丘丘宝贝儿我也想他。” 　　我只好转达，他俩你来我往的聊了半天，最后吃完饭隔壁大婶来催打麻将了，我妈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我逐渐找回了生活的平衡。 　　早起，和小丘聊几句，等他去睡觉，再开始画画或者看电视玩游戏，有时候还出门帮我妈买菜。 　　等到他起床，一天才真正的开始。 　　我跟着他逛遍了整个小岛，他去沙滩边的甜点店吃甜筒，那儿的甜筒特别大，可以自己选择冰淇淋球的口味。 　　草莓，巧克力，牛奶——他还想多要几个球，被我严厉的制止了。 　　再多肯定会吃坏肚子。 　　沙滩上有小孩在堆沙堡，他饶有兴致的围观了半天，还让我点评谁堆得好看。 　　“你最好看。”我真心实意的说。 　　他去当地的博物馆参观，到海边长满了荒草的城堡里探险，坐着木质的小火车去山上看风车，和我分享他看到的世界。 　　“每个地方都要拍照录视频，不会觉得麻烦吗？”我问他。 　　他说:“会。可是一想到可以和你分享，就觉得记录的过程充满了乐趣。” 　　“反正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走，慢慢看。” 　　这样过了半个月，竟然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捱。只是想到还有半个月，就想他想得不行。 　　每天的对话都是以“晚安”结尾，以“我好想你”开端。 　　我们乐此不疲的说着这四个字，好像念出的是魔法的咒语，能够把对方带到自己身边。 　　第二天早上，我说“我好想你”的时候，小丘打了个电话过来:“我一会儿就上飞机了。” 　　他的声音很软也很甜:“今晚见。” 　　“不是说一个月么——”我按捺住活蹦乱跳的心脏，“林姨那儿——” 　　“可是我好想你。”小丘委屈巴巴的说，“我妈太忙，早出晚归的，我和她说想回国，她就同意了，你不想我回来吗？” 　　“想，特别想。”我赶紧表明心意，“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睡醒在做梦。” 　　“晚上要来接我呀。”小丘的语气扬起来，“弄丢了可没人赔给你。” 　　“赔给我我也不要。”我说，“我只要你。” 　　他咯咯的笑起来，语气轻快的告诉我要登机了，晚点见。 　　“急什么。”我妈抱怨，“刚吃完饭就开始催，我换个衣服就走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好几年没见了。” 　　“您可别说您不想小丘。”我把没吃完的糖都揣到兜里，“到时候别和我抢着抱人就行。” 　　“小兔崽子还会挤兑人了啊？”我妈斜睨我一眼，“走了走了。” 　　在出口外面等了二十来分钟，航班显示牌上的未抵达终于变成了抵达。 　　广播里柔和的女声正在播报通知，我妈拍拍我的肩膀:“我上个厕所，你仔细点看着，别错过了。” 　　“知道。”我说，“您还不放心我么。” 　　我妈笑着骂了句:“臭小子”。 　　零零散散的人群经过，小丘一直都没见着人影，我都恨不得冲进去找他了。 　　正望眼欲穿着，就瞅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箱子慢吞吞的往出口走，我快步走到出口外边，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小丘。” 　　小丘茫然的抬起头往四周望了望，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小丘，过来。” 　　小丘看到我，顿时眼睛一亮，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跑，我怕他磕着绊着，连忙喊道:“慢点慢点，不着急，我等着你呢。” 　　他果然又乖乖的放慢了脚步，直到出了出口才扔了行李箱朝我扑过来，我张开手抱住他，原地转了个圈，一口亲在他脸上:“想死我了，宝贝儿。” 　　小丘小小的惊呼一声，紧张的四处看了看:“姨姨呢？” 　　“放心，她去厕所了。”我捏了捏他的鼻子，把他放下来，“倒是你，行李就扔路上了，也不怕挡着别人路。” 　　小丘怪不好意思的从我怀里挣出来，回去把行李拖回来，红着脸小声争辩:“就是太想你了嘛。” 　　我笑着把他的行李接过来，牵着他往外走:“脸红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周围好多人看着呢……”小丘小声说。 　　“等没人看了——”我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丘丘宝贝儿！”我妈的大嗓门打断了我的话，小丘更是直接挣开我的手，乳燕投怀般扑到我妈怀里去了，气得我在背后嘀咕了好几句小白眼狼。 　　“自言自语啥呢？”我妈中气十足的顺手给了我一巴掌，“走了走了，回家了，可怜我的丘丘宝贝儿半个月瘦了一圈……” 　　小丘被我妈牵着，偷偷回头朝我歉意的眨了眨眼。我拖着行李箱跟在后头，听着我妈一个劲的问东问西，心想晚上一定得好好的补偿一下自己。 　　我妈开车的时候还在絮叨:“小丘啊，你也别怪你妈妈，她一个女人，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嗯，我知道。”小丘笑着说，“妈妈已经对我很好了，这次还给我买了很多新衣服。” 　　我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他嘴里，接过话茬:“妈，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小丘什么性子您还不了解么，我就没见过他这么乖的小孩儿。” 　　“说的也是。”我妈自嘲的笑笑，“总觉得你们还小，一转眼也要上高中了。”话锋一转，又落到了我头上:“顾欢，你自己也是个小孩儿，就别在这充胖子了啊？” 　　我嘿嘿笑了两声，轻轻握住了小丘的手。 　　小丘轻柔的挠了挠我的掌心，无声的说:“傻瓜。” 　　到家后小丘去洗澡，我妈的牌友又打电话来约战，我看她脸上迟疑的表情，顺水推舟道:“妈，有什么话可以明天说，小丘今天累了，也要早点休息，我会照顾他的。” 　　我妈就喜滋滋的应下了。 　　我喜滋滋的目送她出门，转身去厨房搅了个蛋蒸上。 第37章 　　小丘穿着睡衣推开门，浴室里轻薄的水汽仿佛还环绕在他周身，朦朦胧胧的，衬得他眉眼格外出挑。 　　我靠在沙发上偏着头笑着看他，他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我笑而不语，朝他张开手。 　　小丘乖乖蹭进我怀里，双手搂着我的腰，靠在我肩上轻轻舒了口气。 　　“总算回来了。”他撒娇似的蹭蹭我的肩窝，头发上的水把我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我抱着他往上掂了掂，很中肯的评价:“确实瘦了，都硌手了。” 　　他咯咯的笑起来，说:“不许嫌弃我。” 　　“不嫌弃。”我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再养胖就好了。” 　　“说得好像养猪啊喂……”小丘侧过头舔了舔我的嘴唇，含糊不清的说。 　　我去厨房里把蒸的金黄的蛋羹端出来放到茶几上:“慢点吃，烫。” 　　小丘眼睛亮晶晶的挖了一勺，嘟着嘴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好吃。” 　　趁着他吃东西，我拿了毛巾替他把头发擦干了些，又找了吹风机来给他吹头发。 　　掌心下的头发细而软，轻巧的从指缝间掠过，挠得我的心也痒痒的。 　　小丘吃一口就抬头看我一眼，我抓着他的头发，笑着问他:“怎么了？” 　　“秀色可餐呀。”他笑眯眯的说。 　　我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轻笑:“你说的很有道理。” 　　把头发吹干后我收拾了一下碗筷，问小丘是想看会儿电视，还是去睡觉。 　　“和你待着就行。”他伸出手搂着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腰腹上，“就想抱着你，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我弯下腰把他抱起来:“去床上。” 　　我没有开灯，直接摸着黑把门踹上，抱着小丘往床边走。 　　门撞上时发出咯吱一声凄惨的呻吟，他在我怀里动了动，说:“会撞坏的。” 　　“不会。”我说，“肯定比你结实。” 　　把他放到床上，他往内侧挪了挪，给我腾出地儿来。 　　我依在他身边躺下，他从善如流的滚过来，抱了个满怀。 　　“你也瘦了。”他忽然说，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像块剔透的黑水晶。 　　“想你想的。”我把下巴压在他头顶，轻轻磨了磨，他的身体温暖柔软，带着清甜的香味。 　　手不由自主的从他睡衣下摆钻进去，摩挲他光滑的肌肤。 　　小丘仰起头，轻轻咬了咬我的喉结。 　　“小妖精。”我哑着嗓子道。 　　“不喜欢吗？”他翻了个身，骑到我身上，俯下`身和我接吻。 　　“喜欢。特别喜欢。”我爱怜的抚摸他的嘴唇。 　　“你硌着我了。”他气喘吁吁的趴下来，舔了舔我的手指，脸贴在我胸膛上，“心跳也好快呀。” 　　我故意向上顶了顶他:“是吗？” 　　“是……”他小声说，手已经向下摸进了我裤子里，轻轻揉了揉。 　　我哑声哄他:“握住……往上一点……对……别停……” 　　我扯了张餐巾纸替他把手擦干净，他坐在我怀里，眼巴巴的问我:“舒服吗？” 　　“舒服。”手探进他衣服里，“你也试试？” 　　折腾完一通，他已经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在我怀里直哼哼。 　　我逗弄他:“别人都倒时差，你怎么还是小猪似的。” 　　“在飞机上没睡……”他闭着眼窝进我怀里，自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好困啊……” 　　我吻了吻他的眼睛:“晚安。” 　　第二天破天荒的睡到了大中午。 　　我妈在外面敲门喊吃饭了我才醒，小丘还乖乖的赖在怀里，长长的睫毛安静的拢着，呼吸轻轻的扫在我裸露的肌肤上。 　　他真好看，我以前一直觉得眉目如画是个很扯淡的词，哪有人真能长得和画出来似的，那不就成纸片人了么。 　　后来每次看着小丘，我都觉得他像一幅画。好看得让人心惊。 　　“小丘。”我推了推他，“该起来了。” 　　“就起了。”他说，连眼睛都没睁开。 　　我无奈，自己洗漱完又回来把他抱起来，替他换了衣服，然后去洗手间拧了毛巾，拿过来给他擦脸。 　　擦完脸他好像清醒了点，搂着我的脖子哼哼唧唧。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要早安吻。 　　我剥了颗糖含在嘴里，吻他的时候用舌尖拨到他那边。 　　“薄荷味。”他闭着眼睛哼哼。 　　“吃完糖就要起了。”我拍拍他的屁股，“一会儿你姨姨就进来了。” 　　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我妈怕我们在家闲得发霉，特意给我们办了游泳馆的会员卡。虽然我对学游泳没什么兴趣，但是小丘想去那我就当陪着了。 　　教我们的游泳的教练是个大学生，据说是暑假打零工，总是笑嘻嘻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一点架子也没有，就等于拿不听话的学员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同时带五个小孩，教人的时候就给其他人一人挂个救生圈，整整齐齐的排在边上。 　　我觉得他有强迫症。 　　“放松放松，别怕，我托着你呢。” 　　“呛水是正常的，哪有学游泳不呛水的啊？” 　　“要有节奏感，你不能在水里吸气啊！水里吐泡泡，水面上了再吸气……” 　　不可置信的是，我竟然是五个人里最没天赋的，学了半个月也离不开救生圈。 　　人家都能在泳池游一个来回了，我还在挂着救生圈扑腾。 　　“我不学了！”我把救生圈丢到一边，爬上去坐在泳池边缘。 　　在水里待久了胸闷气短，被十岁的毛孩子嘲笑简直无法呼吸。 　　小丘从水下冒出头来，趴在泳池边，湿淋淋的身体像一尾银白色的鱼，柔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欢欢哥，不要赌气嘛。”小丘笑眯眯的来拉我的手，“不学就不学，以后掉水里了我来救你。” 　　小胖墩在旁边朝我做鬼脸，大声嘲笑:“羞不羞啊羞不羞。” 　　小丘朝他那边拍水，他一时不察被泼了满头满脸，顿时嗷嗷乱叫:“不知羞！一把年纪欺负小孩子！” 　　“就欺负你怎么啦！”小丘朝他瞪眼睛，“有本事来打我啊！” 　　小胖墩气冲冲道:“你等着！我喊我大表哥来教训你！” 　　“快点去喊，我们好怕怕哦，一会儿就要逃走了。”我俯身圈住身前的小丘，晃了晃，“是吧，小丘？” 　　“没——错——” 　　小胖墩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游走了，小丘跳上来坐到旁边安慰我:“没事啦，不就游泳嘛，学不会就学不会呗。” 　　“可能我上辈子是个秤砣，放到水里就往下沉的那种。”我郁闷的撇嘴，“到了这辈子也还是铁打的芯儿。” 　　小丘被我的说法逗笑了，乐了半天问:“那我呢？” 　　我捏捏他白白软软的脸颊，正经道:“可能是棉花糖成了精。” 　　我俩说得正开心，小胖墩又猛的从水底下冒了头，跟个水鬼似的。 　　“就是他们！”他指着我俩大声嚷嚷，“大表哥！就是他们欺负我！还说要打我！” 　　我和来人对视了半晌，莫名的觉得他有点儿眼熟。 　　“闭嘴。”他不轻不重的在小胖墩头上敲了一下，小胖墩顿时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我是沈熠。”他朝我们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别来无恙啊，两位。”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忽然想起他是谁了。 　　“上次在沙滩上——” 　　“是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小丘一眼，朝他伸出右手:“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沈熠，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虽然他的长相和小丘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但是在某些细节上还是可以看得到相似的影子。上次没来得及细看，这次他穿着条泳裤大大剌剌的站在泳池里，身材还挺不错。 　　一个漂亮得过分，一个英俊得逼人，沈家的基因还真是得天独厚。 　　小丘戒备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朝我身边靠了靠。 　　“有事吗？”我轻轻的捏了捏小丘的手，示意他别紧张。 　　“大表哥！快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小胖墩毫无眼色的大叫道，然后被沈熠轻轻松松的拎起来，扔到一边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别和他一般计较。”沈熠笑得阳光灿烂，背后有女孩子在惊呼“好帅好帅”，音量一点也不矜持，估计沈熠也听得很清楚，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我拉着小丘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事的话我们要回家了。” 　　“哇！那个也好可爱！看起来好般配呢！” 　　？？？谁？ 　　谁和谁般配？ 　　顿时看眼前的人更不顺眼了。 　　“别拿那种眼神瞅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沈熠无辜的耸耸肩，朝小丘笑得一脸欠揍:“沈振坤过几天大概会来请你吃饭，拒绝是没用的，他那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倒不如遂了他的意，免得他三天两头来烦你们。” 　　顿了顿又道:“经验之谈，不必客气。就当是未来同校两年的见面礼吧。”他的笑容漫不经心，只是浅浅的浮在表面上，“谁叫我看你们顺眼呢。” 　　我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有病。 第38章 　　虽然沈熠有病，但是他确实没骗我们。 　　过了几天，沈振坤果然来请小丘吃饭。虽然我一点也不乐意，但是碍于我妈的威严，不得不昧着良心喊了声“沈叔叔。” 　　小丘也客客气气的喊他沈叔叔，他伸手去摸小丘的头，嘴里道:“和爸爸这么客气干什么？” 　　……真不要脸。 　　小丘躲到我妈背后，没让他摸着。 　　我妈明显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又不得不装作一副埋怨的样子:“小丘你这是做什么？” 　　小丘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妈，我妈瞬间就换了张脸，笑得虚伪极了:“沈先生，我们小丘从小就胆子小，有些怕生，您别介意。” 　　沈振坤笑了笑，:“没关系，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请你们吃个饭。这几年多亏你们照顾小丘，我这个当父亲的实在是过意不去，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说着就掏出个厚厚的红包往我妈手里塞。 　　我妈眼睛一瞪:“您这是什么意思！小丘是我干儿子，照顾他是应该的，谈钱就太没意思了吧！” 　　他只得又把红包收了回去:“那赏脸吃个饭吧？” 　　好歹沈振坤也是小丘法律意义上的父亲，我妈也没好意思拒绝得太过。 　　吃饭的地方很高档，沈振坤一直很殷勤的给小丘夹菜，单单只看表情的话，确实还挺像那么回事——爱子心切的父亲什么的。 　　虽然小丘没对此有什么表示，但是也没明着拒绝。沈振坤看起来便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还和我们聊了聊沈熠的事情。听起来他和小丘还挺同病相怜的。 　　“那臭小子以后就是你们的学长了，要是他有小丘一半懂事，我也就满足了。”沈振坤的眉心打了个结，但是很快又笑起来，“小丘，尝尝这个。” 　　小丘碗里的菜都要堆得溢出来了。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爸……和我提，”大概是想到了小丘对那个词的抗拒，他这回没再自称父亲，“不用客气。” 　　小丘低着头喝了口果汁，没反驳:“谢谢。” 　　我心里叹了口气，把剥好的虾放到小丘盘子里，小丘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朝我眨了眨眼睛。 　　之后去游泳，几乎此次都能遇到沈熠。 　　从之前的交谈就能看出他对他爹明显不怎么尊敬，现在一副对小丘很有兴趣的样子，没事就过来搭话，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看上小丘了。 　　“没事的话麻烦你让让。”我说，“你严重妨碍了我们……游泳。” 　　“就你这样还游泳？”他嗤笑一声，“玩水还差不多吧。” 　　我气得想打人。 　　“放心吧，我对沈丘没那种兴趣。”他靠在泳池边上，懒洋洋的撩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我就是好奇，明明都一样，他怎么就……这么快活呢？” 　　“我看你也挺快活的。”我冷笑一声，“天天没事就招小姑娘，很有意思嘛。”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挑眉道:“哟，嫉妒了？” 　　“嫉妒你爹不疼娘不爱？”我回击道。 　　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定定的看着我，那种戏谑的神情消得无影无踪，眼睛里有压不住的怒火。即使他现在一拳招呼在我脸上，我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他和小丘不是一类人，即使他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 　　我不怕打架，但还是有点后悔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而且看样子，还真的被我说中了。 　　小丘游了一圈回来，完全没察觉到僵硬的气氛，开开心心的问我:“我想去儿童区玩。” 　　游泳馆的儿童区建了给小孩玩的设施，前段时间维修一直没开放，今天来就看到那边热热闹闹的，一群小孩玩得可开心。 　　我伸手揉揉小丘的头发:“好。” 　　小丘笑嘻嘻的拽着我的胳膊往儿童区走，我余光扫了眼沈熠，他站在原地没动。 　　我有点犹豫，想道个歉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正迟疑着，小丘先一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要不……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吧？”小丘犹犹豫豫的看了我一眼，“我看他好像总是一个人呢。” 　　“不用所有事都征求我的意见。”我说，“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可以。” 　　“怕你吃醋啊……”小丘说。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我轻轻的弹了弹他的额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小丘就笑。 　　我们又走回去，沈熠还在原地，身体靠着泳池壁，视线落在身前起伏的水面上，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沈……沈熠哥。”小丘清清嗓子，“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悄悄的掐了一把他的腰，低声说:“这就喊哥了？” 　　小丘也压低了声音:“刚刚还说不吃醋呢。” 　　我哼了一声，沈熠的视线在小丘身上停了几秒，又轻飘飘的扫了我一眼。 　　“好啊。”他笑眯眯的对小丘说。 　　很快我就觉得我那点歉意压根就没必要。 　　沈熠比我没节操多了，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竟然厚着脸皮和七八岁的小朋友抢滑梯玩。 　　小丘在边上劝他等小朋友们先玩，他还兴致勃勃的把小丘推到他前面，然后让他哧溜一下滑到底。 　　我在下面接着小丘，他在上面朝我们大喊:“是不是很好玩！” 　　泳池边上等孩子的家长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异样的视线。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李玉以前提到他的时候说他特立独行、冷酷高傲了。当然，冷酷高傲压根不沾边，李玉只说对了一半。 　　小丘撑着我的胳膊站起来，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太羞耻还是太兴奋。 　　“……是挺好玩的。”他偷偷和我说。 　　好吧，那就是后者了。 　　沈熠紧跟在后面滑下来，小丘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把湿淋淋的头发往后撩开，扫了我一眼:“你不玩吗？” 　　小丘仰着头期待的看着我，我认命的叹气:“一起吧。” 　　抛开耻度爆表这一点……还真的挺好玩。 　　玩完滑梯小丘又爬上一只浮在水面上的充气小鹿背上坐着。 　　这回我俩没好意思和小朋友抢坐骑，只好一人站一边，扒着小鹿身体的其他部分休息。 　　小丘的脚泡在水里，我挠挠他的脚心，他就咯咯的笑个没完，沈熠点评道:“幼稚。” 　　“总比和小朋友抢玩具的人好。”我反击。 　　“把小朋友当玩具更可怕吧。”他吐槽。 　　小丘抱着小鹿的脖子，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在说我。” 　　“你本来就是小朋友啊。”我俩异口同声的说。 　　小丘争辩道:“我都升高一了！” 　　我继续挠他痒痒，他笑得都要跌下来了。 　　“小朋友都怕挠痒痒。”我说，“就像你这样。” 　　沈熠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摸摸鼻子:“虽然这个依据一点也不科学，但是我支持结论。” 　　暑假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混得很熟，虽然小丘管他叫哥哥我有点吃味，但是看在他对小丘很不错的份上也勉强能忍。 　　“欢欢哥，不许吃醋。”小丘踮着脚亲我一口，宣布道:“我心里只有你。” 　　“真的？”我问。 　　“当然是真的！”小丘搂着我的脖子，“比真金还真。” 　　我把他抱起来，亲亲他的脸:“真乖。” 　　李玉暑假跑去西藏玩了，还在群里发了很多照片。照片里刘淼也在。 　　周秀秀和苏小瑶似乎关系很不错，苏小瑶去她那儿玩了几天，也在群里发了合影。 　　罗小胖和我是唯二两个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的，他过来我家蹭了几顿饭，对我妈的厨艺大加赞赏，哄得我妈心花怒放，小丘回来之后他还从小丘那儿顺走了几件纪念品。 　　值得一提的是，他初中三年发愤图强，同样收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至此，除了周秀秀转学去了外地之外，当初一起去旅游的七个人，六个都能再续前缘了——再续前缘这话是李玉说的，虽然听起来古里古怪的，但是难得的没遭到我们的反驳。 　　“要是能刚好分到一个班就好了。”李玉总结道。 　　开学那天我们约了时间一起去的学校，分班名单就立在校门口，周围围着一圈学生和送学生来报道的家长。 　　李玉自告奋勇去看分班，刘淼替他拿了包，他找了个缝隙就挤进去了，跟一尾鱼儿似的灵活。我们站在一边等他，苏小瑶笑着说要是真能全分到一个班，那才是挡不住的缘分。 　　但是很显然我们之间并没有挡不住的缘分。李玉挤出来的时候哭丧着脸，看他表情也知道结果肯定不太好。 　　“怎么样？”刘淼第一个开口。 　　李玉垂头丧气的说:“全都不同班。” 　　六个人都沉默下来。 　　虽然我没想过六个人都在一个班这种概率约等于零的事件，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不走运。 　　“还是先去报道吧。”最后是罗小胖先开了口，“虽然不同班，至少还在同一栋楼。” 第39章 　　结果连罗小胖的话都没能应验。 　　高一分了两栋教学楼，虽然一前一后相隔也就二十米左右，但确实是被分开了。 　　1-8班在前栋，9-16班在后栋。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我和小丘至少还在同一栋楼。看看李玉脸上大写的生无可恋，我觉得这个结果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总比他一个人单独一栋来得走运。 　　“这可能就叫有缘无分吧。”李玉焉了吧唧的吐槽，“报完道一起去吃饭吧。” 　　我陪着小丘先去他的班级报道，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看起来挺和蔼的，让我放心了不少。 　　我所在的班级和他们班都在第三层，并不挨着，我们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旁边就是楼梯，只有去上厕所时才会经过他们班。苏小瑶也在三楼，正好夹在我们两间教室中间。 　　等我们报完道下楼，李玉他们几个都已经站在两栋楼之间的花圃边上等着了。 　　“我们班主任是个更年期大妈，我就是掏钱的时候慢了点，就被她瞪了好几眼。”李玉不停的叹气，“我怎么感觉以后的生活会非常悲惨。” 　　苏小瑶笑了一声，说:“我们班主任挺帅的。” 　　交流间已经走到校门口，除了李玉之外其他人的班主任看起来都还不错，最不济也是个态度随和的普通人。苏小瑶和刘淼的班主任更是一个帅气，一个漂亮。 　　李玉哀嚎了半天，最后想起来:“你们住校吗？” 　　“我和小丘都不住。”我说，“离家挺近的，走路过来也就十分钟。” 　　林姨大概当初买房子就是考虑给小丘上高中住的，步行十分钟就是学校，比我们的初中还要近。 　　李玉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带我们过去玩玩啊，说起来同学三年，还没去过你家呢。” 　　“不是我家，是小丘家。”我更正了他的说法，“这个问题你得问小丘。” 　　“随时都欢迎。”小丘笑得可爱，“你要是想的话，今天就可以。” 　　“我记得……顾大厨的手艺不错？”苏小瑶曲着食指顶在唇边，轻轻一笑:“不如请我们尝尝你做的大餐？” 　　她每天上学都有司机接送，自然也是不住校的。刘淼和李玉先后表示他们也不住校后，需要住校的就剩了罗小胖一个。 　　他家太远了，和我家在一个小区。 　　我倒是不介意他和我们拼个房，不过抛开二人世界不说，他那对严厉的父母大概也不会允许。 　　我对罗小胖父母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学时第一次去他家玩时，餐桌上不苟言笑的面容和一板一眼的餐桌礼仪。天知道当时调皮又捣蛋的我是怎么在他父母的气场下老老实实吃完一顿饭的。 　　罗小胖的房间也收拾得非常干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妈妈帮他收拾的，后来才知道从五岁起他就被要求整理房间叠被子了。 　　后来我就不爱去他家了，我妈虽然凶的时候居多，那也是在我犯事的时候。他爸妈简直成天都是一副别人欠了钱的严厉表情。太恐怖了。 　　他中考的时候运气不好，差了几分没能和我们上同一所学校，被他父母训了三个钟头，外加扣了一年的零花钱，并且勒令他必须考上一中否则就准备辍学吧。 　　所以他才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过了三年，还时常来和我借我们学校的卷子刷题。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圆满完成了目标，否则我真的怀疑他父母说得出就做得到。 　　我想象了一下在学校门口摆摊卖臭豆腐的辍学儿童罗小胖，就觉得借卷子给他的我是多么的伟大。 　　臭豆腐这件事可不是我瞎编的。小学时写作文我的理想。别人的理想都各种高大上，比如当科学家啊，当宇航员啊，再不济也是当个老师什么的。罗小胖写的是卖臭豆腐。还有理有据的分享卖不完的都可以自己吃掉，一点也不浪费，毕竟他最喜欢吃臭豆腐了。 　　“大厨称不上，吃完别让我赔你们医药费就行了。”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小丘可是深有体会。” 　　“只是一点止泻药还是给得起的。”小丘笑眯眯的说:“不怕的话现在就可以先去买菜了。” 　　正式上课是明天，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的。除了罗小胖下午要回学校整理一下寝室，其他人都没什么事。 　　于是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往菜市场去采购了。 　　“一个暑假没见到，小丘又长高了啊。”卖青菜的大婶往装着花椰菜的袋子里多塞了几个西红柿，“这是你同学吧，长得都挺俊的，婶婶送你们几个西红柿尝尝，新鲜的，保证绿色天然无公害。” 　　“谢谢婶婶。”小丘接过袋子，眼睛弯弯，“婶婶家的菜特别好吃。” 　　大婶笑得眼睛都只剩了一条缝:“哎哟这小嘴甜的，忒招人疼了。” 　　寒暄完，一群人依次和卖菜的大婶说了再见，绕到市场另一头去买肉。 　　卖肉的小哥也是熟人了，小丘和他打完招呼，他就利索的把脊骨下面那条里脊肉割下来装到塑料袋里称好递了过来。 　　小丘和他说谢谢的时候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这家的哥哥人特别好，每次都会挑嫩嫩的肉给我们。”小丘解释，“虽然人看起来有点儿凶。” 　　李玉一脸高山仰止的表情。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小丘问，“红萝卜？豆腐？鱼？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带了点鸡蛋和莴笋。” 　　“都可以啊。”苏小瑶说。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最后干脆都买了一些，吃不完可以放冰箱，留着晚饭吃。 　　逛了个多小时，回到家已经快11点。 　　一进门李玉就对我们的小熊拖鞋发表了长篇大论，刘淼抓了个小橘子塞到他嘴里他才歇了口气，三两口吞下去又说:“好甜啊！” 　　“甜你就多吃点。”我把遥控器扔过去，“想看什么自己选。” 　　李玉瞟了眼遥控器，没拿:“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们俩住吗？” 　　苏小瑶抱着小丘放在沙发上的布偶熊捏来捏去:“好可爱啊！男生也会喜欢这些东西吗？” 　　小丘正把多买的菜往冰箱里放，闻言道:“摆着挺好玩的。我妈偶尔会回来住。” 　　罗衡捡了被冷落的遥控器开了电视，李玉还在喋喋不休:“卧室在二楼？” 　　楼下的房间都没关门，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的布置。 　　“是啊，你还想去卧室？”我反问了一句，从柜子里把一套五颜六色的杯子翻出来，随手拿了个红的举起来:“要不要自己挑个颜色？” 　　“你把我们当幼儿园小朋友呢？”李玉啧了一声，“随便吧。” 　　我笑了笑，拿了前面四个，用开水烫过之后泡了四杯茶。 　　“你们随意，我先去做饭。”我把泡好的茶摆到茶几上，“无聊的话书房有电脑。当然，我也很欢迎你们主动洗个菜什么的。” 　　罗小胖主动请缨，包揽了洗菜的活儿，苏小瑶抱着橙色的杯子在旁边围观，好在厨房够大，装四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李玉拖着刘淼上楼去探险了，说是要好好参观一下我们平时生活的地方。 　　“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苏小瑶好奇的看着我往切好的肉里敲鸡蛋，“这是在做什么？” 　　“糖醋里脊。”我说，“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帮我把柜子里的淀粉拿出来，加点水化开。” 　　“没问题。”苏小瑶把杯子搁到一边，照着指示去柜子里翻了袋淀粉出来，轻轻掂了掂:“你们准备得好齐全。” 　　罗小胖在水槽边洗菜，洗完的装在塑料盆里递给小丘，小丘的刀功比我好，切出来的肉和菜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边，等着一会儿下锅。 　　“鱼怎么做？”小丘轻轻碰了我一下，“红烧？还是清蒸？还是来个汤？” 　　“你们的意见？”我看向厨房里另外两人。 　　“我都可以。”罗小胖一向不挑食。 　　“随便吧。”苏小瑶表示，“我不太爱吃鱼，总觉得有股鱼腥味儿。” 　　“那就做炸鱼块吧。”我说，“保证又香又脆，腥味一点都不留。” 　　苏小瑶边拌淀粉糊边笑:“谢谢顾大厨。” 　　食材准备得差不多，我就把他们打发到客厅去休息了。 　　“小丘给我搭把手就行。”我把拌好的里脊条盛到盘子里，打开水龙头冲掉手上沾着的淀粉，“客人还是先去歇会儿吧。” 　　两人也没客气，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我顺手把门关了。 　　小丘把切好的蔬菜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盆碗里，问我:“烧个汤？” 　　我从背后抱住他，小丘愣了一下，回过头来无辜的看着我，声音软软的:“干嘛呀。” 　　“想欺负你。”我蹭了蹭他的头发，一本正经的撒了个娇:“两个电灯泡真讨厌。” 　　小丘转过去继续整理食材，搂在怀里的身体轻轻抖了抖，完全可以想象到他憋笑的表情。 　　“不许笑。”我捏了捏他腰上的软肉，委屈的指责他:“这么半天你都没正眼看我。” 　　“这不是看你和她聊得开心嘛。”小丘哼了一声。 　　“胡说。”我把他转过来，贴着嘴角亲了亲，“肯定是你看错了。” 　　为了避免收不住把他的嘴咬肿了没法见人，还是浅尝辄止好了。 　　小丘伸手搂住我的脖子，贴在我身上腻腻乎乎的问:“快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呀？” 　　我把他按到怀里:“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小丘说。 　　“心跳呀。”我说，“它在说，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小丘把耳朵贴在我心脏的位置，静静听了一会儿，煞有介事的说:“嗯，听到了。” 　　话音未落，厨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李玉兴冲冲的说:“顾欢，我——” 　　我转过头去，李玉正呆呆的看着我们，表情比被雷劈了好不了多少。 第40章 　　糖醋里脊，炸鱼块，西红柿蛋花汤，黄金豆腐，小炒花菜，胡萝卜炒肉还有炒的青青嫩嫩的莴笋叶，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餐桌上原本摆着的花瓶被挪去了茶几上，苏小瑶感叹:“你们可真浪漫。” 　　很早之前就习惯往花瓶里插花了。有时候是在花店买的玫瑰，有时候只是路边随手折下来的枝条，有时候是花店的小老板送的小碎花，和我们换几颗糖。 　　“可以开动啦。”小丘把碗筷摆上，招呼大家吃饭:“千万不要客气哦！” 　　“真的不腥诶。”苏小瑶夹了一块炸鱼，“好香好脆。” 　　刘淼舀了半碗汤，淡定的表示:“饭前喝汤比较健康。” 　　罗衡推了推坐在他边上的李玉:“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吃糖醋里脊的吗，现在就你一个不动筷子。” 　　李玉下意识的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朝他笑了笑:“不合胃口吗？” 　　“没有。”李玉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块里脊肉，仔细尝了尝，惊奇道:“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刘淼慢条斯理的喝完汤，微笑道:“叫你一声儿子你敢答应吗？” 　　李玉愤怒:“滚滚滚，又不是你做的。” 　　刘淼说:“顾欢的儿子就是大家的儿子。” 　　苏小瑶笑道:“简直不能想象以后你们都有孩子了，聚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还不知道有没有那天呢。”我说，“等上大学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说不定等到有孩子的时候你们已经不记得顾欢是何许人也了。” 　　“话不能这么说。”罗衡敲了敲碗，“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没就没的，我儿子肯定要认你们做干爹。” 　　“别忘了我这个干妈。”苏小瑶笑起来。 　　罗衡低头的扒了一口饭，若无其事的说:“当然不会忘。” 　　吃完饭罗衡先回了学校，苏小瑶接了个电话也走了，李玉磨磨蹭蹭的挨在后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想单独和我们谈谈。 　　我把碗筷收拾了一下，李玉正努力的暗示刘淼:“你家不是还有事吗？” 　　“没有啊。”刘淼说，“你记错了。” 　　“你……”李玉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干脆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这样赖在别人家不好，多打扰人家休息啊。” 　　“你没赖？”刘淼奇怪的看他一眼，“只许州官放火啊？” 　　“对！”李玉理直气壮的说，“就不许你点灯了。” 　　刘淼哦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李玉等了半天，见他丝毫没有应该要离开的自觉，急了:“你哦都哦了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我表示了啊。”刘淼说，“我表示我非要点灯了啊。” 　　“别费劲了。”我洗完手出来，朝李玉抬抬下巴:“要说什么快说，一会儿我还得睡午觉。” 　　“你就不怕——” 　　“怕什么啊？”我笑了笑，“他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就你迟钝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玉呆呆的看了我俩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他知道？” 　　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拿了个橘子剥皮:“你问他呗。” 　　“等等！”李玉一脸绝望，“我还指望你解释一下这是个误会呢，你就这么坦然这么大方的承认了？？？” 　　“我不想骗你啊。”我吃了一瓣橘子，“还是说你比较想被我骗？” 　　李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小丘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讶然的看了看还待在客厅的俩人，走过来坐到我身边。 　　“吃橘子吗？”我问。 　　“好。”小丘点点头。 　　我掰了一瓣递到他嘴边，他看了一眼李玉，张嘴咬住了。 　　“甜吗？”我说。 　　“甜的。”小丘弯了弯眼睛。 　　李玉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屏住呼吸。”刘淼说。 　　我没忍住笑，李玉气道:“还好意思笑！” 　　我边笑边问他:“为什么不好意思笑，我又没犯法，话说你看了屏住呼吸吗，那个女主角挺漂亮的……” 　　李玉“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泄气道:“儿大不由娘啊……” 　　小丘插嘴:“儿不是你么？”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了！”李玉抓了一把头发，唉声叹气:“沈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小丘无辜的眨了眨眼。 　　“你们俩这样……”李玉说，“父母不反对吗？” 　　“还没告诉他们。”我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不反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我会尽量让他们接受的。” 　　“希望你们能暂时帮我保密。”我认真的说。 　　刘淼点了点头。 　　李玉问:“如果他们不肯接受呢，你想过怎么办吗？” 　　我有些吃惊，这可不像是他会问的问题。 　　“你这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李玉气道。 　　“放心吧，儿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心里有数。” 　　晚上我妈打电话来问今天报道怎么样，有没有和小丘分到一个班，我一一和她报备了，完了她还叮嘱我:“没有小丘监督你，也要上课认真听讲。” 　　我哭笑不得:“妈！我看起来像那么不自觉的吗？” 　　“像啊。”我妈理所当然的回答，“快让我和丘丘宝贝儿通个话。” 　　小丘接了电话，我指了指浴室，示意我先去洗澡。 　　小丘点点头，对着话筒甜甜的喊了一声:“姨姨”。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才起了身。 　　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完了，小丘盘腿坐在沙发上，遥控器搁在手边。 　　“看什么呢？”我拿了块干毛巾擦头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他自觉的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沙发上，接过毛巾，仔细的揉着我的头发。 　　“在等你。”他说。 　　“怎么啦？”我转过头，隔着毛巾瞧见他露出的半张脸上嘴唇轻轻抿着，就知道他一定有心事。 　　我伸手把碍事的毛巾扔到一边，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抱在怀里。 　　他仰面躺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我，像一汪清凉的泉水。 　　“要是姨姨知道了……”小丘垂下眼睛，声音放得轻轻的，“会不会讨厌我？” 　　我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妈是很疼小丘，但这个疼爱是建立在她不知情的基础上。在她眼里，小丘就是个从小没爹妈也不管的可怜小孩子。 　　尤其是他又那么乖，怯生生看着人的时候简直让人恨不得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掏给他，只要他笑一笑。 　　所以我一直都不奇怪我妈会那么照顾他。 　　就像我小时候起先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想抢走我妈妈，天天欺负他，还是会忍不住替他出头，把所有欺负他的小孩都打一顿。 　　但如果我妈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呢？她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多管闲事？ 　　只不过走神了片刻，小丘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扶着坐起来，让他靠着我的肩膀，替他擦眼泪，柔声哄他:“不会的，我们小丘这么可爱，谁都舍不得讨厌他。” 　　小丘拽着我的衣领，抽抽噎噎的说:“骗……骗人。” 　　“没有骗人。”我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看我的眼神多真诚啊。” 　　小丘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抽搭得停不下来:“看……看不清。” 　　他的眼睛浸在眼泪里，像一颗光泽美丽的黑珍珠。 　　“把眼泪擦掉就看得清了。”我亲吻他的眼睛，吻掉他的泪水，柔声问他:“是不是？” 　　小丘看着我的眼睛，哽咽着说:“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泪掉在我手上，烫的我心脏抽疼，我一遍遍的吻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一遍遍的向他保证:“不会离开你的。” 　　哭得太凶往往导致困得更快。 　　好不容易止住抽噎，他已经哭累了，还努力睁大眼睛和我说:“还要洗个澡才能睡觉。” 　　“我抱你去。”我蹭了蹭他的脸，逗他:“小丘的眼泪好咸，是不是今天吃了太多盐？”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应该没有……吧。” 　　“小傻子。”我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我不傻。”他不服气的哼哼，声音还有点哑，“比你聪明多了。” 　　只是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我把他抱到浴缸里，替他调了热水，结果没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我只好拿毛巾替他粗粗擦洗了一遍，再用浴巾包起来，抱回房间里。 　　我发誓我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也没有趁机吃豆腐，只是顺手摸了摸而已。 　　小丘的脸被热气熏得红红的，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眼眶却还红着。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我低下头亲了亲他，起身下楼去泡了杯茶，然后用干净的手巾蘸了茶叶水，拿上去替他敷眼睛。 　　不管的话明天眼睛肯定要肿。明天第一天开学，可不能让他肿着眼睛去。 　　敷眼睛的时候他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的喊了我一声，我抓着他的手低声说:“我在。”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摸索着把我的手抱到怀里，又阖着眼睛睡了。 　　我只好用左手捏干净毛巾里的水，又蘸上杯子里还温着的茶叶水，艰难的给他多敷了两次。 　　弄完之后都不想收拾了，把东西放到床边就爬上去搂着小丘睡了。 　　没有忘记定闹铃。 第41章 　　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当然是动员大会。 　　全校高一新生站在太阳底下，顶着八九点就开始烫人的日光听学校领导在台上发表长篇大论。校长讲完还有教导主任，教导主任讲完还有学生代表，学生代表讲完还有总结陈词。 　　总之，就是个又长又臭的开学动员大会。 　　我个儿高，站在班级队列最后边，我在12班，小丘在14班，中间刚好隔着13班的两列人。 　　班主任都站在队伍最前头，我往14班那边瞅了瞅，小丘个子比我矮一个头，大概应该在……靠中间的位置。 　　盯着那边看了半天也没瞧见他，顿时心里有些失落。 　　下次得和他约好站后面些，好让我能看到，我心想。 　　看不到小丘的情况下我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开始盘算怎么和我妈摊牌。 　　这事儿不急，但也是迟早要办的，而且说实话，我对她的态度不太看好。 　　总觉得打断我的腿都收不了场。最差的结果可能是小丘被送到他妈妈那儿，直接断了我们见面的可能。 　　越想越觉得难，要是我还中二点，估计会考虑下带着小丘私奔得了，一了百了就。 　　但现实是我是个心理正常甚至还有点早熟的青少年，所以非常清楚这种做法只会让将来举步维艰，并且在两个人中间埋下一颗定时炸弹直到哪天砰的一声碎到连黏都黏不起来更别说破镜重圆了。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会谢顶。 　　秃于，想太多。 　　想想就很惨。 　　校长终于把话讲完了，话筒一关，操场上嗡嗡的交谈声显得格外嘈杂，在日头毒辣的时候吵得人头晕。 　　“新生代表是哪个班的？”站在我前面的瘦高个踢了踢站在他前面的男生。 　　“我怎么知道。”前面的人不耐烦的回道，又顺脚踢了一下他前头的人，重复了一下第一个人的问题:“新生代表哪个班的？” 　　我无语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往前踢，简直跟接力赛有一拼。 　　过了会儿答案从前头不知道哪位仁兄嘴里开始一个个往后传:“14班。” 　　传到瘦高个时，他条件反射般的跟着回了头，对我说:“14班。” 　　说完就懊恼的一拍脑袋:“哎哟这不是我自己问的吗，光想着报数了。” 　　我乐了，朝对方抬抬下巴:“谢谢啊大兄弟。”想了想又补充，“虽然我一点也不好奇。” 　　瘦高个“啧”了一声，说:“我这不也是闲得无聊么。” 　　教导主任这会儿已经上了台，打开话筒开始讲话。 　　确实无聊。太无聊了。 　　我又忍不住往14班的队列里看，看了半天还是没瞅着小丘。 　　“你瞅啥呢？”瘦高个和我搭话，“女朋友？没分在一个班？还是有啥美女也指给我看看啊？” 　　“你想多了。”我拉拉衣领，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我就看看我朋友站哪儿。” 　　瘦高个来了点兴趣:“你哪个初中的？” 　　“C中。”我说。 　　“啊，重点初中啊。”瘦高个伸手，“你们学校考上一中的应该不少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握了握。 　　“是吧。”我说。 　　“我是F中的。”瘦高个完全没领会到我不大想和他聊天的潜台词，热情道:“我叫孟寻，你呢？” 　　“顾欢。”我说。 　　F中和C中是两个极端。C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初中，F中则是以混乱和差劲出名。据说F中出来的个个都是打架好手，与此相应的是一塌糊涂的学习成绩。 　　F中出来的居然能上一中，要么就是天才，要么就是家庭背景不一般。 　　孟寻明显就是后者。 　　虽然我不大关注名牌，但还是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鞋子都价值不菲。 　　“老头子捐了栋图书馆才把我塞进来。”孟寻浑不在意的道，“也不嫌糟蹋钱。” 　　“挺好的。”我说。 　　孟寻撩了把头发，不知道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唉，可惜了F中的一大堆美女，基本都去职高。我本来也想去，这回老头子不让了。” 　　我:“……” 　　感情他初中混在一个破学校就是为了看美女？ 　　孟寻大概是看到了我不可置信的眼神，还大发慈悲的解释了下:“虽然F中很乱，但是绝对是几所初中里美女最多的，光看着也养眼啊。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 　　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太懂。 　　“学霸多的地方美女简直是珍稀动物。”孟寻又叹了口气，“我们班的我看过了，有几个还不错，但是也就是能看了。” 　　“艺术部应该好一些。”他一个人说了半天也不觉得尴尬，我只好随便补充两句以示礼貌。 　　孟寻眼睛一亮:“有道理！”说着又有点为难:“不过我什么特长也没有，那边应该不收吧？” 　　我:“……” 　　我真的只是意思一下，没有撺掇你转院的意思。 　　爱答不理的和他聊了几句，孟寻已经单方面自来熟的和我称兄道弟，表示以后肯定罩着我。 　　我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说他单纯好呢，还是说他智商不够贴切呢。 　　“啊，教导主任终于讲完了。”孟寻长长的舒了口气，“希望学生代表不要太啰嗦。” 　　我抬头往台上望了望，大肚子又秃顶的教导主任已经下去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到了话筒前。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距离很远，其实并不能看清楚五官和表情，但我就是知道，那是小丘。他也一定在看着我的方向。 　　“诶？”孟寻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别吵。”我把他的手扒拉开，“有事等会儿说。” 　　“不是吧。”孟寻嘟囔了一句，往台上看了看，“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看的。” 　　“你懂什么。”我说。 　　孟寻倒吸一口凉气，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你不会是喜欢……”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是看他那捂胸的动作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话一针见血，入木三分。我顿时觉得自己先前对他智商的判定可能有失偏颇，还得复议一下。 　　“虽然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但我是绝不会向你屈服的！你还是早点死心吧！”孟寻接着说。 　　我收回我的话，他就是个智障无疑。 　　“你想多了。”我面无表情的说，“快把你的眼睛拿去洗洗，太污了。” 　　孟寻惊奇道:“为什么是眼睛？”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冷漠的说，“污者见污。” 　　孟寻一愣，然后开始疯狂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小丘身上。 　　其实我不记他有写讲话稿，所以事先也根本没意识到。 　　难怪在队列里找不着他。 　　小丘平时都是软软的，可爱的，现在看到他站在台上语调平稳神态自若的发言，丝毫不见局促，忽然就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他的发言并不长，很快就鞠了个躬下了台。他在台下踌躇了一下，慢慢从侧边往队伍后边绕，大概是想从后边绕回班级队列里去。 　　等他经过我们班的时候，我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小丘。” 　　他闻声抬起头来，我笑眯眯的看着他，他眼睛亮了亮，往这边靠了几步，小声说:“我刚刚是不是很帅？” 　　我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我先回班上，下课见。” 　　我点点头，他看着我，倒退着走了几步，站到他们班的队列最后头去了。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和他说话，他这才移开了视线。 　　“诶，你们还真的认识啊。”孟寻捅了捅我，表情有点懊恼，“哎呀，我不是故意拿你们开玩笑的，这不是太无聊了嘛。” 　　我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是怎么竖着走出F中的？” 　　孟寻愣了愣，耿直道:“有钱就是爹啊。”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你还没回答我呢。”孟寻继续道，“你们真的认识啊？” 　　“是啊。”我说，“认识好多年了。” 　　孟寻好奇道:“和别人家的小孩做朋友是什么感觉？你妈有没有成天拿你和他比较？你就不生气吗？” 　　“有啊。”我无所谓的说，“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本来就不如他。” 　　孟寻说:“你的心可真大。我妈以前总拿我女朋友来训我，气得我和她分手了。” 　　我:“……”是你心太小了吧喂！还有你确定你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孟寻见我不说话，又乐呵呵的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和你绝交的。你这人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我妈肯定不会拿你做榜样的。” 　　我:？？？ 　　我觉得他再说两句我可能会忍不住一拳糊他脸上。 　　“走了。”我抬抬下巴，“你不走是想班主任亲自来请你么？” 　　孟寻回头一看，队伍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哎哟”了一声，撒丫子就跑。 　　我偏头看了小丘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第42章 　　还剩十来分钟下课，班主任指挥我们排了座位，我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走廊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从玻璃窗的缝隙溜进来，模糊得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 　　好吧，不是像，是确实隔了一层玻璃。 　　孟寻坐在我前边，班主任还在讲话，他就往后顶了顶我的桌子，小声说:“缘分啊。” 　　缘分个鬼哦，真当我没看见你和班主任的悄悄话吗。 　　“一会儿男生去教材室把这个学期的书领过来，女生负责发放，”班主任敲敲讲台，“没问题吧？” 　　等领完书上课铃又响了，根本没机会去看小丘一眼，早知道就带手机过来了。 　　倒是孟寻，看着细胳膊细腿的没几两肉，力气还挺大的，和我想象中那种细皮嫩肉的富二代有点不一样——虽然搬完他就开始扶着腰哼哼喊累，但起码没半路撂担子。 第二节 课课间下楼做课间操，我才有机会和小丘说了几句话。 　　几句话还没说完就不得不回去站队，好在队伍站得松散，我在后面也可以一眼看到他。 　　看着他弯腰踢腿，也觉得格外可爱。 　　上第三节 课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做伸展运动的时候露出来的一小截腰。下次得禁止他穿这件短袖。 第三节 课下课，我径直从后门出去了，孟寻在后头哎哎哎了好几句都没搭理。 　　14班这节课是英语，老师拖了堂，我干脆先去上了个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他们班总算是下课了，我敲了敲玻璃窗，小丘转过头来，看到是我很高兴的从里面把窗推开了。 　　“还习惯吗？”我问。 　　走廊上很多学生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聊天，我只能绝了摸他头的想法。 　　“还行吧。”小丘趴在窗户边，仰着头看我。 　　我低头看着他清亮的眼睛，说:“这件短袖以后当睡衣穿吧，别穿出来了。” 　　“怎么了？”他疑惑的拉了一下衣服，“不好看吗？” 　　“太短了。”我说。 　　他有点茫然，我敲了敲他的额头，笑道:“今天还有什么课？” 　　他从桌上竖得整整齐齐的书缝隙里抽出一张纸，说:“课表我都抄好了。” 　　我扫了一眼，把体育课的时间记了下来，回头再去看看我们班的课表对比下。 　　我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到纸上，小丘抬头朝我一笑。 　　“中午等我一起吃饭。”我说。 　　食堂的队伍特别长，我让小丘站在我前边，侧身替他挡着后面拥挤的人群。 　　小丘笑盈盈的和我说今天上午上了些什么课，老师又各有什么特点，说完又问我:“欢欢哥呢？” 　　我挑了几条说了，小丘眨巴着眼看我:“有没有认真写笔记呀？” 　　我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说:“写……写了。” 　　写了个鬼，练习本上字没写几个，倒是画了一堆三头身的小丘。 　　小丘正要再问，我眼尖瞅见李玉晃进食堂大门，连忙朝他招了招手。 　　小丘回头一看，顿时开心道:“今天运气真不错。” 　　李玉看见我们，走过来打了个招呼，表示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刘淼呢？”我问他。 　　“没看见啊。”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朝他摆摆手:“那你快去排队，别一会儿我们都吃完了你还没排完。” 　　平心而论，一中的伙食不算差，至少花样够多，不至于几天就吃到腻歪。 　　“为什么你碗里的鸡蛋那么多……我碗里全是青椒！”李玉看着小丘的盘子无限哀怨。 　　小丘眨眨眼，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我也吃不完。” 　　李玉喜形于色:“沈丘，大恩不言谢啊。” 　　我把盘子里的菜挑了一部分放到小丘碗里，小丘苦着脸看我:“我不想吃这个。” 　　“营养要均衡。”我说，“你想和李玉一样长不高吗？” 　　小丘闷声不响的把菜吃了。 　　“这才乖嘛。”我满意的点点头。 　　“靠。”李玉边吃边吐槽，“你有必要什么都拉上我吗。我又不是不长个了。” 　　“有对比才有动力。”我扫了他一眼，“而且我认为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你不长个的概率远大于长高的概率。” 　　李玉正要反驳，另一个人打断了他:“顾欢，你下课可跑得真他妈快，我一转身功夫你就没影了，你是饿死鬼投胎吧。” 　　李玉顿时龙颜大悦:“这位同学眼光不错，这都能看得出来。” 　　我斜了他一眼，冷漠道:“呵呵。” 　　孟寻自来熟的和我们坐了一桌，很热情的和大家打招呼，还很中二的要和大家握个手结交一下。 　　李玉那二货高兴的和他握了半天，互相通报了名号，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所以我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还是非常有哲理的。 　　小丘就不买账了，犹豫的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转头向我求助。 　　“不用管他。”我随意道，“他和李玉的智商差不多。” 　　小丘点点头，礼貌的对他说:“你好，我是沈丘。” 　　“你好你好，我叫孟寻。”孟寻也不在意小丘不和他握手，毫无尴尬之色的把手缩回去，热情道:“没想到这一届的新生代表这么可爱。” 　　小丘礼貌的朝他微笑了一下，李玉插嘴道:“必须的啊，我们小丘可爱又聪明，要不然顾欢……” 　　“李玉！”我猛的提高了声音。 　　“……肯定考不上一中，多亏小丘给他辅导。”李玉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差点咬到舌头。 　　“原来是这样！”孟寻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完全看不懂他到底在恍然大悟什么，他和李玉可能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 　　我和小丘吃好饭，李玉和孟寻聊得正起劲，盘子里的饭菜一半都没吃完。 　　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已经成功的从一见如故到惺惺相惜再到称兄道弟。我觉得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们八成会在食堂义结金兰。 　　“我们吃完了。”我敲敲桌子，“回见。” 　　两个人抽空和我们道了个别，兴致勃勃的继续没聊完的话题。 　　中午是自习，回宿舍午休也可以，但我们都没宿舍，干脆就直接回了教室。 　　一部分人都还没吃完饭，还有一部分吃完回了宿舍，教室和走廊都很清净。 　　我舍不得这么快就和小丘分开，拉着他在走廊上呆了一会儿。 　　九月份的风还带着潮湿的热意，正午的太阳悬在头顶，教学楼的影子委委屈屈的缩在楼盘脚下。两栋楼之间的一大片空地被敞亮的日光晒得发烫，花圃里的植物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头，连空气都似乎在热度下微微扭曲。 　　站了片刻，小丘提议道:“外面好热，要不到我们教室坐会儿吧。正好我想背单词。” 　　我们进了教室，我坐在他前面的空位上，背靠着墙壁，偏着头看他。他抽出一本英语书放到我手里:“第一单元，随便抽。” 　　“这才上了一节英语课。”我翻到单词表，随便挑了一个:“尊敬。” 　　“respect，r-e-s-p-e-c-t。”小丘念完又拼了一遍，他的发音很好听，初中的英语老师很喜欢叫他念课文。 　　“生存。” 　　“survive，s-u-r-v-i-v-e。” 　　…… 　　单词背得差不多，教室里的人也多了一些。坐在他前面的这位仁兄很给面子的没回来，旁边的女生好奇的打量我半天，等我把书还给小丘，她才问道:“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隔壁的隔壁。”我指了指我们班的方向。 　　“初中同学？”她看了看小丘。 　　小丘点点头。 　　她撑着下巴，羡慕的看着我们:“和我要好的朋友都去了别的学校。” 　　我停顿了一下，说:“抱歉。” 　　“哎呀这又不关你的事。”她笑着摆摆手，“我叫薛凌。” 　　“顾欢。” 　　我在他们班上呆了一中午，临近下午上课了才回去。居然也没几个人过问我是打哪来的。 　　倒是孟寻追问了半天。 　　最后被我一句背单词去了堵得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也只是几分钟，没多久他就兴冲冲的继续道:“下次考试，记得关照我一下，我可是真·学渣。想不到我也有抱上大腿的一天。” 　　我:“……” 　　有点心虚啊。 　　“你抄了课程表吗？”我问他，“借我抄一下。” 　　下午第一节 课是化学课。 　　化学老师是个不修边幅的络腮胡 ，拿着课本自顾自的讲课，既不提问也不管我们有没有听。实在是……很有个性。 　　我在他毫无起伏的讲课声里默默地把课程表抄好了，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孟寻那厮更过分，已经趴到桌上去了。 　　我回忆了一下小丘他们班的体育课，和我们班的对比了一下。运气还不错，一个星期两节，有一节是和小丘他们班重复的。 　　我收拾了一下桌子，把化学书摊开，开始写笔记。 第43章 　　做晚饭的时候小丘靠着整理台边玩手机边不时的抬头瞅我一眼，玩了会儿突然惊奇道:“看这个。” 　　他把手机屏幕反过来对着我，我扫了一眼，是条朋友圈。 　　上面写着命中注定，加个小爱心。 　　我心想这么俗气的玩意儿有啥好看的，小丘说:“沈熠哥也要谈恋爱了吗？” 　　我仔细看了一眼，勉强从那个骚包的头像上认出了沈熠那张讨人厌的脸。 　　其实我也加了他，不过我不太刷动态，早就忘了他的ID是什么，更别说他三天一换的自拍了。 　　“没想到他谈恋爱这么俗，命中注定都来了。”我嘲笑道。 　　小丘伸手搂住我，贴着我的下巴撒娇:“欢欢哥，我们是不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呀？” 　　我权衡了一下轻重，斩钉截铁道:“没错。” 　　反正沈熠也听不到，打脸什么的，不存在的。 　　小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兴致盎然的说:“我要问问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我翻了翻锅里的菜，故作不经意道:“当初某人和我聊嫂子的时候可是哭得不轻啊。” 　　小丘一点也不害臊，头也不抬的说:“那也得看是谁找了嫂子呀。” 　　我轻飘飘的“嗯？”了一声，把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 　　小丘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从背后搂着我的腰，牛皮糖似的黏在我身上，我端着菜往外走他也不放手，亦步亦趋的跟着。 　　“只要不是你找的就行。”小丘用脸蹭了蹭我的背，软糯糯的说:“你是我的。” 　　我把盘子放到桌上，把他拉到怀里，刮了刮他的鼻子:“哎哟，有了亲哥哥连哥都不喊了。” 　　“欢欢哥欢欢哥欢欢哥。”小丘一叠声的喊了我好几声，踮着脚在我下巴上亲了亲，笑嘻嘻的说:“满意了吗？” 　　“简直不能更满意。”我低下头吻他的唇。 　　“饭菜要凉了……”小丘嘟囔着说。 　　“凉了可以热。”我轻轻咬他的唇瓣，他乖乖的张嘴，在我嘴唇上舔了舔。 　　跟小狗似的。 　　我松开他，他睁开眼茫然的看着我，无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 　　“怎么了……”他说，“不继续吗？” 　　“还是吃饭吧。”我叹了口气，“我怕我饿急了忍不住把你吃了。” 　　小丘呆了呆，脸慢慢的红了。 　　我拿了碗筷放到桌子上，坐下来敲了敲:“丘丘宝贝儿来给哥哥盛个饭。” 　　小丘红着脸挪过来，把饭装到碗里推到我面前，忽然小声说:“我不介意。” 　　我还没反应过来不介意什么，他已经跨坐在我腿上，低下头开始吻我。 　　我的手搭在他腰上，轻轻的摩挲他光滑的肌肤，小丘鼻音软糯的哼了两声，勾得我更加心痒难耐。 　　等他气喘嘘嘘的放开我，伸手去摸我的裤头时，我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他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春水，湿漉漉的瞧着我。唇瓣被吻得红肿不堪，沾着亮晶晶的液体，看起来既纯真，又情｀色。 　　“小丘。”我把他按在怀里，用力抱了抱，“可以了。” 　　小丘趴在我肩上，静了一会儿，说:“你硌着我了。” 　　“硌得慌就挪挪屁股。”我说。 　　“不试试吗？”他趴着没动。 　　“菜真的要凉了。”我叹了口气。 　　“刚刚还说凉了可以热呢。”小丘不满的动了动，下半身被他磨蹭了几下，我倒吸一口气，重重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小丘惊叫一声，直起身委屈的看着我:“干嘛咬人。” 　　我捧着他皱着的小脸，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心里软乎乎的:“听话。”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饭菜果然凉得差不多了。 　　小丘赖着我不肯下地，我抱着他艰难的把饭菜放到蒸锅里热了一道。 　　“为什么不和我试试？”小丘挂在我身上，不死心的追问。 　　这也转变得太快了吧，刚刚还害羞得不行呢。 　　我无奈:“你还小。” 　　“我都十六了。”小丘说。 　　“十八岁才成年啊。”我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掂了掂，让他挂得舒服点，“你这么不害臊，我都要招架不住了。” 　　小丘吐了吐舌头，抓着我的手放在他脸上，说:“你摸摸，很害臊的呀。” 　　他的脸滚烫滚烫的，我顿时有点儿乐:“你都烫成这样了还坚持说骚话，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啊。” 　　“不理你了！”小丘气鼓鼓的跳下地，瞪着我:“你才说骚话呢，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好好好，肺腑之言，丘丘说的都对。”我把他揽回怀里，他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乖乖的抱住我了。 　　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刚开学的作业还不算多，小丘在学校就写完了，拿着课本在预习第二天的内容，我坐在地毯上，把本子压在茶几上写作业，边写边想这大概就是普通人和学霸的区别。 　　别说让我预习了，写完作业都是小丘多年督促的成果。 　　“这里的配比不对。”一走神，小丘就点了点我的作业本，“物质是守恒的，两边的原子数应该是一样的。” 　　我把错的地方改过来，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说:“小丘，你这么聪明，我压力山大啊。” 　　小丘认真的反驳我:“你就是粗心，每次都丢三落四。” 　　我勾过他的下巴在唇上舔了一口，说:“不落下我家宝贝儿就行了。” 　　小丘毫无威慑力的瞪我一眼:“就知道花言巧语。” 　　乱讲，我明明还知道糖衣炮弹。 　　晚上临睡前我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来刷了一通朋友圈，果然看到了沈熠的那条动态。 　　往下划拉一下就是小丘的回复。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浏览了一下，上一条还是暑假的时候在泳池拍的。 　　这人可真奇怪，动态还没他头像换得一半勤呢。 　　我从他主页上退出来，小丘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顶了顶我的头。 　　“在看什么？”小丘问。 　　我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偏了偏，小丘哦了一声。 　　我侧身把他抱进怀里，搂着他敲下一句一模一样的回复，然后点了发送。 　　“你信不信，他肯定觉得我在故意秀恩爱。”我说。 　　“你们可真幼稚。”小丘笑。 　　“谁让他和我抢弟弟的。”我把手机扔到一边，“闪瞎他的狗眼。” 　　小丘把头埋在我怀里笑了半天。 　　“睡觉睡觉。”我把被子拉上来，在他眼睛上亲了亲，“晚安，宝贝儿。” 　　高中的课程比初中更紧张，我看书的时间都越来越长，更别说是小丘。但他效率比我高太多，写作业加上复习预习的时间我一般也就刚写完作业。 　　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们班的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 　　他摊开本子给我看了他的作业，每科都是工工整整几大页，我只能心服口服的继续赶工。 　　一忙起来很多事情都没空考虑，本来说好每周聚一次的，有时候半个月才能聚上一回。 　　基本上小丘家就成了我们的根据地。 　　毕竟没有大人管着，空间也够大，征求了小丘的意见之后李玉还买了个煮鸳鸯锅专用的火锅放到这边，不想做饭的时候还能煮个锅吃。 　　十月之后天气渐凉，夏季校服还没穿几次，学校又发了秋装。 　　一中的夏装男生是白衬衫黑裤子，女生则是白衬衫加短裙，简单又清爽，只要不是长得太差强人意，换上之后都还挺好看的。以至于一开始听到要换秋装的时候一群只要风度的人表示宁愿挨冻也不想换秋装。 　　结果秋装发下来之后他们立马就把话吞回去了。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秋装更好看啊。 　　秋装是一水儿的英伦学院风。 　　白色长袖衬衫外面套深色针织毛衣，裤子依旧是黑的，但是比夏装厚实了不止一星半点。另外还配了条正儿八经的领带。 　　小丘看到领带表情就垮了。我们初中的校服也带领带，他戴了三年也没学会系法。 　　女生的上装和我们是一样的，但是下装，依旧是裙子。百褶格子裙，长度只到膝盖，我认为校方必须为日后患了老寒腿的女性校友负责。 　　孟寻和李玉这俩人倒是如出一辙的激动，说学校虽然课程抓得紧，但是起码给广大男同胞提供了赏心悦目的学习环境。 　　顺便，孟寻这段时间一直鼓足了劲儿在追苏小瑶。某次在食堂吃饭碰巧遇到苏小瑶拼了个桌，孟寻又雷打不动的来我们桌找李玉尬聊（我的个人想法，他们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结果一见之下孟寻的眼珠子都快黏到苏小瑶身上去了。 　　“这简直就是我梦中的女神啊！”这是他的原话。 　　说出这话的时候连李玉都一脸懵逼接不上话。 　　“有这么夸张吗……”李玉转头问我，“我当初见她怎么就没这种感觉呢？” 　　因为性别不对啊，我心想。 　　“可能因为你不喜欢这款吧。”我说，“你想想，有什么时候心跳加速过吗？” 　　李玉:“每次跑完一千米？” 　　“那你可能喜欢体育老师吧。”小丘冷酷的总结道。 　　李玉:“……” 第44章 　　11月份期中考试之后，随着成绩单一起发下来的是12月校庆的通知。 　　我们的运气也是没话说了，百年校庆，一百年也就一次，偏巧就被我们赶上了。 　　而且说起来，虽然每个年级都会出节目，但是高三升学压力大，重心肯定不在这上头，高一和高二才是主力军。换句话说，除了一大堆的课程要忙之外，我们还得抽时间排练集体节目。 　　简直忙得跟陀螺似的，脚不沾地都能呼啦一转三百圈。 　　“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刘淼冷静的扶扶眼镜，“12月校庆开始的时候基本上一个月全天都没课，随便你们怎么疯。” 　　“我去，真的假的啊？”孟寻一脸怀疑的表情，挑高了眉毛道:“我都还没听到内部消息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一见面就不对付，轻则眼刀子互甩，重则唇枪舌战刀光剑影，好在真动手倒是没有过。 　　唱个反调什么的，再平常不过了。 　　“等你变成二娃就能听见了。”刘淼淡淡道。 　　孟寻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葫芦娃，二娃，特长是千里眼和顺风耳。”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你都没有童年吗？” 　　孟寻一脸震惊的表情，大概是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比刘淼这种人还没童年的事实。 　　“别扯远了。”我敲了敲桌子，把话题拉回来:“所以说，除了合唱之外，你们还有什么班级节目要参加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罗衡第一个开口:“我。” 　　一群人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班，演话剧。”他不自在的动了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五幕第三场。” 　　“啊，这个我知道。”刘淼说，“那一场是决斗加殉情，非常经典。” 　　“你演什么？”苏小瑶好奇的问。 　　罗衡沉默了一会儿，说:“……树。” 　　我和小丘面面相觑，苏小瑶忍不住道:“又是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年级的时候，你也是演了一棵树？” 　　罗衡沮丧的点点头。这就好比女神好不容易记住了你，却是因为你某天穿裤子忘了拉拉链…… 　　实在是件让人又想笑又心疼的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安慰，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我。 　　“别难过，演树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轻松啊。”李玉安慰他，“你看顾欢还演过公主呢。比起公主我也宁愿演一棵树。” 　　孟寻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然后李玉又兴致勃勃的给他科普了一下我的黑历史。小丘还帮他补充了不少漏洞。 　　“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吗？”我捏了捏小丘的脸，“还嫌我不够糗是吧。” 　　李玉默默地捂住了眼睛，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大字:“不吃狗粮！走开！”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大概是已经习惯了。 　　孟寻一度给我取了个外号叫控弟狂魔，估计是我表现得太坦然，其他人也接受得太坦然，结果连他也学会视而不见了。 　　好吧，我承认，其实没法强塞狗粮还是感觉有些失落的。 　　“我有一个小提琴独奏。”刘淼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其他人呢？” 　　“等等！”李玉震惊道:“你还会拉小提琴？！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喂。”我忍不住吐槽。 　　“你们又没问我。”刘淼还是一脸淡定的表情。 　　孟寻默默地捂住了胸口，估计今天内伤不轻。 　　“我们班有集体舞蹈。”苏小瑶耸耸肩。 　　“你是领舞吧。”我说，“这几天路过你们班都听了不少传言了。” 　　“是啊。”苏小瑶坦然道，表情有点促狭:“我还以为你耳朵里听不见这些八卦。” 　　我不着痕迹的扫了孟寻一眼:“说的人多了，不想听见也难。” 　　苏小瑶笑了笑:“你们呢？” 　　“我可没什么特长。”我说，“大概是我最闲吧。” 　　“我的任务就是和你一块儿闲。”小丘说。 　　“诶？”苏小瑶惊讶，“于老师不是有意推荐你去做今年的主持人么？” 　　我微微有些吃惊，小丘没和我提过这事儿。 　　“啊。”小丘说，“我拒绝了。” 　　他看了我一眼。 　　我没说话。 　　“啧啧。”孟寻说，“我上赶着都没机会的事儿你就这样拒绝了。” 　　李玉倒是很高兴:“看来我们可以组个送花团了。” 　　瞎扯了这一通，火锅里的汤早就滚了，圆溜溜的牛肉丸都飘上来了。 　　“熟了吧应该……操！”李玉一筷子下去没夹稳，离开汤面没多远就掉回去了，还溅出几滴热汤。 　　刘淼眼疾手快的拿勺子重新舀了一个给他。 　　“大家都吃啊。”李玉吹了吹丸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熟了。” 　　孟寻也想舀个丸子给苏小瑶，结果被婉拒了:“我自己吃点青菜和金针菇就可以。” 　　他只好自己把丸子吃了。 　　苏小瑶吃得不多，但我们几个的食量都不小，准备的配菜都吃了个精光，李玉还意犹未尽的看着我们:“还有什么能吃的吗？” 　　“茶几上有零食。”我说，“不过麻烦你胃下留情，自己掂量掂量，万一吃吐了我还得收拾。” 　　“我又不是傻的。”李玉白了我一眼。 　　这可不见得吧。 　　吃完火锅他们还呆在客厅聊了会天，出门的时候天色都暗下来了，我怕他们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找不着路，干脆把他们送到路口。 　　小丘要跟着，我没让他来。这一阵子他都睡得晚，本来就没什么精神。 　　我陪着他熬夜，上课也能补补觉。他是肯定不会这样的。 　　要是今天再熬夜我就把他的资料藏起来逼着他睡觉好了。走在路上我就做好了打算。 　　“可以可以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们去打车了。”李玉在原地蹦了蹦，巷口的路灯微弱的在他脚下投下一小片影子，“这晚上也忒冷了。” 　　中午放学之后一群人就直接过来了，都还穿着校服，晚上温度一降确实挺冷的。 　　我把手插回裤兜里，朝他们点点头:“明天见。” 　　拐第三个弯的时候，我停了一下。 　　拐角处那片垂在院墙外的花藤还在，只是大冬天的，叶子差不多都落光了。也没有花。 　　初中的时候，我和小丘在这片花藤下亲过不少次，转眼两年多就过去了。 　　时间实在是太快了。 　　只是分开这么一小会儿，我就很想回去见他。他应该在收拾屋子吧，也可能在洗澡，也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沙发上等我回去。 　　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听到了几声猫叫。 　　很细嫩的那种，小奶猫的叫声。 　　我往周围看了一圈，没见着猫。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才发觉是从那片花藤下面的阴影里传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手机上自带的电筒光线还挺亮的，花藤下面有个……鞋盒？ 　　我伸手掀开，里面顿时冒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喵喵声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一只小猫。 　　它被光线晃了眼，居然也不害怕，反而努力的把爪子扒在鞋盒边缘，看起来还想爬出来。 　　是被遗弃了吗？ 　　我盯着它看了几分钟，把盖子合上，直接把鞋盒拿了起来。 　　“不喜欢吗？”我去洗澡之前小丘就蹲在地上和猫对视着，这会儿我都洗完了他还蹲在那儿。 　　“没有。”小丘低头看着猫。 　　“不喜欢的话我把它放回去。”我说。 　　小丘站起来的时候身体一晃，我赶紧搂住他。 　　“没事。”他朝我笑了笑，“腿有点儿麻。” 　　盒子里的小猫仰着头好奇的看着我们，还真不怕生。 　　“这是什么品种？”小丘问，“看着挺像短尾。” 　　“我也不知道。”我说，“就是路上听到它咩咩叫，就顺手捡回来了。” 　　“咩咩叫？”小丘睁大眼睛。 　　“啊……”我叹了口气，“可能它就是因为叫得不像猫才被扔了吧。” 　　话刚说完，疑似短尾就很不给面子的喵了一声。 　　小丘顿时就笑了。 　　“宝贝儿你可总算是笑了。”我把他团在怀里揉了揉，“我洗个澡的时间你都不带换姿势的吓到我了。” 　　“我在给它想名儿呢。”小丘还在笑，“再说了你洗澡最多五分钟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想到了吗？”我问。 　　“想到了。”小丘搂着我的脖子笑，“叫咩咩。” 　　我洗碗的时候小丘拿了脸盆接了一盆热水，然后从冰箱里拿了罐牛奶泡进去。 　　“这是干什么。”我笑着问，“要喝热牛奶的话放微波炉热一下不好吗？” 　　小丘很有耐心的试了半天水温，温度降下来之后又换了一次水。 　　“喂猫啊。”小丘说，“太冷了太烫了都不行吧。” 　　“诶。”我拿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对猫比对我还好诶，会不会过两天就抱着猫睡让我睡地板了。” 　　小丘眨眨眼睛:“看你表现。” 　　我把洗好的碗收进橱柜里，然后一把抱住他，把手伸到他衣服里挠他痒痒:“看来我在床上还表现得不够好啊。” 　　小丘边笑边躲，客厅里扑通一声，我俩同时静下来，对视了一眼。 　　他的脸挣扎得红红的，笑得太厉害，还有点儿喘气。 　　“什么……声音。”他问。 　　我松开手，替他把弄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再把他的手捏在掌心里。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说。 第45章 　　客厅里，装着猫的鞋盒翻倒在地上。 　　“啊。”小丘说，“咩咩呢？” 　　“在那呢。”我搂着他的腰，给他掉了个方向，“还挺嚣张啊。” 　　灰褐条纹的猫正舒舒服服的趴在沙发上搁着的绒枕上，见我们看过去喵喵的叫了两声。 　　“是挺嚣张的。”小丘笑了两声，说:“我第一次去你家都没敢这么嚣张。” 　　“你还敢说。”我抱着他坐到沙发上，“我现在都没法想象你究竟从哪摸出来那么大一条毛毛虫。” 　　小丘表情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好像是你书包上？” 　　想到我可能背着虫子走了一天都没发现，顿时心里一阵恶寒。 　　“别了。”我叹气，“我这辈子都不想和它再见面了。” 　　“放心吧。”小丘拍拍我的手，“它没机会和你见面了。” 　　小丘伸出一只手去逗猫，咩咩挺上道的，在他手心里蹭来蹭去，惹得小丘笑个不停。 　　“它看起来还挺喜欢我的。”小丘抓着我的手去摸咩咩，“你试试，他的毛摸起来特别软。” 　　……没摸着。 　　咩咩屁股一颠，滚到一边去了。 　　我:“……” 　　小白眼猫。 　　小丘乐得不行，我把他拉进怀里，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去逗猫:“这么小就知道争宠，肯定不是什么好猫。” 　　咩咩喵了两声。 　　小丘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这都吃醋呢。” 　　“是啊。”我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你要是让它上床睡我就离家出走。” 　　小丘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说:“明天我们去给它挑个窝吧。” 　　小丘把热了的牛奶倒在盘子里，喂猫。 　　还好它至少知道怎么喝奶，不然我肯定会忍不住把它扔出去的。 　　猫喝奶的时间他还去柜子里翻了几件旧衣服出来，垫在鞋盒子里。 　　“有必要吗，明天就去给它买房子了。”我用脚尖顶了顶鞋盒子。 　　“可是今天晚上也很冷呀。”小丘说。 　　“好吧。”我从背后抱住他，“它睡旧衣服，我睡你。” 　　小丘抬起手挠了挠我的下巴:“明明是个胆小鬼。” 　　“小丘同学，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咬了咬他的耳朵，“我禽兽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小丘笑起来:“我不怕啊。” 　　他把衣服铺好，转过身来抱住我，和我扎成一堆儿:“每次被你抱着，就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成吧……”我也搂住他，“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今晚睡觉我肯定不松手。” 　　睡前我特意锁了门，就怕那只不长眼的小白眼猫溜进来，小丘笑得不行:“你反锁有什么用啊，它还能爬上去开锁不成。” 　　……这不是气糊涂了吗。 　　我又把锁开了，关了灯爬上床，小丘往我这边滚了滚，把被子裹在我身上。 　　其实我还挺喜欢冬天的，抱着小丘热乎乎的，像抱着个小火炉。 　　太幸福了。 　　“明天给咩咩挑个好看的猫窝，还要买点好吃的猫粮。”小丘躺在我怀里掰手指，“啊对了，还有猫砂。” 　　“好吃不好吃得尝尝味儿吧？”我顺了顺他软软的头发，“不过也说不准，万一它的口味和你不太一样呢。” 　　小丘抓着我的手，放进嘴里咬了咬:“又欺负人。” 　　“‘我们小丘属猫’可是你姨姨说的。”我把手抽出来，在他脸上点了点，“我看倒说不定是什么猫儿成了精。” 　　小丘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嗯？”我说。 　　“好歹没说我是狐狸精。”小丘一本正经的说。 　　“让我摸摸有没有九条尾巴。”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九条尾巴的才是狐狸精。” 　　小丘飞快的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说:“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狐狸精！” 　　“竟然被发现了！”我把手从他衣服下摆伸进去，“看来我只能嘿嘿嘿嘿……” 　　小丘为了躲过我的手，在被子里滚来滚去，闹了半天被子里都凉了，我压着他的腿，把他揽进怀里，郁闷道:“你这是变身滚筒了吧。” 　　小丘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把手搁在我腰上，说:“睡觉吧，大宝贝儿。” 　　“晚安，小宝贝儿。”我说。 　　早上起来的时候客厅里倒是没怎么乱，咩咩老老实实睡在临时猫窝里，就是偷偷在厨房里拉了一坨粑粑，我进去煮面条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脚。 　　“它怎么就不拉在鞋盒子里！”我有点抓狂。 　　“你会睡在自己的排泄物里吗？”小丘叹气，“至少没拉在地毯上。”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把它关在洗手间了，小丘还给它倒了一碟牛奶，摸着它的头说:“咩咩乖，等爸爸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你是爸爸，那谁是妈妈？”我把小丘拎起来，替他系领带。 　　“贤惠的顾欢妈妈！”他踮着脚在我脸上用力的啵了一口。 　　“行了，别拍马屁。”我紧了紧他的领带，顺手捏了他一把:“恭喜小丘同学一夜之间喜当爹。” 　　小丘傻乐了半天，说:“还真挺惊喜的。” 　　为了准备校庆的班级合唱，每次一到班主任的课，上课前我们都得嚎上几嗓子，下课后还得再来一次。 　　更别说不太重要的副课了，不时的就被征用了。 　　“晚饭一起吗？”孟寻撞了撞我的桌子，“美食街新开了一家餐厅，我想去试试味。” 　　“不去，今天有事。”我说。 　　“有什么事比吃还重要啊。”孟寻不死心。 　　“多的去了。”我瞟他一眼，“也就你以食为天了。” 　　孟寻啧了两声，说:“你不去我去找李玉。” 　　其他几个人课后还得排自己的节目，孟寻也没好意思去打扰。 　　“祝你平安。”我笑了笑。 　　孟寻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 　　14班最后一节英语课，老师又习惯性拖堂了。我背着书包在走廊上等小丘，顺便百度了一下宠物商店。 　　在礼花路那边，得坐公交车过去，不过附近有家不错的烤肉店，想想也有一段时间没吃烤肉了。 　　挺好的，可以顺便把晚餐也解决了。 　　我瞅了瞅教室里，英语老师已经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布置作业了，大概快下课了。 　　小丘转头看窗外，我无声的做了个口型:可真够磨叽的。 　　小丘笑了一下，低下头把作业抄了。 　　等到英语老师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教室门一开，一群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学生就一窝蜂的挤了出来，挤挤攘攘的从我边上过去了。 　　我这才背着包晃悠进去，敲了敲小丘的桌子:“打劫。” 　　薛凌和他的位置隔了条过道，这会儿还在收拾东西，头都没抬:“你这天天打劫的，也忒没新意了。” 　　“啊。”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换个台词吧。”薛凌抬起头笑了笑。 　　“沈丘，你哥喊你回家吃饭。”我回过头重新敲了敲小丘的桌子。 　　小丘把整理好的书包扣好，站起来:“走吧，哥。” 　　薛凌笑着朝我们挥了挥手:“再见。” 　　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特别多，挤得连落脚都地方都没有，好在不是夏天，车里的空气还算清新。 　　但是不时来个急刹什么的，实在是让人吃不消。好不容易熬到下车，我这种从不晕车的人都觉得胃里开始有点翻腾了。 　　“回去的时候还是打车吧。”我摸了摸小丘的头发。他在地上蹲了半天才站起来:“嗯。” 　　原本我是打算先去吃饭再去买东西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趟车坐下来还能有胃口吃饭那才是见鬼了，所以我们干脆先去了一趟宠物商店。 　　正对着门口的柜台后面站着个短发的小姐姐，正在和一个抱着宠物狗的顾客交谈。 　　小丘一进门就被笼子里的小动物吸引了目光，我不得不轻轻拉了他一把:“先做正事。” 　　小丘依依不舍的把视线收回来，跟着我往宠物用品区那边走。 　　“我喜欢这个。”小丘举起一个圆圆的长着两只耳朵的毛绒猫窝，“摸起来也很舒服噢。” 　　“那就要这个吧。”我说。 　　“可是这个也很可爱。”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南瓜形状的猫房子。 　　“猜拳吧。”我说，“你赢了买兔耳朵。我赢了买南瓜屋。” 　　猫砂盆倒是好选，都长得差不多，小丘随便挑了个自己喜欢的颜色，然后拎了一袋猫砂。 　　“猫粮……”小丘犹豫了一下，“它是不是还在喝奶的阶段？” 　　“去问问店员。”我说。 　　“姐姐，请问一下这么大的小猫，”小丘比划了一下，“该吃点什么？” 　　“第一次养猫？什么品种的？”短发小姐姐问。 　　我们挑东西的时候那个抱着宠物狗的顾客已经走了。 　　“不太清楚。”小丘说，“捡来的。” 　　“有照片吗？” 　　小丘掏出手机，把相册点开，拿给小姐姐看。 　　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 　　“应该还没过两个月。”小姐姐把手机还给他，“喝猫奶粉或者去乳糖的婴儿奶粉。” 　　“去乳糖？”小丘疑惑道。 　　小姐姐笑了笑:“不去乳糖的话小猫喝了会拉肚子的。” 　　“啊。”小丘看向我，“昨天的牛奶……” 　　“是无乳糖的。”我说，“因为太难喝被你剩下了，你都不知道吗？” 　　小姐姐笑了两声，从旁边货架上拿了两包奶粉过来:“给小猫喝这个就行。” 　　“然后这一袋是猫粮。等大概三个月之后就差不多可以吃了。”小姐姐给我们比划了一下大致的大小。 　　“对了，还有沐浴露。”小姐姐说，“那边货架上有小猫专用的沐浴露，冬天可以不需要洗，热起来的话两个月一次也足够了。” 　　…… 　　本来只想买个猫窝买点猫粮，结果出来的时候提了满满一袋东西。 　　还不包括小丘抱在手里的猫窝。 　　养猫怎么这么麻烦的！ 　　我本来只是想到小丘之前就说想养狗，所以才突发奇想把猫带回去给他试试。虽然他看起来对毛绒绒的小猫一样喜欢，但是这猫也太难伺候了吧。 　　我又想偷偷把它给扔了。 第46章 　　“牛肉吃太多上火。”我说。 　　小丘咬着肉朝我笑，丝毫没有少吃点的觉悟。 　　“算了，”我叹了口气，“反正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回。” 　　小丘吃得鼻尖冒汗，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指挥我:“少刷点辣……五花肉也可以烤一点……不要烤年糕，我只想吃肉。” 　　“唉，自从有了猫。”我一边刷调料一边叹气，“我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啊。” 　　小丘靠过来，笑眯眯的说:“啊——” 　　我就着他的筷子咬了一口，小丘毫不避嫌的把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又重新夹了一块送到我嘴边。 　　我一口咬下去，小丘夸奖我:“真乖。” 　　我把烤炉上正烤着的肉翻了个个儿，刷了点油:“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喂小狗呢。” 　　“太不要脸了。”小丘说，“这么大只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狗。” 　　“谁吃肉吃得多谁就是小狗。”我把烤好的肉夹到他盘子里，“有本事你就别吃。” 　　小丘看了看盘子，又看了看我，从善如流的说:“我是欢欢哥的小狗。” 　　“猫狗双全啊。”我笑，“得多少人羡慕我啊。” 　　“就是。”他边吃还边夹烤肉喂我，“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这么懂事的小狗。” 　　“沈丘？” 　　我转过头去，站在旁边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正低头看着小丘。 　　“沈叔叔。”我站起来。 　　小丘也站了起来，表情瞬间切换到礼貌模式:“沈叔叔。” 　　不过他嘴角还沾着油，我悄悄的背着沈振坤塞了张抽纸给他。 　　小丘低下头擦了擦嘴，有点不好意思的把用过的纸放到桌上。 　　“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已经吃完了。”沈振坤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边上的女人:“这是王阿姨，她也爱吃烤肉。” 　　“阿姨好。”我们和她打了个招呼。 　　王阿姨笑得很和善，也很漂亮。 　　“对了。”沈振坤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钱包，从里头拿了张卡出来递给小丘:“上次忘记给你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小丘半天没伸手，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想要。 　　僵持半天，王阿姨从沈振坤手里把卡抽出来，又拉着小丘的手把卡放到他手心里，笑道:“只是一点小钱，给你零花用的，你妈也同意了。” 　　小丘低着头看着那张卡，没说话。 　　沈振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我叫司机在外头等着，一会儿送你们。” 　　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挽着王阿姨走了。 　　目送他们出了门，我把小丘按回椅子上:“别多想，不想要就放着，到时候说清了还给他。” 　　小丘把卡递给我。 　　“我拿着不合适。”我说。 　　“我不想拿。”小丘看着我，没动。 　　我叹了口气，把卡拿过来，放到了包里。 　　“什么时候还你说了算。”我摸了摸他的头发。 　　小丘把烤炉上的肉夹下来，埋怨道:“真讨厌，都糊了。” 　　“糊了就不吃了。”我重新夹了几块肉放上去，“我给你重新烤。” 　　小丘放下筷子，盯着烤炉发了会儿呆，突然没头没脑的问我:“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个有出息的儿子呗。”我叹气，“谁叫我们小丘长得好看，学习还一级棒，性格又好，他肯定一见就特别喜欢。” 　　小丘笑了笑，转过头看我:“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我说，“绝对都是大实话。” 　　小丘笑着摸了摸我的脸，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别人都有爸爸。”他说。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 　　“十岁之前，每年生日我都许愿希望我也能有个爸爸。”小丘笑了一声，“每年的都没实现。” 　　“后来我就许愿没有爸爸的话，要个哥哥也可以。”小丘说，“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就替我出头，把那些骂我没爹的小孩都撵走。还会爱护我，照顾我，哭的时候哄我，不会离开我。” 　　我在桌子下握住他的手，心里有点抱歉:“对不起，小时候总是欺负你。” 　　“没有啊。”小丘摇了摇头，“遇到你之后，我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 　　我的心口微微发烫，更加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如果这是在家里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亲吻他淡色的嘴唇。 　　小丘笑着眨了眨眼睛:“再不吃的话，又得糊了。” 　　沈振坤既然已经擅自替我们决定了回去方式，我和小丘索性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 　　吃饱了就慢慢聊会儿天，还能继续吃。这样断断续续的，又吃了好几盘子肉。 　　先前有点儿伤感的气氛被烤肉喷香的味道一冲就散掉了，小丘靠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摸着肚子，满脸满足的神情。 　　“再吃下去肚皮都要撑破了，真是太幸福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有点郁闷:“我做菜的水平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这样的。”小丘侧着头朝我笑，“你没有这种感受吗？小时候长辈不让你吃的零食，等到自己可以做主的时候一次吃个痛快，就会感觉特别幸福。” 　　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我小时候可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不准我吃我也会偷吃，只要我想。但珍贵的东西还是会好好保存着的。 　　就像小丘。 　　司机把我们送到巷子口，还殷勤的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把东西搬进去。 　　当然是拒绝了。 　　一人拿一部分东西，还能腾出一只手牵在一起。 　　我很喜欢牵小丘的手。他的手软软的，比我要小，又很暖和，握在手里像揣着一小团火。 　　从四肢一直熨帖到心脏。 　　天边挂着一轮冷白的月亮，照得小巷子里亮堂堂的，植物的影子在水泥路面上分割出深浅不一的地盘。 　　小丘特意踩着有光的地方走，蹦蹦跳跳的，像个幼稚的小学生。 　　我被他拽着前行，中间有一大段路被树木的阴影覆盖，小丘停在有光的这头，伸出手比了比，有点儿遗憾:“这么长一大段，跳不过去了。” 　　“还有个办法哦。”我轻轻的拉了他一下。 　　“还有什么办法？”小丘回过头来看着我，漂亮的小脸在月光下好像会发光。 　　我低下头，他立马很上道的在我嘴唇上亲了亲。 　　“我背你过去。” 　　我半蹲着身子，催促他:“快上来。” 　　小丘迟疑了一下，伸手搂住我的脖子，趴到我背上。 　　“会不会太沉？”他凑在我耳边轻轻蹭了蹭，毛绒绒的头发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不会。”我站直身体，单手托着他的小屁股，往上掂了掂。 　　他乖乖的用双腿夹住我的腰，毛绒绒的猫窝被他单手抓着，垂在我胸前，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好久没有背他，感觉还像记忆里一样轻巧，我偏着头蹭了蹭他的脸，问:“上次背你是什么时候？” 　　“唔……”他想了一会儿，“在海边的时候。” 　　“怎么感觉一点都没变沉。” 　　“因为我可爱呀。” 　　“……能不能谦虚点？” 　　“已经很谦虚了，毕竟我世界第一可爱。” 　　“需要我给你刷一排66666吗？” 　　自从有了猫，小丘每晚都多了一项新任务。 　　教咩咩上厕所。 　　猫尾巴一伸直，小丘就赶紧把它抓起来，放到猫砂盆里。 　　刚开始它还不老实的趁人不注意随地大小便了几次，被我打了屁股之后才开始主动在它的厕所里解决。 　　最让我觉得讨厌的是，它特别黏小丘。 　　明明是我把它捡回来的，它对我都不带正眼瞧，每天我们一进屋，它就围在小丘脚边喵喵叫，直到小丘把它抱起来才消停。 　　连小丘吃饭写作业看电视的时候都一定要赖在小丘怀里。 　　严重影响了我的心情。 　　本来应该是我抱着小丘呼噜毛的！ 　　现在变成小丘抱着猫呼噜毛了！ 　　我只能在边上干瞪眼！ 　　太气人了！ 　　“欢欢哥你看，咩咩还怕痒诶！”小丘挠了挠它的肚皮，它果然立刻翻了个身，把肚皮藏了起来。小丘把它翻过来，继续挠了挠，它飞快的滚到一边，趴在了沙发上，还不满的喵了两声。 　　伸手把小丘揽到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腿上，把他抱的紧紧的。 　　“怎么啦？”额头贴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 　　看着他，不说话。 　　“不开心？” 　　沦落到和一只猫争宠，还争不过，能开心才怪了。 　　“好啦好啦。”小丘笑起来，“保证你在的时候不玩猫。” 　　我继续看着他，不说话。 　　“只看你，不看它。”小丘亲了亲我。 　　这还差不多。 　　我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怎么看都看不够他，怎么亲也亲不够他。想把他藏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把他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一刻都不要放下。 　　所有的喜悦都只想和他分享，所有的温柔都只想给他。 　　眼睛里只能看见他。 　　猫在一旁喵喵的叫着，我们谁也不理它。 第47章 　　12月份校方果然下了新的课表。 　　大部分的课都撤掉了，体育场的大礼堂成了我们这个月的根据地。 　　座位是按照班级排的，但是除了集体节目那两天班主任管得严实，之后基本上是放任自流了。 　　所以不少学霸们回教室自习，还有坐不住的去篮球场打篮球，礼堂里空了不少座位，足够各种小团体聚在一起了。 　　“一会儿谁去送花？”李玉问。 　　舞台上这会儿正在表演的是一个小品，下一个节目就是苏小瑶他们班的了。 　　我没说话，罗衡似乎想要开口，又迟疑了一下。孟寻已经嚷了起来:“我去我去！” 　　我看了罗衡一眼，他低下了头，丝毫看不出对送花有半点兴趣。 　　李玉已经兴高采烈的把花放到孟寻怀里，鼓励道:“加油！” 　　孟寻傻笑着点了点头，李玉话锋一转:“来来来，你得把头发弄帅一点，衣服也整理一下……” 　　两个人站到座位旁的台阶上去打理外表，刘淼冷飕飕的往那边看了几眼，孟寻注意到他的眼神，小声问李玉:“刘淼是不是暗恋苏小瑶？” 　　李玉:“啊？” 　　孟寻:“他之前就和我不对付，我还没整明白咋回事，现在我明白了，这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李玉有点疑惑:“不会吧……我们几个都认识这么久了，真有点什么还能等到你下手？” 　　李玉边说边替孟寻把衬衫领子翻好，顿时孟寻又收到了几枚眼刀子。 　　“确实挺奇怪的。”孟寻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么一群人就苏小瑶一个女孩子，你们居然也没人对她下手。” 　　李玉想了想:“这大概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孟寻鄙视的看着他:“那都是借口，窝边是草就算了，你们这窝边可是花！” 　　李玉哑口无言。 　　孟寻又高兴起来:“还好你们都闷骚，不然我就没机会了。” 　　说话间主持人上台报幕，孟寻抱着花站直身体，朝李玉抛了个媚眼:“怎么样？” 　　李玉没来得及回答，刘淼已经冷冷的接了话:“人模狗样。” 　　“操！”孟寻瞪他，“老子没问你！” 　　刘淼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李玉忽然机智道:“苏小瑶上台了！” 　　孟寻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抱着花从观众席上撤下去，绕到后台，等着演出结束的第一时间上台送花。 　　李玉松了口气，坐回座位上和我们一起看节目。 　　灯光定格在舞台中央。 　　说是集体舞，但一个班哪能抽出那么多会跳芭蕾舞的女生，上来的也就只有四个人。 　　白色的芭蕾舞裙，笔直的长腿，不知道练芭蕾的女生是不是都一样气质出众，反正四个人站在一起，确实很夺人眼球。 　　台下一阵骚动。 　　李玉忍不住唏嘘道:“其实她的腿还挺长的。” 　　刘淼似笑非笑:“后悔没先下手为强了？” 　　“我是那种人吗！”李玉道，“倒是你，该不会真的暗恋苏小瑶不敢说吧？” 　　刘淼:“我看起来像那种胆小鬼？” 　　罗衡:“……”躺着也中枪。 　　也没什么两样啊，换个对象不敢说就不是胆小鬼了吗。我暗自腹诽。 　　小丘眯着眼睛直笑。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来，四个女孩子轻盈而欢快的踏着节拍翩翩起舞，即使是对芭蕾没有研究的人，也很容易就猜得到这段著名的舞蹈。 　　《天鹅湖》第二幕第四曲，闻名遐迩的《四小天鹅》。 　　“诶，你不是说苏小瑶是领舞吗？”李玉凑过来，“四个人的动作明明都是一样的。” 　　那是孟寻说的，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可能她们班有四个领舞吧。”我说。 　　“废话这么多。”刘淼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拉回去，“好好看表演不就知道了。” 　　李玉也不生气，又回过头去问他:“你表演的时候想让谁送花？苏小瑶怎么样？” 　　说着还促狭的眨了眨眼。 　　刘淼看了他一眼，表情依然很平静:“你送。” 　　“诶？” 　　“我不想和她传绯闻。”刘淼冷静的说，“也不想成为全校男生的公敌。” 　　“那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送花？”李玉指了指我和小丘还有罗衡。 　　刘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最不起眼。” 　　想不起眼不要送不就好了。我再次腹诽。 　　李玉果然很实诚的问了出来。 　　“我无所谓啊。”刘淼说，“你不心疼钱就行。” 　　花是提前订好的，钱已经付过了。 　　“行行行，我送就我送。”李玉道，“浪费可耻啊！” 　　竟然都没想过拿回来送给女孩子，这人也忒耿直了吧。 　　两人聊了几分钟，伴奏的音乐调子一变，四个女孩子隐入幕后，苏小瑶一个人出现在舞台中央。 　　是一段独舞。 　　欢脱的音调变成抒情式的优美缠绵，舞蹈动作也变得舒缓而曼妙。款摆的腰肢仿佛春天初生的柳条，温柔的从脸侧拂过。 　　先前热闹的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她轻盈的身姿，我们几个也不例外。 　　直到谢幕的时刻，孟寻冲上去送花，李玉才牙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我｀操。” 　　“很美。”小丘说。 　　确实是很惊艳的一舞，看全场的热烈程度就知道了，苏小瑶已经退场了，掌声还没有停下来，报幕的主持人开了几次口都被掌声压了下去，不得不一脸无奈的站在台上等着大家安静下来。 　　我们几个起身去后台外边等他俩出来，先前说好了看完苏小瑶的表演就去吃饭。 　　大约过了五分钟，孟寻一马当先的走了出来，满面春风的样子，连看刘淼的眼神都比往日温和了不少。 　　“春风得意啊。”李玉迎上去捶了他一拳，“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孟寻毫不在意的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拳头拉下来，挑着眉毛洋洋得意:“现在后悔了？” 　　李玉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有那么一丁点儿。” 　　孟寻笑道:“迟了，我刚刚已经趁热打铁告了个白。” 　　一瞬间的寂静。 　　我下意识的看了罗衡一眼。 　　“啊。”李玉半天才反应过来，“结果呢？” 　　“你猜啊。”孟寻勾着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我猜你个头啊！”李玉撞了他一下，“赶紧的赶紧的，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 　　“当然是——”孟寻故意卖了个关子，“马到成功！” 　　“我去！”李玉大叫，“又糟蹋了一朵鲜花！小白菜又被猪拱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笑的，孟寻伸手去捂他的嘴，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 　　罗衡保持了沉默。他的心情肯定不太好受，但我也只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偏过头对我笑了一下，低声说:“没事。” 　　我又转头看了看小丘，他察觉到我的视线，眨眨眼睛冲我一笑，微微动了动嘴唇。 　　“最喜欢你。” 　　”我无声的做了个口型:“我也是。” 　　苏小瑶很快换了衣服出来，盘着的发髻没有放下来，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脖子。 　　“久等了。”她笑着说。 　　孟寻赶紧迎上去，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围到苏小瑶的脖子上，语气有点儿不好意思:“别……别着凉。” 　　苏小瑶愣了一下，对他微微一笑。 　　“矮油，这就开始虐狗了。”李玉挤眉弄眼。 　　“不服憋着！”孟寻对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有了媳妇忘了娘啊……”李玉说。 　　一群人笑笑闹闹的往外走，还没到食堂开餐的时间，但是这段时间门禁卡得很松，没费多少波折我们就坐在了学校附近的火锅店里。 　　“大冷天的特别适合吃火锅。”李玉说，“辣到浑身冒汗，贼舒坦。” 　　“可我记得你每次都点鸳鸯锅，还只吃不辣的那一边。”小丘提出了疑问。 　　李玉窒了窒，说:“我口味比较清淡……” 　　刘淼轻描淡写的揭穿了他:“他吃不了辣。” 　　李玉恼羞成怒:“就你能吃辣！” 　　刘淼说:“比你能。” 　　我打断他们:“还吃不吃了！光看你俩打嘴炮了！” 　　几个人围了一大桌，撩菜吃都得伸长了手，孟寻刚脱离单身狗的行列，已经开始向我们展示他的男友力。 　　苏小瑶碗里的菜都堆成小山了。 　　“可以了。”苏小瑶笑了笑，“你也吃点。” 　　孟寻猛点头。 　　我拿公筷夹了烫好的午餐肉给小丘，小丘在桌子底下抓着我的左手搓了搓，笑得甜甜的。 　　李玉那边也吵得热闹，只剩下罗衡怎么也有点形单影只的味道。 　　“多吃点。”我撩了一筷子菜夹给他。 　　罗衡抬起头笑了笑:“谢谢欢哥。” 　　我压低声音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道理我都懂。”罗衡低声说，“就是有点突然……缓缓就好了。” 　　“别压在心里，有事多和我说说。”我说。 　　“谢谢。”他说。 第48章 　　下午还有课，吃完饭我们就回了学校。 　　都进了教室，孟寻还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傻兮兮的问我:“顾欢，我该不会在做梦吧？” 　　“需要我把你打醒吗？”我问。 　　“不！”孟寻猛摇头，“就算是做梦也让我多做一会儿！” 　　我推开他的胳膊，把书拿出来放到桌上，说:“等会上课彭老太肯定要课前检查作业，你写了吗？” 　　孟寻瞪大了眼睛:“什么作业！” 　　“前天布置的英语作文。”我说。 　　孟寻发出一声惨叫，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本子找笔。 　　“标题是什么？”过了几分钟他又回过头来。 　　我把习题册翻开:“自己看。” 　　“加油哦。”我说，“彭老太还教苏小瑶他们班的英语，说不定就会顺口一提孟寻同学屡教不改的事迹。” 　　事实证明，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放学的时候飘了雪，细细软软的雪花落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丁点儿水痕。 　　我把小丘的围巾紧了紧，又把他的帽子戴上。小丘踮着脚替我重新把围巾系了一遍，两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才一起走出教学楼。 　　“好可爱。”小丘伸出手接住飘下来的雪花，递到我面前，“真的是六边形的小花花诶。” 　　我抓着他的手塞进口袋里，呵出的白气飞快的散在了冰冷的空气中:“你的手好凉，明天多穿一点。” 　　小丘扣住我的手，和我十指交缠。包得严实的围巾上方只露出乌溜溜的眼睛，他眨了眨眼，声音带笑:“欢欢哥好暖和。” 　　雪花纷纷扬扬的往下落，我们沿着街慢慢往回走。 　　这段时间天黑得越来越快，街边的路灯很早就亮了起来，晕黄的光线很温柔的落在小丘身上。 　　我轻轻的捏一捏他的手指，他偏过头来看我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了未化的雪花。 　　“明天早上起来大概就积雪了。”我说，“你可以在院子里堆一个小雪人。” 　　“堆两个。”小丘看着我，“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带着一身寒气进屋，咩咩例行公事般凑过来蹭了蹭小丘的腿，又飞快的跳到沙发上去窝着了。 　　“看吧，小白眼猫。”我抓紧机会怼它，“这就嫌弃你了。” 　　小丘把帽子围巾摘了，拉开我的围巾在我唇上用力亲了一口:“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好。” 　　他弯下腰去解鞋带，我把他拉回来，搂在怀里。 　　“怎么啦？”他软着嗓子问。 　　“抱一下。”我说。 　　回来的时候在街边的小店里打包了两份热乎乎的馄饨，到家还是热的，我们先把馄饨吃了填饱肚子，然后小丘换了睡衣，开始收拾被咩咩弄乱的屋子。 　　这个时节已经供暖了，屋子里反倒是比前段时间还要暖和得多。 　　今天的作业也不多，写完之后我拎着小丘去洗澡，顺便小小的欺负了他一把。 　　把他裹在浴巾里抱出来，咩咩在我脚边绕了几圈，我就是不把小丘放下来，它气愤的跟着我叫了半天。 　　“诶。”小丘仰着头看我，“感觉自从养了猫，客厅都自动让给它了。” 　　我拿着吹风机呼呼的揉他的头发:“在房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丘笑了半天，完了接过吹风机替我把头发吹干，搂着我在床上滚了滚:“醋味儿怎么还这么重。” 　　我把他塞进被子里，从一堆书下面把画本翻出来，靠着床头画画。 　　“这是画什么？”小丘探过头来。 　　“还能画什么啊宝贝儿。”我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我每次画的不都一样么。” 　　小丘爬起来，把头靠在我肩上:“我要看。” 　　“看。”我说。 　　…… 　　“我的睫毛有这么长吗？” 　　“我有露出这副表情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是什么？是雪花吗？” 　　小丘像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 　　“宝贝儿。”我偏头亲了亲他，“相信我，你比我画的好看一百倍。” 　　等到我收工，小丘已经安静了很久。低头看了看，他就这样靠在我身上睡着了。 　　我把画本搁在床头柜上，小心的把他塞进被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闲着，每天就聚众看表演，也看看孟某人秀恩爱。 　　罗衡很快就调整过来，也开始跟着开玩笑了，让我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本来也没我什么事，纯属瞎操心。 　　“我们去沈丘家玩吧？”李玉提议，“今天的节目好无聊。” 　　“万一班主任查人数怎么办。”苏小瑶担忧道。 　　“不会那么倒霉吧。”孟寻明显也很意动。 　　“我没意见。”小丘说。 　　“啊。”李玉的目光忽然定在了舞台上，“沈丘，快看你们沈家人。” 　　小丘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我顺着李玉的视线望过去——果然是个熟人。 　　“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的三校草。”李玉兴致勃勃的指着舞台，“那位就是第三人。” 　　“他居然会弹钢琴。”我说。 　　李玉八卦道:“人家是特长生，学的就是钢琴。” 　　和沈熠一起上台的是个比他矮一些的男生，两个人穿着同款的黑色礼服，坐下后沈熠似乎偏头对他笑了一下。 　　“啊，我知道这首曲子。”苏小瑶听了一会儿，说:“也是《天鹅湖》里的一段曲子，叫《天鹅之舞》。” 　　两个人的手指都很漂亮，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的时候翩然欲飞，奏出的曲子也很漂亮。 　　一曲终了，俩人站起来，右手扶着钢琴边缘，左手轻按在右胸上，微微鞠了个躬。 　　“……看起来意外的般配啊。”李玉呆了半晌，扭头看我们:“是我的错觉吗？” 　　当然不是。 　　我和小丘对视一眼，觉得这俩人绝对有猫腻。 　　我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去玩，我和小丘先过去打个招呼。” 　　“啊……好。”李玉直愣愣的看着我俩起身，忽然反应过来:“你们还真认识啊？！” 　　“是啊。”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毕竟都是沈家人。” 　　后台维持秩序的学生拦了我们一下，但是很快就被小丘闪闪发光的笑容和“是沈熠的弟弟”这套说辞给糊弄了过去。 　　“那……禁止拍照哦！”女孩子红着脸放了行。 　　后台被分隔成几个小区间，闲着的主持人坐在一起聊天，还有下个节目的表演者在准备。 　　沈熠正低着头给那个男生解领结，男生开口说了一句什么，他笑起来，垂着的眼角看起来很温柔。 　　“我突然有点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我说。 　　“……啊。”小丘说。 　　男生注意到我们的动静，转头看过来，然后抬头和沈熠说了句话，沈熠也跟着看了过来。 　　“沈熠哥。”小丘扬起笑脸，看向那个男生时犹豫了一下，“嫂子好。” 　　男生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阿熠，你弟弟真可爱。”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沈熠的耳尖居然红了。 　　……我突然觉得我以前对他的人设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你们好，我叫苏棠。”男生的笑容温柔又漂亮，丝毫不忌讳的道:“叫嫂子也行。” 　　我看了看沈·娇羞·熠的脸色，觉得他可能要昏过去了。 　　高兴昏的，我觉得是。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叫沈熠哥，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嫂子好。” 　　毕竟嫂子看起来就人好。 　　说话间苏棠也很自然的替沈熠解了领结，俩人换了衣服，跟着我们一起往外走。 　　“今天一起吃个饭？”苏棠问。 　　我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善解人意的道:“不方便的话就下次吧。” 　　“没有没有。”我赶紧说，“我和同伴说一下就行。” 　　我直接打了个电话和李玉交代情况，李玉一边答应着，一边刨根问底道:“我没看走眼吧？我没看走眼吧？！” 　　“您老慧眼如炬。”我说，“记得帮我和他们说声不好意思。” 　　“多大点事儿啊。”李玉说，“自己人不用见外。对了，沈熠和你们什么关系啊？” 　　“亲戚关系。”我说。 　　李玉喜形于色:“看吧，我初中就说了，姓沈的都基因好，果然是一脉同承的血亲。” 　　“你能不乱用成语吗？”我听到电话那头刘淼在说话，“强迫症会死。” 　　我觉得刘淼可能是处`女座。 　　我挂了电话。 　　苏棠见我挂了电话，问道:“方便吗？” 　　“没问题。”我说。 　　“鞋带散了。”沈熠忽然说。 　　我们都下意识的低头，还没来得及分辨出他说的是谁，沈熠已经很自然的蹲下去，替苏棠把鞋带系好了。 　　“我自己来就好了。”苏棠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沈熠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目光里一片沉甸甸的温柔。 　　我忽然觉得沈熠和上次见到的时候有点儿不一样了。 　　“哥哥好像变温柔了。”小丘小声说。 　　是变温柔了。不仅变温柔了，原先身上那股子纨绔气质都不见了。 　　感觉像换了一个人。 第49章 　　“喝点什么吗？”苏棠把饮品单推到我们面前。 　　这会儿去吃饭有点早，所以出校门后苏棠提议先到咖啡店坐坐。 　　“两杯热巧克力。”我扫了一眼菜单，“再要一个栗子蛋糕，谢谢。” 　　“我要一杯卡布奇诺。”苏棠笑着看向沈熠。 　　沈熠老老实实的去柜台点单了。 　　我们仨说了会儿话，苏棠一直很温柔的笑着。 　　“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小丘好奇道，“暑假的时候我都没看出点恋爱的苗头来。” 　　“我是转学生。”苏棠说，“高二刚转过来的。” 　　“三个多月了。”小丘掰着指头算了算，眼睛亮晶晶的:“沈熠哥平时凶不凶呀？” 　　苏棠想了想，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笑意:“对我挺温柔的，不过据说对小姑娘挺凶的。” 　　“据——谁说的？”沈熠端着东西回来，服务周到的把饮品摆到每个人面前，这才坐回苏棠身边。 　　苏棠仰着头笑着看他，等他坐定了才眨眨眼:“班上同学都这么说。” 　　“我那是洁身自好。”沈熠反驳道。 　　“好好好，你那是洁身自好。”苏棠顺着他的话顺了顺毛，捉住他的手亲了亲指尖。 　　沈熠的耳朵红了，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 　　太腻歪了，这也太腻歪了，我赶紧把栗子蛋糕放到小丘面前，催促:“早上就没吃多少，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 　　小丘乖乖的点头，对苏棠笑得又甜又软:“谢谢嫂子。” 　　沈熠看过来:“那我呢？” 　　“也谢谢沈熠哥。”小丘叉了块蛋糕放进嘴里，眼睛弯弯的。 　　苏棠喝了口咖啡，轻轻碰了一下沈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哪有很大年纪，”沈熠嘟囔，“我才17呢。” 　　小丘一本正经的举着蛋糕，问:“需要我分你一半吗，年方十七的沈熠哥。” 　　“不要。”沈熠说，“我才不和小孩子抢食。” 　　小丘遗憾的叹了口气，说:“看来这么美味的蛋糕只能我独享了。” 　　我握住他的手腕，把勺子转了个方向，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还有我好不好？” 　　“啧。”沈熠看着我们，“公共场所，还能不能好了。” 　　“我们兄弟感情好，有意见？”我说。 　　小丘把勺子举到我嘴边:“啊——” 　　我从善如流的又吃了一口。 　　“我养了一只猫。”小丘兴致勃勃的苏棠比划，“就这么大，软软的，特别可爱。” 　　苏棠撑着下巴目光柔和的听他说话。 　　“如果它不用沙发磨爪子也不成天腻着你的话我同意你的说法。”我插嘴。 　　“可以买个磨爪柱试试。”苏棠建议。 　　小丘询问的看着我。 　　“过几天去买吧。”我说。 　　“好呀。”小丘转过头去继续聊天，“宠物店那边有个烤肉店特别好吃，下次我们请你们吃烤肉吧。” 　　“嗯。”苏棠点点头。 　　“圣诞节怎么样？”我问，“也没几天了。” 　　“平安夜吧。”沈熠说，“平安夜是周末，时间比较空。”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丘高高兴兴的喝了一大口热可可，“我给你们带苹果哦。” 　　这些天一直下雪，今天好不容易才放晴。街边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小丘被我用围巾裹成 　　了球，顽皮的隔着手套去团植物上蓬松的雪花。 　　团好的雪球被扔到街边的花圃里，在白色的绒毯上砸出一个黑黑的洞。 　　“一会儿手又冻凉了。”我把他拽回身边，拉着他往前走。 　　小丘扯掉左手的手套放到兜里，伸手在我脸上凉了一下，说:“已经凉了。” 　　我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瞪他一眼:“自己知道还瞎顽皮。” 　　小丘咯咯直笑，拽着我追上去，仰着头问沈熠:“沈熠哥，你不冷吗？” 　　沈熠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绒服，没戴围巾，即使在大家都裹得臃肿的冬天，背影也很修长高挑。 　　沈熠低头看了他一眼，淡定道:“冷。” 　　“为什么不多穿点？” 　　“为了风度。”苏棠接口道，“羽绒服都是我好不容易逼着套上去的。” 　　“有什么用。”我搓了搓小丘的手，“你难道还想出去招蜂引蝶吗？” 　　沈熠凉凉的扫了我一眼:“小孩子懂什么。” 　　“我不懂，嫂子肯定懂。”我朝他挑衅一笑，“幼稚鬼。” 　　“好了好了。”苏棠把围巾解了一半往他脖子上围，“委屈你暂时牺牲一下风度。” 　　沈熠乖乖的低下头，任由苏棠动作。 　　苏棠围好围巾，就着这个姿势在沈熠侧脸亲了亲。 　　沈熠似乎已经很习惯这些亲密的小举动，俯身过去回吻了他。 　　“啊。”小丘呆了一会儿，转过头看我。 　　“你也想要亲亲吗？”我逗他。 　　他的半张脸都被围巾遮住了，露出来的清亮眼睛里带着点儿困惑的神情:“这样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我捏捏他的手指。 　　“在大街上……别人都看到了吧……”小丘没什么底气的说。 　　“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反问他。 　　他卡壳了一会儿，诚实的说:“我也不知道。” 　　“你在害怕吗？”我问。 　　“怕什么？”小丘茫然的看了我一眼。 　　“以后我们走在一起，略有亲密，就会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父母和朋友可能没办法接受，每个人都会劝你走回正途，你会觉得内疚，不安，而这种感觉也许会跟着你一辈子。我们也许会吵架，也许会分手，也许哪天你突然就后悔了。”我握紧他的手，轻声问他:“我们和普通人不一样，你害怕吗？” 　　小丘怔怔的看着我，没说话。 　　“你们还在后面磨蹭什么呢！”沈熠回过头来催促，“再磨蹭会儿我们过去直接吃晚饭得了。” 　　我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走吧，一会儿真的得吃晚饭了。” 　　小丘低低的嗯了一声，握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 　　在饭店里坐下来，服务员过来点单。 　　苏棠问:“你们来点？” 　　小丘摇摇头，我说:“你们点就行。” 　　苏棠没拒绝:“有什么忌口？吃辣吗？” 　　“都可以。”我说，“自己做个两年饭感觉什么都能吃了。” 　　苏棠笑:“比沈熠强多了。” 　　沈熠咳嗽了两声，耳朵有点儿红。 　　苏棠把勾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特意交代了几句:“所有的菜都不要放香菜，辣椒少点。” 　　看不出沈熠居然这么挑嘴。 　　等上菜的时间苏棠问:“小丘，你想过学点儿乐器什么的吗？” 　　小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的手柔韧度很好。”苏棠笑吟吟的说，“适合玩乐器。” 　　小丘迟疑道:“现在学会不会太迟？” 　　“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都不迟。”苏棠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钢琴或者吉他。” 　　“真的可以吗？”小丘的眼睛亮起来，“我想学。” 　　“周末行吗？”苏棠说，“来加个微信，我有空的话就给你发消息。” 　　“嗯！”小丘用力点点头。 　　下午刘淼要上台，饭还没吃完李玉就打电话过来，让我们顺路把花带过去。 　　吃过饭我和小丘绕了路去花店，沈熠和苏棠先回了学校。 　　花店的老板是熟人，小丘手肘撑在柜台上看他扎花，他顺手拈了朵山茶插在小丘头上，笑道:“小丘长高了。” 　　小丘伸手把花拢到手里，凑到鼻尖嗅了嗅，说:“上周才来的，哪能长那么快。” 　　老板眯起眼睛想了想，“你初二的时候就比这柜子高那么一丁点儿，比你哥矮了一个头还有多，我还以为是个小学生，记得可清楚。” 　　我忍不住笑，“现在就矮半个脑袋了。” 　　“那是！吃得好长得高！”小丘扬手搂着我的脖子，笑嘻嘻的，“再长一年就比你都高了。” 　　老板只当我们感情好，丝毫都不见怪，顺手给花束绑上最后一根丝带，递到小丘面前:“拿去。” 　　小丘接过花束，弯着眼睛道了谢。 　　花店离学校不远，索性抱着花走回去。 　　虽然没下雪，但是室外风大，我接手了小丘怀里的花，让他老老实实把自己捂好。 　　小丘戴着手套把手塞到兜里走了几步路，就开始眼巴巴的要和我牵着。 　　我难得见他这么幼稚的撒娇，腾出手在他脸上贴了一下，“你也不嫌冷。” 　　“就是冷才想给你捂捂啊。”小丘理所当然的说着，把我空着的手塞到他衣兜里，张开五指握上来，试图把我的手包在手心。 　　我心里软软的，取笑他，“你的手太小了。” 　　“那换你牵我。”小丘踮着脚，借着花的阻挡，凑过来在我唇上亲了亲。 　　“好。”我说。 　　他静静的看着我，郑重其事的说:“不要怕，我会一直牵着你的。” 　　我看着他明亮的双眸，真想立刻不管不顾的抱住他，哪怕有朝一日他会后悔，也不想放手。 　　“……好。” 第50章 　　“怎么才回来。”李玉抱怨了一通，“我等得头发都要白了。” 　　“不想等就自己勤快点。”我白他一眼。 　　李玉浑不在意道:“刚刚我去后台瞄了眼，看到刘淼穿西装了，还挺帅的。” 　　“你居然也会夸人了。”我说。 　　“说得好像我只会自夸一样……”李玉不满道。 　　他伸手把花接过去:“我平时难道没有夸沈丘聪明，夸你手艺好吗？” 　　小丘撑着下巴，睁大眼睛看着他:“但你只夸自己帅。” 　　“今天加上了刘淼。”我补充道。 　　李玉说:“去去去，不要欺负单身狗。” 　　孟寻坐在边上玩手机，头也不抬的笑了两声。 　　李玉气道:“有了媳妇忘了娘！” 　　“总比单身狗要强。”孟寻回敬道。 　　“还挺押韵的。”罗衡乐了。 　　下午苏小瑶没来，所以孟寻抱着手机一直没放下来过。 　　我们几个坐在一起闲扯了半天，轮到刘淼上场李玉才抱着花去了后台。 　　我们剩下几个人里没有懂行的，根本听不出是首什么曲子，只觉得他站在舞台上的姿势非常挺拔漂亮，微微偏着的头和低垂的眼睫十分温柔。 　　琴声也是。 　　李玉回来后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小丘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反应，孟寻伸手推了他一把，他差点跌到地上，这才怒道:“干嘛呢！” 　　孟寻一脸无辜:“叫你你都没反应。” 　　“没听到。”李玉不自然的动了动身体，“有话快说。” 　　孟寻朝我们这边扬了扬下巴，李玉的视线跟着转过来。小丘眨眨眼:“刘淼怎么没一起过来。” 　　“他……”李玉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嘴里的话一顿，忽然赌气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过来，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我看了他一眼:“啧。” 　　“……”李玉莫名其妙，“干嘛这样看着我，吃错药了？” 　　“你心虚什么？”孟寻问。 　　“我没有。” 　　“可是你脸好红。”罗衡不假思索道。 　　李玉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强词夺理道:“暖气太热了，热死我了。” 　　“可是你刚刚还……”小丘犹豫了一下。 　　“刚刚还抢小丘的围巾说暖气有问题你都要冻死了。”我冷酷的指责他，“快把围巾还来。” 　　李玉唰唰的把脸包起来，扭过头去不搭理我。 　　“这是怎么了？”刘淼拎着琴盒走过来，怀里还抱着那一大捧花。 　　听到他的声音，李玉猛的把头扭回来瞅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扭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李玉露在外面的脸，更红了几分。 　　“李玉吃错药了。”孟寻耸耸肩，低着头继续玩他的手机。 　　刘淼笑了笑，坐了下来。 　　李玉之前离开了一趟，这会儿正坐在一排座位最靠边的位置。刘淼这一坐刚好就在他旁边。 　　刘淼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好，李玉唰的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刘淼抬头问他。 　　“……”李玉沉默了几秒，才道:“我要去厕所。” 　　刘淼站起来让开路。 　　李玉像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刘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秒，收回视线坐下了。 　　“你干什么了？”我坐过去，手肘顶了顶他。 　　“没干什么。”他面色平静的回视我，眼镜下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如果不是他刚刚在台上取了眼镜，我大概都不会注意到他有一双像狐狸一样的眼睛。 　　“真的假的？” 　　“真的。”刘淼顿了顿，语气平静，“不过他亲了我一下。” 　　我:“……” 　　他的声音不大，礼堂里十分嘈杂，因此也就凑在他边上的我听到了。 　　“……什么时候？”我艰难的发问。 　　“送花的时候，拥抱了一下。”刘淼取下眼镜擦了擦，“就那一下。” 　　“……你怎么这么淡定？”我简直不敢相信。 　　“并没有。”刘淼说，“我现在不知所措。”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语气平平的说出“不知所措”这几个字，忽然觉得也许我们一直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它的同义词应该是“镇定自若”或者“泰然处之”吧？！ 　　大概我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刘淼补充说明道:“上台前我的心跳是每分钟70次，上台的时候达到了每分钟75次，现在大概是每分钟95次。” 　　……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个鬼啊！ 　　还有闲心默数自己的心跳呢！ 　　“咦？”小丘兴致盎然的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心跳？” 　　“嗯。”我点点头，严肃道:“我们在讨论接吻对心跳的影响。” 　　小丘呆了呆。 　　“下回咱俩试试。”我握了握他的手。 　　看了会儿节目，小丘说想回教室看书，我就跟他一起走了。 　　教室里人不多，我扯了张椅子坐到他边上写数学题，不时抬起眼睛偷觑他。 　　小丘每次都能察觉到，拿着书遮住脸，闷声催促我快写。 　　我心里痒痒，忍不住在桌子底下去抓他的手。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他小声道:“不要脸。” 　　我大获全胜，根本不在意这点小抱怨，喜滋滋的挠了挠他的手心，悄声道:“这才有动力嘛。” 　　小丘轻哼一声，算是默许了，低下头看书，不再搭理我的小动作。 　　两只手叠在一起，比平时暖和多了。 　　平安夜刚好是周末，小丘先前和苏棠约了学琴，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庭院里堆着的两个小雪人被盖得连原本的形状都看不大出，小丘想把多余的雪拨下来，被我拉了回来。 　　“说不定今天还得下一通。”我划了个大圆，“可以堆个更大的，昨天买了胡萝卜，还能安个鼻子。” 　　小丘拍拍手，笑起来:“好啊。” 　　我点点他的鼻子，替他把围巾拉好，“走啦。” 　　在街口买了几个热乎乎的梅菜扣肉包，捧在手里边吃边走。 　　“这家的包子怎么这么好吃。”小丘三下五除二的啃完一个包子，“吃了大半年都不觉得腻。” 　　“喏。”我把手里的最后一个包子放到他手里，“我吃饱了。” 　　小丘眨眨眼，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塞进我嘴里，“用这个和你换。” 　　我含着他指尖，舔了一口，这才满意的松口，“真甜。” 　　小丘脸色微红，抓起我的手飞快的亲了一下，说:“礼尚往来。” 　　天气太冷，实在不想走路过去。在车站等了几分钟，公交车来了。只是道路湿滑，车也开得慢，晃晃悠悠半小时，才到了沈熠家附近。 　　沈熠一个人住，有自己的钢琴，独门独户也不怕打扰到邻居，于是就约好了在他家学琴。 　　“先去买苹果。”一下车，小丘原地蹦跶了几下，跺了跺站得酸麻的脚。 　　站点旁就有个不大不小的超市，小丘挑了几个苹果，用塑料袋装起来。 　　付完钱，老板又另外拿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放到塑料袋里，才笑眯眯递给小丘:“平安夜快乐。” 　　“谢谢伯伯，也祝您一生平安。”小丘道谢。 　　“哎呀，不用客气。”老板摆摆手，笑呵呵的脸上细细的皱纹镌刻在眼角，“你们小年轻的节日，我老头子也就瞎凑个热闹。” 　　按下门铃半天都没反应，我寻思着沈少爷是不是还在睡觉，要不要打个电话叫起床，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还穿着睡衣的苏棠。 　　头发有点乱，看样子是刚起来。 　　“他还在睡。”苏棠让开门，熟门熟路的从鞋柜里拿了拖鞋给我们换上，“昨天忙得比较晚。” 　　我的思路瞬间就偏到了某个诡异的方向上。 　　“昨天医院那边有点事，忙完都半夜了。”苏棠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解释道:“这边离医院比较近，就直接过来了，平时我一般住自己家。” 　　我摸了摸鼻子。 　　小丘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他，笑得甜甜的:“嫂子，今天的苹果。” 　　在客厅坐了一小会，苏棠拿了本钢琴入门的教程给小丘，泡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让我们自用，就去房间里叫沈熠起床了。 　　钢琴放在客厅角落里，旁边是透明的落地窗，窗帘挽起，冬日里温柔的阳光落在合起的黑色琴盖上。 　　钢琴那侧的墙壁上挂着几张合影，都是苏棠和沈熠，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长头发，眉清目秀，和苏棠有几分相像。 　　没有长辈的照片呢，我心想。 　　“你们吃过早饭了吗？”苏棠换了衣服出来，系上围裙，看起来特别居家且贤惠。 　　果然还是看人啊……我穿围裙就穿不出这种贤妻良母的气质。 　　“吃过了。”我说。 　　“好可惜，我手艺还不错的说。”苏棠笑了笑，转身走进厨房，“阿熠，你先教小丘认认谱。” 　　沈熠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声，和小丘坐到一起，低头教他认五线谱。 　　我只能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开微信看了一眼，一群人正热火朝天的讨论今天的计划，我慢悠悠的回了条: 　　——今天就别算上我和小丘了。 　　李玉的手速永远是最快的: 　　——？？？！！！ 　　还没来得及回复，李玉已经给我弹了个小窗: 　　——你和小丘不来罗衡家里有事孟寻和苏小瑶过二人世界我怎么办啊！ 　　——和刘淼一起呗。 　　——！！！ 　　——怎么？ 　　李玉那边输入中断了好几次，才回过来一个五味陈杂的词: 　　——唉…… 　　我都能想象出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了: 　　——加油。 第51章 　　苏棠蒸了几个馒头，还煲了一锅红枣小米粥，特别香，闻起来就叫人食指大动。 　　虽然已经吃过了，我和小丘还是没忍住各喝了一碗。 　　又香又甜，红枣的清甜很完美的融入了小米粥的软糯里。 　　“好喝！”小丘飞快的喝了一碗粥，摸着滚圆的肚子遗憾的说:“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包子了……” 　　苏棠笑着安慰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下次直接过来吃饭就好了。” 　　小丘眼神亮亮的点头。 　　我寻思着回头向他请教一下煲粥的技巧。平时在家我们有时候也会煲粥，但是煲出来的味道差远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解决了早饭，苏棠就领着小丘过去练琴了。沈熠自觉的收拾了桌子去洗碗。他在苏棠面前就像一只乖巧的大型宠物犬，如果有尾巴的话，大概时时刻刻都在欢快的摇着吧。 　　苏棠的声线偏柔和，小丘变声后的声音清澈通透，尾音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奶味儿，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特别赏心悦耳，夹杂着钢琴叮叮咚咚的声响，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有点犯困。 　　被拍醒的时候我差点跳起来一巴掌拍回去。 　　沈熠被我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困的话去房间休息，客厅温度不高，一会儿睡感冒了。” 　　“……没事。”我讪讪的收回手，“现在已经醒了。” 　　“那打游戏吗？”沈熠挑挑眉，“他们还得学好几个小时。” 　　于是我们就去书房愉快的吃鸡了。 　　午饭也是在沈熠家吃的。 　　苏棠做饭的时候小丘就在客厅弹练习曲，反反复复也就那几段，他还弹得兴高采烈的。 　　我站在他后边看，他弹完了仰着头靠在我腿上，倒着看我。 　　“喜欢弹？”我挠了挠他的下巴，跟逗猫儿似的。 　　“喜欢！”小丘的眼睛亮晶晶的，抓着我的手，绕到他身前的钢琴上，“欢欢哥也试试。” 　　我从后边环着他，在琴键上胡乱按了几下，故意贴着他的耳朵磨蹭，问:“怎么办，不会弹。” 　　小丘握着我的手，带着我一个一个键的按过去，声音放得软软的:“我教你呀。” 　　然后就把苏棠教他的练习曲带着我从头到尾按了一遍，末了还一本正经的夸我:“不错不错，一个键也没按错。” 　　我忍住笑，谦虚的回答他:“是沈老师教得好。” 　　小丘还没说话，沈熠就在后边接了口:“不客气，顾欢欢小朋友。” 　　小丘扑哧一声笑了。 　　我气道:“谁说你了？” 　　“刚刚还一口一个沈老师叫得亲热呢。”沈熠摇摇头，“这就开始离经叛道，连老师都不尊重了。” 　　我不想和他贫，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小丘抱着我的胳膊，背靠着我胸口蹭了蹭，软声道:“不气不气，给你奖朵大红花。” 　　“不要花。”我凑近些，指了指嘴唇，“要这个。” 　　小丘飞快的瞄了一眼沈熠那边，然后偏过头轻轻的在我唇上啄了一口，小声问:“可以了吗？” 　　我看他的耳根都红了，不想在这儿继续欺负他，也压低了声音:“不够，回去再补。” 　　午饭……午饭也很好吃。 　　吃饭前苏棠拿了个保温桶额外盛了不少饭菜放到一边，我有点好奇，他微微笑了笑:“一会儿给我妹妹送过去。” 　　小丘好奇道:“是照片里的漂亮妹妹吗？” 　　“是啊。”苏棠的语气更加温柔了几分，“叫苏甜，比小丘还小两岁。” 　　“方便的话晚上也过来一起吃饭吧！”小丘提议道。 　　“她在医院呢。”苏棠笑了笑，“等她好了你请她吃饭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 　　“……对不起呀。”小丘咬了咬嘴唇，“我不是故意……” 　　“道什么歉呢。”苏棠不轻不重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儿，很快就会好啦。” 　　小丘静了一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一定会的！顺便带个苹果过去吧，平安夜都要吃苹果的！” 　　“好啊。”苏棠笑着应允了。 　　小丘从塑料袋里翻了五个苹果出来，拿去洗了，然后在我们面前各放了一个，说:“一人一个。” 　　又把最后一个放到装保温桶的袋子里，补充:“这个是妹妹的。” 　　“我先替妹妹谢谢你啦。”苏棠说。 　　“不客气不客气！”小丘笑眯眯的说。 　　吃过饭沈熠陪苏棠去医院，小丘原本有些意动，不过听说苏棠父母也在医院，又改了主意。 　　“困的话客房可以睡，被子都是新换的。”苏棠弯腰换了鞋，“无聊的话也可以看电视，书房里有电脑。” 　　他们一走，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 　　小丘练了会儿琴，靠在我身上揉了揉眼睛。 　　“去睡会儿吧？”我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晚上估计很晚才回去，现在休息会儿免得到时候没精神。” 　　“好呀。”小丘把下巴搁到我肩上，撒着娇说:“欢欢哥抱。” 　　我揽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他晃了晃小腿，仰着头问我:“沉吗？” 　　我认真的掂了掂，回答他:“和小猪崽差不多。” 　　“看来今年过年不用愁了。”小丘搂着我的脖子，在我颈窝里蹭了蹭，“下刀的时候轻一点哦。” 　　“没问题。”我笑起来。 　　沈熠家的客房床也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被子是浅蓝色，闻起来有阳光晒过之后清爽干燥的味道。 　　小丘脱了外套滚到被窝里，抱着我的腰贴在我身上，既暖和又软和。 　　我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很快也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客厅有人在轻声说话，突然意识到这还是在别人家里，脑子顿时清醒了大半。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两点。 　　小丘被我的动作惊动，迷迷糊糊的在我胸口蹭了蹭。 　　“起了。”我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等我把小丘拖出被窝换好衣服，半个点都过去了。 　　客厅里，茶几上摆着一盘烤的金黄的小饼干，沈熠手里拈着一块，正往苏棠嘴里送。 　　苏棠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低声说着什么，沈熠一脸无奈的听着。 　　“懂了吗？” 　　“懂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棠这才微微笑起来，偏头叼走了他手上的饼干。 　　沈熠猛的追上去，咬住了饼干的另一头，然后两个人就顺理成章的亲在了一起。 　　我默默地抬起手，遮住了小丘的眼睛。等到他们亲完了，才拉着小丘走过去。 　　苏棠的脸色微微泛红，抬眼见到我们出来，便招呼我们吃饼干。 　　小丘拿了两块小饼干，自己吃了一块，另一块塞进我嘴里，扯了张纸巾把手指上的油渍擦干净，转头问苏棠:“嫂子，我们下午还练吗？” 　　“练一个小时吧。”苏棠看了看表，“我教你点别的。” 　　等到出门已经四点多，打车过去之后我们先去宠物店挑了磨爪柱，在烤肉店坐下来的时候都快六点半了。冬天的天黑得格外快，转眼间外头的路灯便亮了起来。 　　暖黄色的，照在纯白的雪地上，溅起一片盈盈雪光。 　　四个人围着桌子边烤边吃，店里的人慢慢多起来，热热闹闹的，烤炉上的肉片滋滋的冒着热气，带着烟火的温暖气息。 　　“一会儿我和沈熠去看电影。”苏棠把烤得差不多的肉片翻了个边，“一起吗？” 　　“唔……明天要早起上学。”小丘百忙之中抽空答了一句。 　　我捏了捏他塞得鼓鼓的脸颊，“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又转头歉意的看向苏棠，“今天出来一天了，我们吃完就回去了。” 　　苏棠理解的点点头。 　　吃得差不多，他俩先走一步，我和小丘付完账出来，兜头被冷风吹了个激灵。 　　“……还是打车回去吧。”我把小丘的手揣进兜里，“走到公交站再等一发公交车估计骨头都得冻透了。” 　　小丘深以为然的点头。 　　车也不好拦，吹了十来分钟风才拦到辆空车，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把小丘泡上。 　　把他按到水里的时候有种……泡萝卜的快感。 　　忍不住调笑两句:“小丘，喜欢吃腌的糖醋白萝卜吗？” 　　小丘懵懂的点点头。 　　我装模作样的起身:“那我去拿点糖和醋来给你倒在浴缸里，一会儿就能吃了。” 　　小丘一愣，回过神来，笑嘻嘻的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半边身体都拉进浴缸，嘴里说着:“好啊，光吃萝卜怎么够呢，再加做一只鸡吧。” 　　我回身去吻他。 　　他被我亲得喘不过气，湿漉漉的胳膊不自觉的搂上来，蹭过脖子上赤裸的肌肤，简直是无声的邀请。 　　“要我一起吗？”我舔过他的嘴唇，哑声问道。 　　两个人在浴缸里折腾了一通，又重新加了不少热水。 　　他靠在我怀里，偏着头玩我的手指，脸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声的和我说着话。 　　玻璃窗上冷凝的水汽一滴一滴的滑下来，清出一小片清晰的视野。外头又开始下雪了。 　　“过几天元旦回家一趟？”我问，“还是在家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我都可以。”小丘侧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第52章 　　最后元旦哪儿都没去成，小丘重感冒，又是发烧又是咳嗽，拖到期末考完了都没好彻底。 　　放假回家我妈埋汰了我半天，一直叨叨我没照顾好他。 　　小丘抱着暖宝宝乖乖的坐在沙发上，趁我妈不注意偷偷朝我眨眼睛。 　　我捏着鼻子诚恳的认了错，我妈才意犹未尽的放过我，炖汤去了。 　　她一走小丘就挪了挪屁股，挤到我边上，小声道歉:“都是我不好。” 　　他这段时间病的不轻，脸都生生瘦了一圈，看起来又白又小，哪里还舍得欺负他。 　　“这段时间在家好好补补，免得过年你妈回来了还以为我天天虐待你。”我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都瘦成这样了，摸上去全是骨头。” 　　小丘举着暖宝宝在脸上贴了贴，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偷偷的瞄了我好几眼。 　　“怎么？不服？”我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天可怜见的，连脸上的软肉都没剩几两。 　　“……”小丘怪不好意思的在暖宝宝上蹭了又蹭，哼哼哧哧的说:“……就知道你嫌我现在摸起来手感不好。” 　　我一愣，他又偷偷的看我一眼，控诉的意味非常明显:“……都不和我做羞羞的事情了。” 　　我:“……” 　　哄了半天，小丘才勉强接受了是怕他身体受不了的说法，抱着暖宝宝继续看电视。 　　咩咩支棱着尾巴跳上沙发，趴在他腿边懒洋洋的打盹。 　　春节来得飞快，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小年林姨都没回来，我妈打电话去问，她说年底工作太忙，可能二十八九才能回。 　　小丘听了也没说什么，不过明显有些失望，带他去买年货都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回来路上街边有小摊贩在卖冰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串成一串，外边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好不好吃不知道，好看倒是真的。 　　买了一串给小丘，他接过去的时候还有些发愣，盯着糖葫芦串半天没下口。 　　“不喜欢吗？”我把袋子换到右手提着，左手握住他的手腕，把那串糖葫芦拉到嘴边，咬下最上边的那颗果子尝了尝，点评道:“有点酸。” 　　小丘瞅了瞅露出竹签尖儿的葫芦串，说:“我试试。” 　　确实是酸的，他酸得鼻子都微微皱起来，慢吞吞的把果子嚼碎了咽下去的神情仿佛在吞毒药——他嗜甜，也格外怕酸。 　　“太酸的话扔掉吧。”我提议。 　　“不要。”小丘拒绝道，“是甜的。” 　　我想笑:“真的假的。” 　　他抬起眼睛看我，小脸还皱的像个包子，眼睛里已经染上了明亮的笑意:“当然是真的。齁甜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糖葫芦真是甜的，走到家的时候小丘手里已经只剩了一根竹签。 　　我心想也许就我那颗酸牙也说不定，又有些想笑。 　　结果晚饭的时候小丘没吃多少，我小声问他是不是出门吹了风没胃口，他看了我一会儿，说:“牙酸……” 　　我乐得不行，从家里翻了半罐茶叶出来，取了些放到他嘴里，让他仔细嚼一嚼，缓解酸涩感。 　　晚上他漱了口躺倒在我床上，滚了滚，半边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悄悄的盯着我换睡衣。 　　“你是不是傻。”我弯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知道酸还吃那么多。” 　　他可怜巴巴的盯着我瞧，也不反驳，像只乖顺的小奶狗。 　　和他腻腻歪歪的说了一小会儿话，我妈过来催促我们睡觉他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我们在家是分开睡的，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家里也有空床，回来前我妈都提前收拾好了。这种情况下，再挤一张床就说不过去了。 　　分开也不是不能睡，只是看到他委委屈屈的表情，就特别希望自己的床突然塌掉，好去和他挤成一团。 　　可是床不塌，也只好收拾收拾睡觉。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一只冰凉的小手摸进被窝里，冻得我一个激灵。 　　“小丘？”迷迷糊糊的掀开一半眼皮，粗粗扫了一眼。 　　小丘轻轻的“嗯”了一声，熟门熟路的钻进我怀里，把被子拉好了。 　　“明天早上再回去。”小丘贴着我的脖子，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小声说着，“我定了闹铃。” 　　我把他拢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发顶，把他的脚夹在腿间，手贴在腰上，只觉得冰凉冰凉的，像揣着块冰。 　　这样抱了一会儿，不但没睡着，反而清醒了几分。 　　我低声问:“睡了吗？” 　　小丘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 　　“快睡觉啦。”我轻声哄他，“睡不着是要哥哥给你唱摇篮曲么？” 　　小丘往我怀里拱了拱，小声说:“没有睡不着，做了个梦，就醒了。” 　　“什么梦？”我问。 　　小丘沉默了一会儿，我都觉得他马上就要把我的腰给搂断，想出言让他松松手了，才说:“梦到你不要我了。” 　　我顿时把刚到喉头的话咽了下去。 　　“想什么呢？”我拍拍他的背。这段时间他瘦了许多，蝴蝶骨都突兀了几分，但他身体软，抱起来只觉更惹人怜爱，“我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么？” 　　“知道。”小丘闷闷的说，“可是做梦的时候还是特别伤心，一醒过来就想马上看到你，都等不到明天了。” 　　“房间里这么黑，看得清吗？”我亲了亲他的发顶，含着笑问。 　　他把头从我怀里抬起来，在一片黑暗里朝我的方向凝视了片刻，轻声说:“看得清。” 　　除夕那天，一大早就被我妈从被窝里轰了出来。 　　……两个人一起。 　　我妈吃了一惊:“怎么挤到一块儿来了？” 　　我面不改色的坐起来，拿了衣服往身上套，压低了声音:“妈……他心情不好。” 　　小丘还缩在被窝里，被我挡了个结实，我妈只当他还没醒，顿时噤了声，脸上神情一再变幻，最后只低声催促道:“快点起来，等会去姥姥家吃团圆饭。带小丘一起。” 　　犹豫了一下，又说:“委婉点……别勾得他伤心。” 　　我答应了一声，她就带上门出去了。 　　小丘慢腾腾的从被子里冒了头，靠在我肩膀上，说:“欢欢哥学坏了。” 　　“我又没撒谎。”我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只是借用了一下另一个事实而已。” 　　小丘侧过脸在我手上蹭了蹭，没说话。 　　说好的二十八九回来，一转眼都到了除夕，林姨也没露面。 　　据说是合作商那边突然出了些麻烦，都到机场了又临时取消了行程。 　　“可能今年春节回不来了，实在很抱歉。”昨天她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 　　小丘举着电话，表情凝固了半晌，才低低的说了一声:“没关系。”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小丘垂着眼睛，只说:“好。” 　　神情平静极了，好像只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妈倒是很为他抱不平，抢过电话就连珠炮似的对那边一阵炮轰，最后反倒是小丘轻轻的拽了拽我妈:“没关系的，姨姨。妈妈……也不是故意的。” 　　我妈直叹气:“小丘，你就是太懂事了。” 　　小丘轻轻笑了笑，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可我知道，他一定难过极了。 　　他的眼睛都没有笑。 　　我外婆家在乡下，是那种很乡的乡下。 　　房子去年翻了新，白墙红瓦，看上去也像模像样的，只是一进院子，就能看到满地乱跑的鸡和摇着尾巴撒欢的大狗，前坪里还有放鞭炮留下的红色碎屑，映衬着扫成堆的白雪，很有几分过年的热闹气氛。 　　小丘有些紧张的拉我的袖子，问:“我也叫姥姥吗？会不会很奇怪？” 　　我笑着把他的帽子拉下来，咬着耳朵道:“反正以后也要叫的。” 　　说话间外婆已经抱着表弟从屋里出来了，远远就扯着嗓子喊:“是不是欢欢小宝贝儿回来了啊！” 　　我:“……” 　　小丘扑哧一声笑了。 　　是真高兴的那种笑。眼睛弯弯唇角弯弯，双眸里装着一闪一闪的星星。 　　我无奈的拍了拍他的手，心里倒是悄悄的松了口气，说:“下车吧，丘丘小宝贝儿。” 　　我妈提前和姥姥打好了招呼，她见到小丘也不惊奇，把怀里的表弟往我手里一塞，就拉着小丘的手开始絮絮叨叨。 　　我抱着表弟跟在后边，听她问今年几岁啦，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上学，又夸他长得真俊，特别招人喜欢什么的。 　　小丘乖巧的喊她姥姥，有问必答，哄得姥姥一直笑，满脸的皱纹都笑成了花儿。 　　“欢欢有没有欺负你呀？”姥姥说，“我们欢欢宝贝儿脾气一直不怎么好，你要是被欺负了，就告诉姥姥，姥姥给你出气，啊？” 　　“姥姥！”我叫道，“我哪里脾气不好了！” 　　“去年啊，大过年的你把你三舅舅家的小胖子凶哭了，忘记了？”姥姥毫不留情的揭我的短，“就因为他偷吃了你的一颗糖。” 　　糖是小丘给我的，总共才七颗，我数着日子每天一颗才刚刚好能撑到见面好不好。 　　“前年啊，你小姨家的妹妹动了一下你的手机，你那表情简直跟她抢了你媳妇似的，吓得她整个春节都没敢和你说话，不记得了？” 　　那时候没设锁屏密码，差点被她看到一相册的小丘。这事儿能怪我么？ 　　小丘看着我们直笑。 　　我气恼的哼了一声。 　　小丘软糯糯的开口:“姥姥，欢欢哥没有欺负我啦。” 　　姥姥怀疑的问:“真的？” 　　“真的！”小丘信誓旦旦的保证:“欢欢哥什么都让着我。” 　　姥姥仔细的打量他半晌，忽然笑道:“说的也是，你长得这么俊，他肯定舍不得欺负。这孩子从小就看脸，只带长得好看的弟弟妹妹们玩。” 　　我:“……”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小丘捧场的道:“哇！” 　　我:“……” 　　姥姥越说越起劲:“欢欢小时候就是一群孩子里长得最俊的，大人都爱拿他开玩笑。他表妹刚出生的时候，他小姨逗他:‘以后妹妹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好不好？’结果他看了一眼摇篮里的妹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理由是太丑了我不要。他那会儿才七岁啊！七岁就知道看脸了！” 　　七岁怎么了，七岁就合该不知道分辨美丑么？！ 第53章 　　进屋之后我妈喊姥姥过去把带回来的年货收起来，姥姥意犹未尽的收了口，叮嘱道:“丘丘小可爱，晚点姥姥再和你聊。” 　　小丘说:“嗯！” 　　姥姥满意的点头，又看向我:“表弟你先带着。” 　　我说:“我不要！” 　　姥姥置若罔闻的走了。 　　表弟往我胳膊上爬，我赶紧把他拽回怀里。 　　“好可爱。”小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戳他白白胖胖的小脸。 　　表弟咧开嘴笑，用力抓住了他的手指，牢牢攥在手心。 　　“我小姨家的孩子，二胎。”我坐下来，把他放到膝盖上，“快一岁了。” 　　小丘笑盈盈的看着他在我怀里扭来扭去，说:“真好。” 　　逗了会儿小表弟，门外一阵喧哗声，我往窗外扫了一眼，说:“大概是我大姨小姨三舅舅回来了。” 　　小丘顿时紧张道:“我、我怎么叫他们。” 　　“我叫什么你就叫什么。”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咱俩可是一块儿的。” 　　我妈排行第二，上头有个姐姐，下头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六七十年代一家生四五个孩子是很普遍的现象，重男轻女也是很普遍的思维。但在我姥姥家不是这样。 　　我姥爷是个大学生，在那个年代，能读大学的都是稀罕物，个个都是成绩优异的有志青年，可他最后却娶了小学毕业的姥姥。旁人都说他们不般配，姥爷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姥爷笑眯眯的说，小芳跟了我十几年，也过了十几年苦日子，我这辈子都是她给的，是我配不上她。 　　姥爷本来不想要这么多孩子，舍不得姥姥受苦，是姥姥喜欢小孩，说热闹，这才陆陆续续有了我妈，我三舅舅和我小姨。 　　别人家有个男孩儿都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我姥姥姥爷就不一样。他们一致认为女孩子就该宠着，男孩儿么……不打死就行。 　　以至于我三舅舅从小就被两个姐姐一个妹妹欺负，黑锅不知道背了多少，挨揍的次数数也数不清。 　　我妈显而易见的获得了姥姥姥爷的真传。对我的管教从来都是能动手的绝不动口。 　　小时候有一年春节的时候，三舅舅带我玩烟花，把姥姥晾在外头的被子烧了几个大洞，结果我俩都挨了几棍子。 　　那会儿他二十多了，照样被我妈拿着棍子撵得满屋子乱窜。我对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丢人充满了同情，从此之后更和他亲近了几分。 　　他只当我喜欢他，一众小辈里也和我最亲。 　　“哎哟，欢欢都比舅舅高了。”三舅舅见到我，眼睛一亮。看他表情是很想拍我一巴掌的，但是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实在腾不出手来。 　　我喊了声舅舅，无视了他期待的眼神，伸手接过大姨手里提的袋子，说:“大姨，我妈在路上就在念叨您了。” 　　大姨温和的笑了笑，说:“欢欢长大了。”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嘿嘿道:“大姨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小丘跟在我身边，规规矩矩和她问了声好。 　　大姨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漂亮。” 　　我还没开口，舅舅已经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我呢!” 　　小丘赶紧道:“舅舅也好。” 　　然后看向走在最后边的小姨:“小姨好。” 　　舅舅不满道:“为什么就我加了也？” 　　小姨一巴掌糊在舅舅后脑勺上，啐道:“别欺负小孩子!你本来就是买一赠一送的!” 　　小姨和舅舅是龙凤胎，小姨在家是掌上明珠，舅舅就是给她背黑锅的背锅王。 　　“这是小丘，林姨的儿子。”我说。 　　林姨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和我妈是朋友，想必也来家里玩过，大姨恍然道:“原来是雪云家的孩子，仔细一看长得还挺像的。” 　　舅舅挤过来，热情道:“是小丘吧？雪云姐来了吗？我带你去玩儿吧？你给我在你妈面前多美言几句行不行？” 　　大姨皱了皱眉，小姨怒道:“这都十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呢？人家儿子都和你外甥一样大了！” 　　我:“……” 　　我还真没看出我这舅舅竟然是个情种。情根深种的对象仿佛还是小丘他妈？ 　　小丘下意识的往我身边退了一步。 　　舅舅打了个哈哈，道:“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走走走进去了，傻站着吹什么风啊这是。” 　　我和小丘落在后头，见他们都进门了，我才偏头道:“别多想，乖。” 　　小丘抿了抿嘴，乖乖的点了点头。 　　“舅舅人很好的。”我想了想，解释道:“就是有点儿不着调，习惯就好了。” 　　“欢欢哥和舅舅长得很像。”小丘答非所问。 　　“有吗？”我笑，“不过外甥长得像舅舅不是很正常的么？” 　　小丘直直的看着我:“舅舅很帅。” 　　“嗯，我也很帅。”我毫不谦虚道。 　　说话间我俩也进了门，我把大姨买回来的菜提进厨房给了我妈，被我妈硬塞了个肉丸子，问我盐味够不够。 　　我说:“好吃。” 　　我妈满意的把我逐出了厨房。 　　大姨小姨都去厨房帮忙了，客厅里就剩下了舅舅和小丘。哦，还有话都不会说的小表弟。 　　见我出来，舅舅左手拍了拍沙发，“过来和舅舅聊会儿天。” 　　我看了眼他右手边的小丘，果断坐到了他俩中间。 　　小丘往边上挪了挪，给我腾了点位置。 　　我舒舒服服往沙发上一靠，问:“表哥和表妹怎么没来？” 　　舅舅哀怨的看了我一眼，把拇指从小表弟嘴里硬拔出来，扯了张纸擦干净口水，随口道:“乐丫头闹着要买炮竹玩儿吵了一上午，你哥就带她上街去了。” 　　我“哦”了一声，舅舅紧接着问道:“雪云姐会来吗？” 　　先前在外面他就问了一通，被小姨岔过去了，我都忘记了要提醒他不要在小丘面前提这茬儿。 　　我正寻思着怎么回答，小丘已经轻轻巧巧的接过了话茬:“我妈今年春节大概不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小丘歪着头笑了笑:“毕竟养活一家人很不容易。” 　　舅舅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小表弟咯咯笑着去抓他的胡子，他弯了弯嘴角，勾出一个略自嘲的笑容:“唉，看来今年又逃不过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 　　每年年夜饭，催婚已经成了我姥姥家的保留节目。 　　至于对象，当然是我舅。 　　我舅舅和小姨同龄，小姨都生了二胎了，他还是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单身人士。姥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平时舅舅不在身边，最多也就能打个电话念叨，过年的时候全家齐聚，一个个轮番上阵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别说是舅舅，我这个吃瓜群众都听得头疼。 　　“不想听就早点儿找个女朋友。”我建议道。 　　舅舅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想找，感情的事能勉强吗？我也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啊。” 　　我正待开口，舅舅伸手薅了一把我的头发，说:“小孩子家家，管这么多，迟早要秃了。” 　　我转口道:“那也是舅舅先秃，您还是趁着没秃还能靠脸吃饭之前赶紧把自己销出去吧。” 　　舅舅不理我，转头看向小丘:“小丘啊，你说说，顾欢这婆婆妈妈的性格，是不是比舅舅还老气横秋？” 　　小丘眨巴眨巴眼睛:“舅舅还年轻。”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来:“没事就过来帮忙包饺子。” 　　舅舅往沙发上一缩，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带外甥，我不去。” 　　我妈乜了他一眼，朝小丘招手:“丘丘宝贝儿，姨姨教你包饺子。” 　　肉馅已经拌好了，拿勺子舀上满满一勺，填进饺子皮中间，一按一挤，一个又白又胖的饺子就新鲜出炉了。 　　小丘看得目不转睛，我妈笑道:“看明白了吗？” 　　小丘诚实的摇头:“没有。” 　　“我来教他。”我把我妈挤到一边，揭了张面皮放到手里，“崔女士您就去忙您自个儿的吧。” 　　崔女士笑着横我一眼，嘱咐道:“别欺负小丘。” 　　“哪能呢。”我说。 　　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宝贝他还来不及。” 　　等她背对着我们开始忙活，我往小丘边上靠了靠，站得更近些，咬耳朵道:“晚上带你去放烟花。” 　　小丘正舀了肉馅往饺子皮里填，闻言抬起头看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什么时候买的？” 　　“买年货的时候，今天顺便带过来了。”我不满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都不关心我。” 　　小丘小声道:“对不起嘛。” 　　我轻轻哼了一声，从背后抓住他的手，带着他把饺子皮捏好，放到白色的瓷盘里:“你看，这不就会了吗？” 　　饺子圆滚滚的，肚皮都要撑破了，我打量了一下，评价道:“就是肚子有些大，馅有点儿过。” 　　小丘重新拿了张饺子皮，放上肉馅，举起来给我看:“这样呢？” 　　“差不多。”我说，“我去找几个硬币来，都给你包。” 第54章 　　把洗干净的硬币放到饺子里包好，小丘又忍不住担心道:“要是煮散了硬币就掉出来了吧？” 　　我把他面前的瓷盘拖到自己跟前，在饺子边缘捏了捏，安慰道:“肯定不会散的。” 　　“真的吗？”小丘眨了眨眼，伸出右手在我脸上飞快的摸了一把——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故意往我脸上蹭灰。 　　我心里微微一动，扣住他的手腕，顺势把他压到整理台上。 　　小丘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顿时窘迫道:“别……门没关。” 　　他的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面粉，衬得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生动，嘴唇红润而柔软。 　　让人——想要把它变得更红一些。 　　厨房的门大敞着，我妈出去的时候没关，客厅里交谈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还有小表弟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犹豫片刻，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得失，决定还是晚上再算账。 　　心里这样一想，手上力道就松了松。结果小丘刚好挣扎着想直起身来，我这边一松手，他力气没收住，又踉跄着往前一扑。 　　我伸手一接，正正接到怀里。 　　“大庭广众，投怀送抱。”我凑到他耳边，笑道，“宝贝儿最近很热情嘛。” 　　小丘抬起眼睛，我抢在他说话之前在他唇上嘬了一口，松手站直换上正经表情一气呵成。 　　他呆了片刻，摸了摸嘴唇:“假正经。” 　　声音压得低低的，唇角扬起，眉眼带笑。 　　年夜饭很丰盛，大鱼大肉，满满当当挤了一桌。分量还特别足，光是骨头汤就炖了整整一锅。 　　小丘一直有饭前喝汤的习惯，不管是什么汤他都爱喝上一小碗，而且他的表情总让人觉得他碗里的东西一定特别美味特别好吃，每次在家吃饭我妈都特有成就感。 　　所以他现在捧着一碗炖得奶白的汤慢慢品尝的时候，连坐在他左手边的王佳乐小朋友都忍不住好奇:“沈哥哥，很好喝吗？” 　　王佳乐，我表妹，刚出生就被我嫌丑的一孩子，今年九岁，不像刚出生时那么丑了，可也没遗传到我小姨的美貌，长得像她那个相貌平平的爹。 　　小鼻子小眼睛，眉毛淡得拿块橡皮就能擦干净。 　　“特别鲜，尝尝吗？”小丘冲她眨眨眼。 　　王佳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汤在桌子另一头，小丘站起来给她舀了一小碗，我轻轻顶了顶他的腰，说:“我也要。” 　　每年姥姥家就今天人最多，热闹，一顿饭连吃带聊，姥姥从十几年前的事说起，顺带着把一群小辈小时候的糗事都拿出来遛了一通。连我妈上学时把别班男生给打了被请家长的事儿都抖出来了。 　　末了我姥姥还感慨道:“那会儿总觉得老二以后指不定就去当大姐头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老师。” 　　我妈道:“那都是以前了。再说了，要不是他们总欺负小姑娘还总被我撞见我也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 　　小丘小声道:“听起来好酷。” 　　“还有更酷的。”我和他咬耳朵。 　　“什么更酷的？”王佳乐好奇道。 　　我有些诧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人们津津乐道的“嫌弃梗”，王佳乐从小就有些怕我，连大过年的都绕着我走，一开始我妈还以为我背着大人欺负了她。我死不承认，她才将信将疑的跑去找王佳乐求证，回来之后和我说:“乐乐说你没欺负她，只是你长得太凶神恶煞，她害怕。” 　　我:“……” 　　“她还说，每次和你说完话，晚上都要做噩梦。”我妈毫不留情的补刀。 　　我:“……” 　　刨去我复杂的心情不谈，总而言之，这就是个从不主动和我说话，被我喊一声都仿佛天要塌了的小姑娘。 　　我才看了她一眼，她就一脸害怕的藏到小丘身后去了。 　　我:“……” 　　小丘:“？” 　　我无奈的收回视线，专心调侃小丘:“那个被我妈英雄救美的小姑娘，你猜不出来是谁吗？” 　　小丘迟疑道:“……我认识？” 　　“你认识。” 　　“……我妈？” 　　“机智！” 　　“可是……符合条件的就这么一个……”小丘弱弱的说，“猜不到才有问题吧……” 　　身边传来一声闷笑，我偏过头去，舅舅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哈哈道:“这个烤鸡又脆又嫩，你们也尝尝。” 　　我毫不客气的抢了个鸡腿夹到小丘盘子里，小丘低头看了一眼王佳乐，问道:“佳佳吃鸡腿吗？” 　　王佳乐小朋友冲他甜甜一笑:“谢谢沈哥哥。” 　　小丘笑眯眯的把鸡腿夹到她碗里，“不用谢。” 　　我郁卒的扒了口饭，小丘悄声道:“说不定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我想了想，觉得还真的挺有这个可能的。 　　舅舅插嘴道:“当然见过了，雪云姐生你的时候守在产房外边的可是我姐。你刚出生的样子我们都见过。” 　　“丑吗？”小丘问。 　　“刚出生的小孩不都一个样。”舅舅说，“我们欢欢刚出生的时候比乐丫头还不如呢，没足月，又小又皱，说是只没毛的猴子我都信。” 　　我:“……” 　　小丘笑得前仰后合，我磨牙道:“舅舅！” 　　舅舅道:“怎么叫得这么甜？” 　　小丘顺口道:“因为是糖做的呀。” 　　舅舅大笑:“顾欢？榴莲糖吧？” 　　“……”我冷漠道:“舅舅，这就是你三十好几都娶不到老婆的原因。” 　　舅舅:“……” 　　吃过饭大人们聚在一起开了两桌麻将搓，王佳乐一直黏在小丘身边，跟个小尾巴似的。 　　连被我瞪了好几眼都揪着小丘的衣摆不肯放手，怯生生的躲在他后边，悄悄探出头来看我。 　　“好啦，不要和小孩子斤斤计较。”小丘牵起她的手，笑道:“带她一起玩就是啦。” 　　王佳乐牢牢抓着他的手，细声细气的说:“沈哥哥，你真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excuse me？ 　　“等你长大沈哥哥早就结婚了。”我恶狠狠道。 　　王佳乐往小丘身后躲了躲，拒绝和我说话。 　　小丘瞅着我直笑。 　　我又不能真对她动手，实在拿她没办法，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从房间里把烟花拖出来，找舅舅要来打火机。 　　“先放哪个？”我把箱子打开，让小丘挑选。 　　小丘把最大的那个搬出来放到一边，又挑了一个长方形的烟花搬到庭院里，说:“先放这些，等到十二点，再放这个最大的。。” 　　明亮的焰火在漆黑的天际映照出一片五光十色的瑰丽光芒，连洁白的雪地都似乎在这样的绚烂中染上了色彩。 　　小丘仰着头注视着天空，光影在他漂亮的面孔上变幻，他的瞳仁像黑水晶一样剔透，倒映着漫天的花火。 　　我悄悄的扣住他的另一只手，和他并肩站在台阶上。 　　一门之隔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门外是寂静的飞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开始下雪了。 　　“沈哥哥，我想玩这个！”王佳乐从箱子里翻出一盒仙女棒，瞅着他的眼神像摇尾巴的小狗。 　　小丘好脾气的说:“好呀，那我们就玩这个。” 　　他点了一根仙女棒，小小的烟花刺啦刺啦的冒着火花，照亮周围的方寸之地。 　　王佳乐拈着根还没点燃的仙女棒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挨在一起不多时就燃了起来。 　　于是被火光点亮的地盘又扩张了一小片。 　　王佳乐高兴极了，举着点燃的仙女棒在台阶上来回跑动，带出一条绵延的光线。 　　“真可爱。”小丘突然开口道。 　　“你最可爱。”我说。 　　我随手拿了根仙女棒，也凑过去就着他的焰火点燃，不长的仙女棒已经差不多燃到了尽头，很快就熄灭了。 　　留下被烧灼过的灰黑残渣。 　　我把刚引燃的仙女棒塞到他手里，挑了个小型的烟花，单手拎着，另一只手牵着他，拉着他一起走到庭院里。 　　“你来点一个。”我弯腰把烟花放到地上，“点完我们一起跑。” 　　小丘笑了一声，依言凑过去，小心翼翼的用燃着的地方去点引线。 　　等我拉着他窜回台阶上，烟花才慢腾腾的喷涌出一束流光溢彩的焰火。 　　小丘侧过脸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像糖果一样，甜滋滋的，我忍不住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 　　“沈哥哥，你们在做什么？”王佳乐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小丘受了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被箱子绊倒。 　　我伸手拉住他，等他站好了才松开手，转身看向王佳乐，理直气壮道:“你沈哥哥被沙子迷了眼睛，我给他吹吹。” 　　王佳乐抬头看了我一眼，绕过我去拉小丘的手，细细道:“沈哥哥，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呀？” 　　小丘尴尬道:“已经好了。” 　　王佳乐仰着头看他，有些失望的“嗯”了一声。 　　小丘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点了点自己的左眼，说:“不过吹一吹肯定会更好。” 　　王佳乐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又期待的看着他:“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小丘伸手揉揉她的头，对她微微一笑:“佳佳真棒。” 第55章 　　烟花放得差不多，姥姥喊我们进屋看春晚。 　　实际上我对春晚兴趣并不大，往年除夕基本上是陪着长辈坐着，抱着手机偷偷和小丘聊天。今年人就在身边，顿时觉得这是我看过最有意思的一届春晚。 　　快12点的时候牌桌上的众人收了工，我妈过来问我们要吃几个饺子，小丘自告奋勇的跟着去煮饺子了。 　　我也想跟过去的，结果被舅舅拉壮丁去收拾牌桌和满地果皮纸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佳乐牌牛皮糖马不停蹄的跟了过去。 　　“你看看你，眼珠子都要黏过去了。”舅舅把没吃完的果盘收到一起，扫帚扔给我，“煮饺子有那么好玩么，快把地给我扫了。” 　　我扫完地又出去把垃圾倒了，一推门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伙人已经围着桌子开吃了。 　　我拉开空位坐下，小丘把一碟白生生的饺子和蘸料盘放到我面前，说:“特意给你留的，快尝尝看。” 　　我夹了个饺子蘸上酱，一口咬下去唇齿间都是鲜美的汤汁和肉馅。 　　“很好吃。”我说，“你包得真好。” 　　小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是大姨的馅料做得好才好吃的。” 　　连着几个饺子入腹，顿时吃了个半饱，小丘端着碗慢慢吃着，不时抬起眼睛看我两眼。 　　“慢点吃。”他小声提醒我，“万一吃到硬币吞下去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我笑道，“这么多人，平均下来每人也就能分到半个硬币，我前两回一个都没吃着。” 　　小丘低着头吃了口饺子，低声道:“可这次是我煮的呀……” 　　我心里微微一动。 　　碗里只剩下一个饺子，又白又圆，馅大皮薄，可爱极了，一看就是小丘的手笔。 　　我瞅着饺子，小丘就眼巴巴的瞅着我，像是在问我怎么还不吃。 　　我伸手夹了，在蘸料碟里滚了一滚，送到小丘嘴边:“啊——” 　　小丘急忙道:“我不要。” 　　我哪管他要不要，趁他张嘴直接往他嘴里一塞，他含着饺子呆呆愣愣的看着我，半晌也没咬下去。 　　“沈哥哥！”王佳乐坐在他边上，推了他一把:“快看，我吃到硬币了！” 　　被她一推，小丘下意识的咬住了饺子。片刻后他吐出一枚硬币，托在掌心里，神情却很懊恼。 　　“怎么还不开心？”我把他手里的硬币拿过来，用纸擦干净，放回他手里，“这可是个好彩头，明年小丘肯定会事事顺心的。” 　　小丘闷闷的“嗯”了一声，把硬币放到了口袋里。 　　吃完饺子，我俩出去把剩下的烟花放了。这回王佳乐被小姨压着上床睡觉去了，只剩下我们二人。 　　最后一点亮光在天际倏忽而逝，室外重归于黑暗。 　　一片寂静中，我听到客厅里的电视机在播报新年倒计时。 　　念到“1”的时候，更遥远的天空上，缤纷的烟花炸起，小丘转过头来，轻声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在黑暗中准确的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怀里，倾身在他唇上吻了吻。 　　室外温度很低，他的嘴唇碰上去凉凉的，甜甜的，像是某种清凉的，雪做的糖果。浅尝辄止的想法在触碰之后烟消云散，控制不住的把他压进怀里，索要更多，更甜美的滋味。 　　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照亮脚边一小片黑暗。而我们站在更深重的黑暗中，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他的舌尖从我唇上小心翼翼的舔过，轻轻的嘬了一口，而后反握住我的手，把一小片温热的东西推到了我手心里。 　　是那枚硬币。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本来就是给你的。”他贴着我的嘴唇，低低的喘息着，说:“希望你新的一年事事如意。” 　　我握紧他的手，把硬币拢在两人交握的掌心里，低头更深的吻了下去。 　　初一一大早，外边的鞭炮就响得噼里啪啦。 　　因为一大家子都回来过年的缘故，房间勉勉强强也就挤着够用，我和小丘自然是睡在一块儿。 　　只不过是两床被子，一人一床。 　　当然了，等我妈一走，我们就顺顺当当的挤到了一个被窝里。 　　昨晚搂在一块儿说了好半天悄悄话才睡，这会儿外头鞭炮声震天，小丘仍旧睡得迷迷糊糊，眼都不带睁，只往我怀里钻了钻。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软的黑发顺滑的从我指缝间溜走，指尖都沾上他发上清甜的香味。 　　“别动……”他含糊的嘟囔着，像一个被搅了美梦的孩子，所有的坏脾气也不过是软绵绵的撒个娇。 　　我把他捞到怀里，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啃了一口，衔着柔嫩的皮肉，细细的又舔又咬。 　　他果然受不住痒，闭着眼睛直笑，手也很不老实的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指甲轻柔的刮过皮肤时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我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埋首在他脖颈间，鼻尖都是他身上甜甜的味道。 　　草莓牛奶味儿的。 　　小丘推了我一把，带着笑抱怨:“好沉。” 　　他闭着眼的时候眉目比平日更柔和几分，像是个不谙世事的稚拙孩童，连微笑都是粲然而天真的。我沿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一寸一寸亲吻下去，拉开质地棉柔的睡衣，将他胸前细小的点儿含入口中，用舌尖舔弄。 　　他插在我发间的手指顿时收紧了几分，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绷紧了。 　　我恶意的咬住那点磨了磨，他小小的惊叫一声，又飞快的捂住了嘴。 　　等到互相用手解决了一通，楼下已经热闹起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小丘绷着脸不和我说话，背对着我自顾自的穿衣服。 　　我强行把他搂到怀里，咬着他的耳朵道:“哎呀，爽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丘气极反笑，反手推了我一把，我顺势往床上一倒，连带着把他也带倒了。 　　“又干嘛！”小丘被我死死抱着腰，爬不起来，只能瞪我几眼。 　　“我知错了。”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抓着他的手亲了又亲，“下次绝对不在脖子上留痕迹了。” 　　小丘冷冷的哼了一声。 　　“再也不敢故意不让你爽……”了字还没说出来，小丘已经扑过来，用力的捂住了我的嘴。 　　我可怜巴巴的冲他眨眼，他脸涨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脸！” 　　怎么就不要脸了，不就是小小的欺负了他一下，逼着他说哥哥我想要么…… 　　我有点心虚的亲了一下他的手心。 　　小丘略微松开手，我赶紧抓紧时间说话:“要脸做什么，我只要媳妇。” 　　“谁是你媳妇了！”小丘凶巴巴的瞪我，他的眼睛又黑又圆，跟小狗崽似的，一点也不吓人，可爱的要命。 　　“你是我媳妇啊！”我抱着他的腰，哭诉，“你可不能吃干抹净了就不对我负责了，明明是你自己怪我不和你做羞羞的事情……现在做了又怪我羞着你了……” 　　小丘:“……” 　　他气鼓鼓的看着我不说话，我搂着他使劲儿撒娇，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他终于松口道:“……下次不准这样了。” 　　下次换句话也不错，我这样想着，在他脸上啵了一大口:“么么哒！”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小丘瞪我。 　　我赶紧改正:“媳妇儿么么哒！” 　　小丘一巴掌糊在我脸上，又被我抓着亲了一口。 　　下楼第一件事就是和长辈们拜年，顺便收获了一大堆红包，连小丘也没有被落下。 　　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大手一挥，命令道:“拿着！” 　　我安慰他:“没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反正都是自家人。” 　　我妈笑道:“没错，连顾欢都知道，你客气什么呢，别和姨见外。” 　　我觉得我知道的和我妈知道的可能不是一回事。 　　小丘说了好多声谢谢，听得我心尖儿都疼了。我知道他谢的不是钱，是这点儿心意。他偷偷和我说顾欢我觉得你家人真好的时候我差点儿没忍住把他给按怀里揉揉。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我没敢真动手，只能悄悄和他咬耳朵:“说什么我不我的，咱俩什么时候不是一家人了。” 　　小丘低着头轻轻的笑，我在桌子底下偷偷的抓住他的手，用力揉了揉。 　　初二一早，我们就和姥姥告辞了。 　　姥姥摸着小丘的头，叮嘱道:“以后常来玩，欢欢没事过来吃饭，你也跟着一块儿来，啊。” 　　小丘都一一乖巧的应了。 　　小姨一家打算多住几天，王佳乐小朋友眼泪汪汪的揪着小丘的衣角不放，说什么都不肯放人。 　　小姨骂她:“你这么喜欢沈哥哥你干脆跟他回去给他当媳妇好了！”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王佳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立马破涕为笑道:“好啊！”说着还紧紧的抱住了小丘的腿。 　　我妈看得目瞪口呆，倚着车窗探出头来:“小丘，你给这小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小丘头痛道:“我真的只给了她一个鸡腿。” 　　还是我夹给他的呢！这下知道后悔了吧！我努力用眼神控诉他。 　　小丘无辜的看着我，一脸“我怎么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见我俩眉来眼去的，王佳乐嚎得更厉害了。 　　“乐乐啊，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一点再来找沈哥哥，好不好啊？”我妈劝她。 　　王佳乐噘着嘴道:“不，我现在就要沈哥哥。” 　　好说歹说都没用，她就死死的抱着小丘的腿不松手，我妈说:“小丘，你看这小丫头对你一片痴心，考虑一下？” 　　小丘:“……” 　　我脸都绿了，立刻反驳:“不行不行！” 　　舅舅看热闹不嫌事大:“欢欢，你这就不对了，我们乐乐虽然小时候丑了点，可女大十八变的，长大了肯定好看。” 　　听到舅舅说自己丑，王佳乐气愤的跳过去挠他，被舅舅一把捉到了怀里。我趁机把小丘推上车，麻溜的锁了车门。 　　车都开出去几十米了，我还听到她在院子里又哭又嚎的声音夹杂着舅舅的大吼:“顾欢小崽子你欠我一条命！” 　　“挠不死的，放心吧。”我安慰小丘，“舅舅就是爱夸大其词。” 　　小丘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我妈打趣道:“怎么，看不上我们乐乐？” 　　小丘老实道:“这倒不是，就是有点可惜我的鸡腿。” 　　我妈乐得不行，直说回去了天天都做鸡腿给他吃。 第56章 　　正月十五一过，过年的气氛迅速淡了下来，新学期又开始了。 　　孟寻一上午回头看了我n次，每次都欲言又止，每次都看一会儿就丧气的叹气，然后把头扭回去。 　　要不是知道他钢管直，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第n+1次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过个年把魂都过丢了？” 　　孟寻惆怅的看着我，半天都没说话。我默默的搓了搓胳膊上窜起来的鸡皮疙瘩，坚强的追问:“你和苏小瑶出问题了？分手了？” 　　孟寻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没分手。”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不过比分手也好不了多少。”孟寻失落的抠了抠我堆在桌上的课本的封皮，“我和她在一起多久了？三个月了吧？” 　　“……”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我忘了。” 　　“反正都这么长时间了！”孟寻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了不少，“我们他妈还没接过吻！没接过吻！” 　　我:“……” 　　刚进门的班主任:“……” 　　孟寻被班主任请去喝完茶之后很是愤愤，回来都不肯开口和我说话了。 　　我寻思着他可能是觉得丢脸，外加有点赌气。 　　可是说真的，安慰人我会，但是哄人…… 　　我活了十多年，统共只哄过小丘一个。而且他还特别好哄，给颗糖就笑得甜甜的了。 　　面对孟寻浑身散发出来的“我现在很不高兴还不快来哄我”的迷之气场，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哄小丘的经验。 　　pass掉亲吻，拥抱，情话这些只能对恋人用的小手段，剩下的选项是—— 　　还是给糖吧。 　　我默默的摸出一把奶糖，放到他桌上。 　　“不开心的时候吃颗糖会好点。” 　　孟寻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我。 　　“不要？” 　　他维持着那个惊悚的表情，没回答。 　　那就是不要了。 　　我把糖码回来，重新塞进口袋里。 　　他的表情太一言难尽，我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反正你也不吃，不要浪费。” 　　孟寻跟被噎住了似的，老半天才开口:“顾欢你吃错药了吧！” 　　半小时后，孟寻坐在我对面，惆怅的喝着奶茶，满脸忧郁。 　　小丘安静地吃着蛋糕，不时分我一小口。 　　街边有穿着短裙的女孩子路过，孟寻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对方漂亮的长腿遛到街角，直到对方转了个弯看不见了才遗憾的收回来。 　　同样的情形发生了几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你逼着我请你吃东西就是为了让我们陪你看腿的？” 　　“唉……”孟寻换了个姿势，拨了拨汤匙，语气低落道:“我过节送礼物过年发红包，陪她学习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随叫随到一个电话就能把别的事都推了去接她，我对她还不够好吗？” 　　我想了想，说:“挺好的。” 　　“上周陪她看电影，我寻思着在一起也这么久了，就想趁气氛好亲她一下……”孟寻郁闷的说，“结果她直接就给了我一耳光，都把我打蒙了……” 　　我正喝着奶茶，闻言差点一口奶都喷到他脸上。 　　小丘淡定的给我递了张纸巾，我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抬头就迎上了孟寻哀怨的眼神:“你也觉得我很丢人吧？” 　　我默默地拿纸巾擦了擦嘴，反问:“哪里丢人了？” 　　“……”孟寻沉默了一会儿，艰难的开口:“她哭着和我道歉，然后就说要分手，我说尽好话才勉强挽回的，但是……” 　　“但是她最近都不想见你，勉强见面也相处得很尴尬。”我说。 　　“你怎么知道？”孟寻惊讶道。 　　小丘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我面不改色道:“你都不看偶像剧的吗？” 　　孟寻呆滞的摇了摇头。 　　“最近卫视台热播的那部不错。”我热情的推荐道，“我妈在家天天看呢。” 　　“女主角的儿子很可爱哦。”小丘补充道。 　　“那女主角漂亮吗？”孟寻被挑起了兴致。 　　小丘开始认真的给他卖安利。 　　最后，被剧情感动得泪汪汪的孟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这份安利我吃了！回去就去补剧！” 　　目送他边擤鼻涕边拦出租车的背影，我有点忧愁的想，这孩子是不是少根筋？ 　　没多久就听到了孟寻和苏小瑶正式分手的消息。 　　我以为他要消沉一段时间的，谁知道他沉迷追剧无法自拔，每天没事就找我讨论剧情发展，我三番五次委婉暗示我不感兴趣都没用。他能眉飞色舞的单方面和我聊得热火朝天。 　　一点也不像个刚刚失恋的人。 　　我问他:“开学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去找李玉聊聊？” 　　他莫名其妙的反问我:“李玉上回说了他从不看电视剧啊？” 　　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李玉和刘淼表面上相处还挺正常的，两个人都一副心照不宣闭口不提的样子，我都开始怀疑当初刘淼那句“他亲了我”是不是我记错了。 　　可是每当我觉得一切都回归正轨了，又会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他们之间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比如……总觉得刘淼从李玉盘子里挑菜挑得有点太顺手了，而且以前不怼他两句就不舒服的李玉破天荒的什么都没说。 　　再比如……去鬼屋玩的那回，抖抖索索腿都吓软了的李玉同学最后是被刘淼抱出来的。 　　苏小瑶有些感慨:“他们关系真好，都快赶上你和沈丘了。” 　　我侧过头看她:“嗯？” 　　她没有看我，视线远远的落在弯腰挑饮料的小丘身上，轻轻的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挺好的，就是运气不太好，对吧？” 　　我心脏猛的一跳，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去小丘家吃饭的时候？还是去年校庆期间？足够露馅的细节太多，反而让人理不出头绪来。 　　我沉默的看着她，她偏头和我对视了一眼，视线一触即分。 　　“去英国的交换生名额定下来了，我下个月就走了。沈丘……应该不会去吧？”她看着远方，换了个话题。 　　语气很平和，既不喜悦，也无懊恼。 　　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去国外友好学校交流学习的名额，为期一年，挑的都是高一高二出类拔萃的学生，对毕业后申请国外大学很有帮助。 　　小丘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诚实道，“顺便……希望你在国外也能事事顺利。” 　　她似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谢谢。” 　　那天孟寻没来，离开前她和我说:“帮我和孟寻说声对不起吧。我只是……” 　　只是什么到最后也没说出来，她微微的笑了笑，挥手和我们说了再见。 　　这是她离开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一段时间她忙着准备出国，也许也有刻意避开的缘故，我们都没有再见过她。 　　周末聚餐的时候我把这事略微提了下，李玉一边啧啧的感叹这我们这群人竟然最后一个姑娘都没能留住，一边毫无心理压力的把刘淼碗里最后一个牛肉丸给夹走了。 　　“说起来，沈丘你不打算去么？”孟寻大喇喇的灌了一口汤，又麻溜的从李玉筷子下抢走一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 　　“国内也挺好的。”小丘垂着眼睛吃东西，声音不疾不徐，“我没有出国的打算。” 　　“就是，国内多好啊，又安全物价又便宜，还不用担心哪天就被发狂的同学扫射了……”李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不定我们大学还能在一起，到时候也天天一块儿吃香的喝辣的，多爽啊。” 　　刘淼也难得的没有煞风景，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来来，为了未来干杯。”孟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啤酒，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口气喝干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罗衡，闷不做声拿着开过的那瓶，隔空朝孟寻举瓶示意了下，就直接对着瓶口灌了几口。 　　“痛快！”孟寻也有样学样的开了一瓶，“还是一瓶瓶来比较爽！” 　　我们几个意思意思喝了些，这两人倒像是杠上了，闷声不响的开始一瓶瓶对灌，拦都拦不住。 　　喝到最后一箱啤酒去了大半，孟寻趴在桌子上呜呜直哭，罗衡也红了眼眶，李玉看得目瞪口呆，暗搓搓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失恋了。”刘淼抢在我开口前压低声音道，“别管那么多，喝一场痛快了未必是坏事。” 　　我点点头，他说的确实是对的。 　　送孟寻回去的时候我和他说了苏小瑶让我转达的话，孟寻红着眼睛抽抽搭搭，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苏小瑶走之后罗衡飞快的瘦了下来，一年时间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那个小胖子的影子了。 　　他其实五官很清秀，皮肤也白，乍一看上去还挺招人的，瘦下来没多久竟然也开始断断续续的收到情书，胖子都是潜力股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说起情书这玩意儿，小丘抽屉里常年出没，有时候还会遇到请求我帮忙转交的情况。我一一收下，通通转交进了我家的垃圾桶。 　　小丘对这些容忍度特别高，看我吃醋也看得高兴，且无师自通了“么么哒”大法，每次我刚有点生气的苗头，他就凑过来给我一个软软的么么哒。 　　明明上次还嫌我不好好说话呢！自己么起来比我还起劲！ 　　我很想残忍的婉拒他的么么哒，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每次被他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瞅，我的心就软了，再触碰到他柔软的嘴唇，更是恨不得亲的时间再长一点，哪里还想得起拒绝这个词怎么写。 　　李玉见过我们私下相处模式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把我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恨铁不成钢的说:“没想到你表面上看着强势，私底下竟然这么没骨气。” 　　怎么就没骨气了！宠媳妇儿也叫没骨气啊！你有骨气怎么每次刘淼脸色一冷就上赶着承认错误呢！ 　　李玉表示冤枉:“我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这叫宠媳妇儿，你有什么意见吗？”我眯了眯眼睛，勾出一个冷酷的笑。 　　小丘很配合的扑到我怀里，勾着我的脖子给了我一个甜甜的么么哒。 　　李玉默默的捂住了眼睛:“对不起，我瞎了。” 第57章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去请假……” 　　好不容易把我妈打发了，瞄了一眼屏幕，通话时长52分钟。 　　我叹了口气。 　　小丘起先在沙发另一头逗猫玩儿，见我挂了电话，骨碌一下就滚了过来，脑袋枕上我的腿。形状漂亮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瞳仁像是浸在泉水里的黑珍珠一样润泽。 　　“姨姨说什么啦？”他微微抬起下巴，小声问:“我听到你说要请假？” 　　我安抚的揉揉他的头发，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嗯。” 　　他仍旧安静的看着我，等着下文。 　　“姨姥姥过世了。”我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这几天要回乡下奔丧。” 　　小丘抿了抿嘴，表情有点不安:“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说什么傻话呢，我家和那边来往不多的，我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我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抵着额头轻轻蹭了蹭，“上次见面都两三年前了吧，只是礼数要做周全。” 　　在这样亲密的距离上，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闻起来特别清晰，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小丘双手搂上来，声音软软的，撒娇一般:“那你要去几天呀？” 　　“两三天吧。”我想了想，叮嘱道:“要是我周末没回来，你就在你哥哥嫂子那边蹭饭吃，别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这一年多时间他一直在跟着苏棠学琴，周末也会顺便蹭个饭。我陪他一起过去的时候等投喂就行，苏棠他们过来的时候备好菜等投喂——上半年的全国数学联合竞赛他拿了一等奖，林姨特意打电话过来，问他想要什么奖励，他沉默许久，最后要了一架钢琴。 　　林姨去年年底在国外结了婚，和一个长得颇为英俊的英国人。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妈很是吃惊，也有些愤怒—— 　　当然是为了小丘而愤怒——连商量的过程都没有，直接盖棺定论，凭空多了个继父。 　　小丘的表现却很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后来接电话的时候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客气。 　　我舅舅倒是伤心欲绝，大醉了一场，还是我大表哥把他从酒吧扛回去的。我妈特意打电话回去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丘和他妈妈之间原本就不像寻常母子间亲近，现在除了每个月准时打过来的生活费和愈来愈短的通话岌岌可危的证明着这一段关系，更多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像两个被血缘牵绊在一起的陌生人，在向彼此履行一份法律上的义务。 　　他还是会微笑，会撒娇，连我妈都没看出什么异样，只说他坚强。可我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坚强，胆子小得要命，看个鬼片都吓得直往我怀里缩。 　　他表现得越是若无其事，我的心情就越沉重。 　　哪怕是哭一场也好啊，那时候我这样想。 　　“知道了。”小丘闷闷不乐的回答，搂着我的胳膊收紧了几分:“早点回来，好不好。” 　　“我会想你呀。”他低低的说。 　　我顿时心软得不行，心脏都变成了蓬松的蛋糕，带着焦糖香甜的气息。 　　忍不住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他的唇瓣。 　　他抬起眼来，固执的看着我，嘴唇轻轻抿着，坚定的向我讨要一个回答。 　　我觉得他有些傻，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也非要听我亲口说一遍么？但他的眼神那样热烈，也那样脆弱，没有人能铁石心肠的拒绝。 　　“好。一定早点回来见你。”我捏了捏他的脸，揉搓成一个圆鼓鼓的小包子。 　　他任由我上下其手，眼睫笑得弯弯的，十分可爱。 　　真想把心都掏出来交给他才好。这样就能时时刻刻都陪伴着他，一刻也不叫他感到孤单。 　　“喵！” 　　被晾在一边的咩咩不甘冷落的跳到茶几上，又以茶几为跳板蹦跶过来，卡在我和小丘中间，粗长的尾巴摇来摇去，“啪”的拍在我脸上。 　　……比刚来时起码胖了十斤吧！这只蠢猫！ 　　气氛被它破坏得一干二净，在我动手把它捉过来教训之前，它很有眼色的往小丘怀里一跳，喵喵叫着，头拱进小丘怀里，只拿屁股对着我。 　　简直气人。 　　小丘看得咯咯直笑，把猫抱下来放到一边，抬手摸了摸我的脸:“疼吗？” 　　我把他的手压在脸上，严肃道:“特别疼，疼得打滚，需要丘丘宝贝儿亲亲才能起来。” 　　小丘扑哧一笑，果然依言在我脸上亲了两口。 　　他在我怀里赖了一宿，第二天走到教室门口了，还倒转身和我紧紧的拥抱了片刻。 　　他平日从不在学校做这些出格的行为，如今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而视，他却毫不在乎的一概无视了。 　　任性得可爱。 　　拥抱结束前他在我耳边小声的再次叮嘱:“早点回来。” 　　得了肯定回答才慢慢松开手，倒退着进去了。 　　我在他们教室门口站了几分钟。他座位旁的窗开着，我看着他坐下来翻出课本，眼睛一错不错的将我望着。薛凌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侧头倾”听，视线短暂的偏移了一瞬，又很快回转来，眼底浮着薄薄一层笑意，看着我。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乌黑的发也泛着淡金的色泽，漂亮得像个天使。 　　突然有点想知道薛凌和他说了什么。 　　我请了三天的假，走的时候已经上课了，从14班外边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抑扬顿挫的念着古文，小丘低着头在写字，我脚步顿了顿，他心有灵犀般突然抬头朝窗外看过来，和我的视线撞到一起。 　　我无声的说:“我走啦。” 　　小丘安静的注视着我，好半天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临走前我朝他笑了笑，他也回给我一个浅浅的笑容。 　　车停在校门口，我直接拉开车门坐了后排。 　　我妈回过头来瞅我一眼，脸色有些憔悴，精神也不太好，我估摸着大概姨姥姥和我家关系不像表面上那么疏远？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也不敢在我妈面前表现得太无动于衷，只得闷闷的闭了嘴，老老实实靠在后排玩手机。 　　我心里嘀咕，我妈除了上车时说了句“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开口，实在是很不像她的作风。 　　被她的低气压笼罩了一路，下车的时候浑身一松，连外头吹吹打打的哀乐声都不那么恼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姨家的王佳乐小朋友这回也在。见着我顿时眼睛一亮，开口便问:“沈哥哥呢？” 　　“在学校。”我瞟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巴不得请假不上课呢？” 　　王佳乐被我说中了心事，不高兴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跑去找别的小孩儿玩了。 　　啧……胆子真是迎风见涨啊。她自从黏上小丘之后，连带着对我也不那么害怕了。有时候还会和我顶嘴，牙尖嘴利的，简直是个小混蛋。 　　我妈从车厢里提了衣物袋给我，让我拿去楼上放到客房里。 　　我愣了一下:“我忘记带了。” 　　我妈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知道你会忘，我来接你的时候顺便过去收拾了几件衣服。” 　　我心脏突突一跳，抬眼看她时她已经转身去和表舅说话，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还是拎着东西上楼去了。 　　我妈有小丘家的钥匙我是知道的。 　　林姨走之前一把钥匙给了小丘，一把给了我妈。 　　但她很少过去，几年间去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一般都是我和小丘周末一起回我家吃饭，偶尔她过来也会提前打电话通知我们，在她来之前把家里收拾一下，尽量避免被看出什么端倪。 　　客房的床褥铺着怕掉灰，上回我妈回去后就被收起来塞柜子里了，衣服也重新挂到主卧衣柜和小丘的挂在一起，她替我收拾的时候十有八九不会去阳台上拿刚晾干的衣服。 　　拉开包一看，果然都是挂在衣柜里的。 　　真是糟糕。 　　我的画本从家里拿过来之后都摆进了书柜里，小丘的书向来收拾得齐整，连带着我的画本也被分门别类排的整整齐齐。 　　换句话说，就是……特别打眼。往书柜一望，一眼就能看到。 　　不知道我妈翻了没。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看出什么来了。想起上车时我妈的脸色，心脏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晚上洗了澡盘膝坐在床上吹头发，枕头下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赶紧关了吹风机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小丘轻轻的“喂”了一声，随即沉默了下来。 　　我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连忙哄道:“丘丘宝贝儿，晚饭吃了吗？” 　　小丘恹恹的，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吃过了。” 　　“今天碰到王佳乐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她的沈哥哥，我都要醋死了。”我说。 　　小丘笑了一声，说:“吃谁的醋？” 　　“吃你的。”我说，“真想把你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小丘安静了一会儿，说:“我也是。” 　　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小丘。”我温声喊他。 　　小丘鼻音软糯道:“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口道:“我好想你。” 　　小丘轻微的呼吸声从话筒里传出来，顿了会说:“李玉说香樟路新开了家海底捞，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好啊。”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攒出一个笑:“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笑完才想起来他看不到。 第58章 　　“中午一起吃饭？” 　　一节大课还没上完，微信叮的弹出一条信息。 　　我回李玉:“不了，下次吧。” 　　顺手调了个静音，塞回兜里。 　　周五下午和晚上都没课，十二点下课，我盘算着先去买点菜再回家。 　　刚出校门就被一股大力撞得个踉跄，我稳住身形，回头把背上的人扒下来，无奈道:“下次出场能不这么粗暴吗？” 　　李玉嘿嘿直笑:“你这不都习惯了。” 　　“习惯了不代表喜欢。”我把他推到刘淼身边，“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多动症一样去搭刘淼的肩，刘淼好脾气的任他折腾，只是看着我道:“阿玉想找你吃饭。” 　　李玉抱怨:“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一句，只好亲自过来请了。” 　　我说:“我回了。” 　　李玉说:“没有！” 　　我掏出手机，发现消息没发送成功，李玉抢过去看了眼，气道:“跨了大半个城过来找你，你现在给我说不吃我真的会发火！” 　　刘淼把手机从他手里拔出来还给我，歉意的对我笑了笑。 　　“行吧。”我把手机揣回去，“你们都过来了，干脆陪我一起去买菜吧。” 　　买完菜回家，刚开门咩咩就跑过来，蹲在地上看我们换鞋。 　　李玉蹲下去摸它，它很乖的蹭了蹭李玉的手心。 　　李玉笑道:“我还记得它以前可凶了。” 　　我嗯了一声，穿了拖鞋把菜提进厨房，说:“你们自便就行。” 　　放水洗菜的时候听到电视机里在放最近热播的偶像剧的片尾曲。 　　李玉也会看这种玩意儿了，以前还总嘲笑孟寻呢。 　　我走了会儿神，一回头才发现盆子里的水溢得到处都是，赶紧手忙脚乱的关了龙头，出去找抹布过来擦。 　　“手艺越来越好了。”李玉边吃还要边聊天，也不知道刘淼是怎么忍受上这么一个话痨的，“改天让刘淼也跟你学两手。” 　　我抬眼看了看安静吃饭的刘淼，说:“你还是算了吧，人家的手是用来玩乐器的，别瞎糟蹋人。” 　　李玉想了想，道:“有道理。那我试试？总得有人会做饭吧！” 　　我按了按眉心:“想吃了直接过来，只求你别试图炸我家厨房了，成么？” 　　李玉哈哈大笑，说:“真够义气！就等你这句话来着！不过以后等你有媳妇了……” 　　刘淼推了他一把，李玉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才尴尬道:“对不住……我这人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你也知道……你别放心上……” 　　“没事。”我低头扒了最后两口饭，把碗放了，去柜子里找了猫粮倒出来给咩咩吃。 　　咩咩蹭着我的腿，轻轻喵了一声。 　　刘淼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向前看。” 　　我说:“嗯，我知道。” 　　李玉从包里掏出个黄澄澄的橙子扔给我，说:“赏你的！特别甜！” 　　我说谢谢。 　　刘淼牵着他离开，李玉回头朝我挥了挥手。这俩人，自从出柜成功后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我忍不住扬了扬唇角，挺好的。 　　仔细想想，他们在一起都一年多了。 　　咩咩也从小猫变成了大猫。 　　苏小瑶回来读完高三继续出国念书，孟寻也出国了。 　　罗衡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一个学期也就能见个一两面，反倒是李玉和刘淼都留在了本地上学，还能时常聚聚。 　　好像除了我，所有人都在向前走。 　　我当然知道应该向前看，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很多道理都明白，只是做不到。又不是每个人都能灌碗鸡汤就毫无怨忿的活下去，拿得起又放得下。 　　第二天我回去了一趟。 　　我妈在厨房忙碌，我爸坐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吧嗒吧嗒抽烟，我朝他点点头，喊了一声:“爸。” 　　我爸答应了一声，我俩就坐在一块儿看新闻，也不说话。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日子过着过着，再刻骨的恨意都渐渐淡掉了。更何况他们和我有着最纯粹直接的血缘关系，生我养我二十年，给了我完整的家庭和数十年的疼爱，只不过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另一个男孩子而已。 　　我又有什么资格恨他们。 　　扪心自问，我何尝对得起他们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 　　饭桌上一如既往的沉默。 　　我妈说:“欢欢。” 　　我说:“嗯。” 　　“今天在家住么？”她问。 　　我说:“嗯，住。”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我说:“妈，怎么了？” 　　“你的画册。”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给你摆回去了。” 　　“不是早扔了么。”我垂眼道。 　　“没扔。”我妈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温柔:“欢欢，你还在继续画画么？” 　　“不画了。”我说。 　　“怎么……” 　　“没有想画的。” 　　我妈不说话了。 　　我感觉这话可能太生硬，有点伤人，于是解释道:“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太久没画，没手感了。” 　　我妈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沉默的吃完了饭，说:“爸，妈，我先去睡了。” 　　房间里的摆设还像原来那样，一直没有挪动过。 　　就连之前不知道被我妈收去哪儿的合影都被她重新摆在了书桌上。 　　还是十岁的我，和十岁的小丘。 　　他举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毛毛虫，脸又白又小，像个小姑娘，半边身子扒在嚎啕大哭的我身上，哭得眼泪汪汪，非要和我一起玩毛毛虫。 　　一转眼，十年都过去了。 　　我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又酸又疼，于是把相框吧嗒一声扣倒在桌面上，翻身上了床。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的铺了一床，被子里也带着翻晒后阳光干净清爽的气息，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 　　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不，是很多个梦。乱七八糟的串联在一起，贯穿了我的整个学生时代。 　　年幼的小丘搂着我的脖子，怯怯的喊我欢欢哥，又问我疼不疼，他可以自己下来走。 　　我一边凶巴巴的骂他麻烦精，一边用力把他往上托了托，背着他往家走。 　　他不敢挣扎，安分乖顺的伏在我背上，搂着我的手臂收紧了许多，都有些勒得慌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是四年级的时候，他被高年级的学长欺负，被推倒在地上扭了脚，我扑上去和人家打了一架，一身疼还得把他背回家。 　　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大概是——“我妈什么时候才会把这个麻烦精送走？” 　　还没走到家，画面倏忽一变，我闭着眼躺在一张一点也不舒服的木板床上，身边摆着香喷喷的花朵，熏得我只想打喷嚏。 　　睁开眼就看到穿着王子服，面容稚嫩的小丘战战兢兢的凑过来，笨拙的在我唇上烙下一个吻。 　　舞台的灯光在头顶闪烁，视线所及之处，是他轻轻颤动的睫毛，挺秀的鼻梁，还有唇上湿润的触感。 　　他有些慌张的睁开眼，我抬手搂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台下有人在起哄，一旁的小矮人们善意的吹着口哨，小丘呆呆的看着我，漆黑的瞳孔里漫天星辰在旋转、聚集，然后慢慢的，他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问:“美丽的公主，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握着他的手，笑着说:“我愿意。” 　　光怪陆离的梦境随意的跳跃在这十年长河中，我看到第一次给小丘过生日的时候他闭着眼睛许愿吹蜡烛，看到初中时某次他非要自己骑车载我去学校，白而软的校服被风扬起一个角，温柔的拂过我的脸庞。 　　看到他在露营的海边踮着脚吻我，海风细细的从指间漏过，我牵着他的手，光着脚踩过金黄的沙滩，粗砺又柔软。 　　看到他迷迷糊糊的窝在床上不肯起来，被我三两下套上校服打好领带，推到洗手间里闭着眼刷牙洗脸，牵着转出小巷子，买了包子开吃，才慢腾腾的朝我笑。 　　看到他坐在我腿上，低头讨一个吻，黑水晶一样剔透的眼睛里盛着甜甜的笑意，像蜂蜜一般浓郁而甜蜜，撒着娇要我保证永远都陪着他。 　　还看到他一个人孤单的蜷缩在沙发里打电话，轻慢又温柔的语气，说等我回来，就一起去吃海底捞。 　　心脏疼得一抽，大汗淋漓的睁开眼，阳光已经偏移到了床脚，客厅里我妈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 　　我怔怔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出的难过。 　　房间的书柜里空荡荡的，只在顶层放着寥寥几册画本和小时候留下图画书，看起来有些凄凉。 　　以前那里排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我和小丘小学时的课本和作业本。每天晚上写完作业他都要踩在凳子上，把第二天要用的书本拿下来放到书包里，我坐在下边，大声的给他报科目。 　　后来他长高了，不用踩凳子了，我们也搬出去住了。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把画本拿下来，靠窗坐下，轻轻翻开。 　　明明是自己一笔一划勾勒的线条，看上去却那么陌生，仿佛来自一个陌生人，和我毫无关联。 　　第一张是一张风景，画的是小学的操场。笔划稚嫩笨拙，连电线杆都歪歪斜斜的。 　　我慢慢往下翻，每一张都这样丑，翻到最后几页，是一张熟悉的，被我画丑了许多的脸。 　　我看了半天，又把相框扶起来对比，没忍住笑了。 　　笑着笑着，眼前又开始模糊。 　　抽了张纸巾覆在脸上，任它慢慢把过多的水分吸走。 　　往下翻的时候余光扫过一片浅灰的印记，倒回去仔细看，才发现角落里写着一行铅灰的小字。 　　“我哪有这么丑呀……” 　　字迹清秀挺拔，是真的字如其人。 　　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偷偷写上去的。 　　一页一页往下看，基本每本每一张他都留了字。 　　“那时候我在想，你画画的表情真好看，画出来怎么就这么丑呢？” 　　…… 　　“我穿着校服怎么看起来这么傻气呀。ps:你穿校服特别帅。” 　　…… 　　“沙滩上的这个小黑点是背着我的你吗？” 　　…… 　　“真想留在草原上不回来了，就我们俩。” 　　…… 　　“脸红.jpg。下次不要画裸｀体啦，有点奇怪。” 　　…… 　　“还想和你多跳一支舞。” 　　…… 　　“我喜欢你。” 　　…… 　　“我看你的眼神有这么温柔么？” 　　…… 　　“咩咩这么调皮，和你小时候一定很像。” 　　…… 　　“我好爱你。” 　　…… 　　“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 　　最后一张没有画完，画面上他趴在沙发上逗猫儿玩，偏着头朝我笑得十分灿烂。只粗粗打了底稿，没来得及细修。 　　写着字迹的那块纸张有些皱了，像是打湿过，又晾干了。 　　手指从那行字上掠过，又抚过纸上小丘灿烂的笑容，我轻轻扯了扯嘴角，试图回他一个微笑，却只听到喉咙里低低一声呜咽。 　　我静静坐了片刻，把泪意压下，才把画本合起来，一本一本慢慢放回去。 　　一张小纸条从最后一本画册的缝隙里掉出来，落在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展开后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把愿望写下来，欢欢哥帮你实现。 　　笔迹稚拙，纸条也有些发黄了，是九年前被我放在一个红色的小锦囊里，拿来哄他的小玩意儿。 　　那会儿他特别爱哭，总是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纸条上比起几年前多了几个字。清秀的字体端端正正的写在空白的地方，是他的笔迹—— 　　“沈丘想和顾欢永远在一起。”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第59章 　　晚饭照例是一片静默。 　　三个人沉默不语的吃着饭，除了咀嚼声和筷子偶尔磕碰在碗边的清脆声响，家里安静得能清楚的听到隔壁屋热闹的电视声。 　　我分出些心神仔细听了听，依稀是很熟悉的旋律，不多时便想起是高一那年热播的偶像剧。 　　我在后来日子里很少再看这些充斥着青春荷尔蒙和粉红恋爱气息的电视剧。准确来说，以前也不怎么看，也就那年寒假和小丘在家窝着没事做，陪我妈看了大半部，是以印象十分深刻，时隔近五年还能回想起来。 　　“……顾欢？”我妈稍微提高了音量，“听到了吗？” 　　我回过神来，实在没注意她刚刚说了些什么，茫然道:“啊？” 　　“明天中午出去吃饭，见个朋友，你妈让你穿正式点。”我爸接过话茬，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我爸在家存在感并不强，大多时候都表情温和，上门玩的朋友都觉得我们家是严母慈父，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比起我妈，我更怂我爸。 　　我犹豫了一下，不想和他起争执，于是点了点头:“没问题。” 　　原本我是打算明天上午早点回去，顺便去旧货市场淘几个顺眼的花盆拿去种花的。 　　小丘走之后，我花了不少功夫才争取到他房子的使用权——倒不是已经离开的房主不愿意，而是我妈不允许我搬出去住。她好不容易才在这场战争中取得战略性优势，一听人都走了我还不肯死心，登时又引发了地震。 　　闹到最后我进医院躺了半个月，她这才无可奈何的对我放任自流。 　　我回去的时候把咩咩也重新带了回去，起码还有个伴儿。以前觉得它十分的讨人嫌，现在却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除去家具和比较大件的装饰品，很多我们一起买的东西包括我的画本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是我妈的手笔还是小丘带走了一部分，问她也只得到淡淡一句:“扔了。” 　　后来我就不问了。慢慢攒钱，再去市场上买一模一样的替代品摆在原来的位置，按照记忆慢慢复原。 　　零零总总一年多时间，终于补上最后一个花瓶时，我都忍不住要佩服自己的耐心和好记性了。只是再好的记忆，也终究只是记忆。别人看不出，我却知道，再相似也不是从前那个，内里的芯子已经换过了。 　　就好像，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从过去把小丘带回来。 　　一个人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只是偶尔的梦到他，惊醒之后运气好的话天亮前还能再睡着。有时候家里洗手间门被风带关了，会恍惚间觉得他还在。还有一回在超市买菜，路过奶制品区，走了会神，结果结账的时候发现推车里多了几瓶他爱喝的酸奶，没好意思退掉，于是不得不多花了几十块钱。好在我一个星期也就去两趟超市，不至于因此破产。 　　就是想他。淡淡的想，并不很浓烈，却十分漫长，跗骨之蛆一般从每个呼吸的间隔里冒出来，缓慢凌迟着我的心脏。 　　于是我开始主动找些事情干，譬如好好学习，譬如学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菜式，譬如最近有些想养花，本来打算这个周末去挑花盆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些，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三年来杳无音信，无数条发出去的消息也仿佛石沉大海。我试过了所有能联系到他的方式，可电话变成了空号，微信永远是未读，qq头像再也没亮起过。 　　高三毕业那年我第一次去英格兰的那个小岛，沿着照片里他走过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我还记得他举着手机录视频，带我参观这些地方，那时候阳光很好，和后来我路过的时候一样的好。满地都是零星的树影，颜色鲜亮的巴士在路边慢悠悠的停下载客，风也温柔，海水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生机勃然。 　　可还是没能找到他。古人不是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么，我就不信跨了万里还找不到他。 　　每年放长假我都会去岛上一趟，抱着那么一点点渺茫的希望，想把他找回来。 　　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香樟路的海底捞，我都馋了很久了。 　　“Merry Christmas！” 　　这家法国餐厅外立了一棵三米多高的圣诞树，上头挂着花花绿绿的彩灯和一些金光闪闪风小配饰，很有节日气氛，很多情侣在树下合影。 　　我这才想起，又是一年圣诞节。 　　去年圣诞节苏棠邀我去他家吃饭。他妹妹的病基本没有大碍，搬回家住很久了，只是定期去医院检查。那是个十分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笑起来和苏棠很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更漫长，我妈一直低声嘱咐我，我心不在焉的听着，看着落地窗外的雪景和经过的行人发呆。 　　街边有一辆奥迪停靠，我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车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穿着浅色呢绒大衣，里头配毛衣短裙长靴的年轻女孩子。 　　能打八分吧。长得有些像一位故人。 　　等到对方走过来，我妈起身打招呼的时候，我才发现，不是像，就是故人。 　　“好久不见，刚才在外头还以为认错人了。”她诧异的眨眨眼，随即落落大方的朝我伸手，我怔了片刻方才握住。 　　落座后两家父母亲热的交谈起来，言语间仿佛是什么很久不见的老朋友。没等到上菜便寻了个接口一同离开，只剩下我俩面面相觑。 　　我妈走之前还不忘交代我:“既然是老同学，吃完就带秀秀好好逛逛，她都五六年没回来了。” 　　我有些啼笑皆非。 　　这是什么意思？拿我没办法就带我来相亲指望我移情别恋？是不是想太多了？ 　　周秀秀俏皮的眨眨眼，说:“父母的意思我大概能猜到点，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只是来见见老朋友。” 　　“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笑了笑。 　　“挺好的。”她慢腾腾的切着盘子里小面包，往上抹奶油，专心致志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更像是来吃饭的，“你呢？” 　　大概我的视线太直白，她也忍不住笑了:“多吃点啊，浪费可耻，我妈平时可不带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她这么坦然，连带着多年不见的隔阂也消融了许多，我边对付牛排，边随意问道:“一直没交男朋友？” 　　“嗨！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周秀秀道，“这不刚分手呢，就被我妈拖出来相亲了。别说我了，倒是你，怎么被拉出来相亲了？沈丘呢？” 　　她看起来倒是丝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手下动作顿了顿，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分手了？” 　　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她又忍不住笑:“哎，你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呢。我好歹还暗恋过你，恋爱中的女人对这些最敏感了，你俩瞅对方的眼神都不对劲，我开始还以为兄弟感情好得有点过头呢，后来看到你亲他我才反应过来。” 　　我无言以对，只好说:“你是个好姑娘。” 　　周秀秀大笑:“你都给我发了两次好人卡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我也想起了当年的事，心情明快了不少，笑道:“你开朗了很多，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是当然，长大了嘛，人总是会变的。”周秀秀笑盈盈的看了我一眼，忽然面色微变，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哎，你该不会真的始乱终弃了吧？” 　　我还没回答，她又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道:“这不科学啊，我看人明明很准的，你这个面相……” 　　我哭笑不得:“周秀秀，你这是打算改行去摆个算命摊子了？” 　　久别重逢，她叽叽喳喳的和我说了不少这些年的经历，神采飞扬的，我几乎要想不起她当年温和羞赧的模样。 　　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吧。以前因为那点早生的情愫，所以在我面前放不开，现在没了念想，当朋友相处起来自然舒服很多。 　　“对了，你们怎么突然把群解散了呀。”周秀秀问道，“我问李玉，李玉只说闹矛盾了，让我别管。” 　　我脸上笑容淡了几分，说:“是我和苏小瑶闹翻了。” 　　周秀秀说:“啊？” 　　“你既然都能发现我俩的事……她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我轻轻舒了口气，竭力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解释道:“然后我妈也知道了。” 　　周秀秀愣了半天，难以置信道:“是她说出去的？不可能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不是这种人。” 　　我摇了摇头。 　　周秀秀没再继续问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我的头发，安慰道:“不哭不哭，那你们现在……分手了？” 　　“没有。”我把她乱摸的爪子扒拉下来，说:“我是那种人吗？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周秀秀撑着下巴，笑道:“说的也是。他今天怎么没来？” 　　话刚出口，她便飞快的意识到不妥，补救道:“啊！这种尴尬的场合确实不适合他来，你妈这是不同意你俩的事逼着你来相亲了？他不生气？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哭笑不得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这么多？” 　　周秀秀点头道:“是啊！” 　　我心服口服道:“他跑了。” 　　周秀秀瞪大了眼睛:“啊？” 　　我吃得差不多，抽了张纸巾擦嘴，扣着食指敲了敲桌子:“你先吃完，一会儿都凉了。” 　　“你先说完，说话说一半是很不道德的。”周秀秀坚持道。 　　“我妈把我支开，然后林姨回来带他出国了。”我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林姨就是他妈妈，我们初中的时候她就出国定居，后来在国外结婚了。” 　　“他没有反对吗？”周秀秀唏嘘道。 　　“我不知道，一直联系不上。”我说，“那会儿我们还没成年，林姨是他的监护人，反对也没用。” 　　“唉，真是太惨了。”周秀秀同情道:“本来我还以为我初恋喜欢上基佬，好不容易走出阴影谈个恋爱又被劈腿已经够惨了，和你们比起来简直是……” 　　“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我认真道，“你会遇到合适的人的。” 第60章 　　吃过饭，顺便打电话把李玉和刘淼约了出来。 　　反正都是认识的人，周秀秀表示没意见，正好很久没见，甚是想念。 　　李玉支使刘淼去排队买电影票，自个儿和我们凑成一堆闲扯，还记得殷殷叮嘱他多买些爆米花。 　　周秀秀说:“你还使唤起人了，一会儿吵架了可不好。” 　　李玉嘻嘻道:“他脾气好得很，不会生气的。” 　　周秀秀笑道:“哎呀，你俩以前老斗嘴了，现在怎么这么好?” 　　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懂不？” 　　周秀秀吃惊:“哇！” 　　李玉也笑:“人总是会变的嘛，你看你现在漂亮得我都认不出了。” 　　我啐了他一口:“油嘴滑舌。” 　　周秀秀哈哈大笑。 　　李玉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刘淼拿着几张票回来，李玉便凑上前去揽着他的肩和他亲密的站在一块儿嘀咕，刘淼也不说他，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桶爆米花。 　　旁边许多小情侣侧目而视，他面不改色的任他们打量。 　　我扯了李玉一把:“收敛点，狗粮要吃吐了。” 　　周秀秀饶有兴致的观察他俩，摆手道:“没事，可劲儿塞就是，我觉得挺好吃的。” 　　刘淼唇角一勾，把李玉捋直了让他站好，牵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看得心中怅然，想起小丘也总是这样，默不作声的把手放到我手心里，好让我牵着他。 　　电影不怎么好看，刘淼还买的情侣厅，他和李玉凑在一起卿卿我我，我和周秀秀坐在一块儿，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周秀秀倒是看得很高兴，咯吱咯吱的嚼爆米花，吃完了自己的还惦记我的，我哭笑不得的倒了一半给她。 　　周秀秀轻轻踢了我一脚:“我又不会吃了你，当普通朋友相处就行。” 　　我抬手摸摸鼻梁，应了一声。 　　“你真奇怪。”周秀秀偏头看了看我，说。 　　我:“？” 　　“你是gay诶。”她小声道，“避嫌的难道不应该是男生嘛？女生当闺蜜相处不就好啦。” 　　说得……挺有道理的。 　　但问题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gay啊！ 　　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好含糊道:“唔。” 　　周秀秀好奇道:“你是1吗？应该是1吧！”我无言的看着她，她继续道:“我觉得他俩的话刘淼应该是1，你觉得呢？” 　　我说:“是因为李玉很2吗？” 　　李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顾欢你别以为你讲我坏话我听不到！” 　　周秀秀笑起来，岔开话题:“哎快看电影看电影，不要浪费票钱。” 　　看完电影，又在商场里逛了一圈买了不少小吃解馋，差不多也到了回家的点。 　　李玉不舍道:“现在连聚会都没几个人了，以前多热闹啊。要不再吃个晚饭吧？” 　　“明天要上课，选修课的作业还没交，下次吧。”我说。 　　周秀秀说:“我和奶奶好久没见，明天又要走了，晚上要陪她吃饭的。不过过段时间我家就搬回来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吃饭。” 　　“行吧。”李玉没精打采的扒在刘淼肩头，说:“顾欢，下周末一起去泡温泉吧，市郊新开了个温泉酒店，我妈说服务挺好的。” 　　我答应了，李玉转眼又高兴起来，周秀秀遗憾道:“唉我也好想去。” 　　“那就来嘛。”李玉撺掇她，“正好元旦，有三天假呢。” 　　“再说吧！”周秀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啦！回头联系！” 　　我也打了个车回去。 　　巷子口的小摊儿换了一波又一波的摊主，以前卖包子的婶婶去年回乡下了，又来了个卖馄饨面条的婆婆。腾腾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上升，凝结成细小的白色水雾，风一吹便尽数散开了。 　　先前吃了太多零食，肚子填得半饱，回去也不大想煮饭了。小摊上的馄饨闻起来很香，我便过去要了份馄饨带回去吃。 　　卖馄饨的婆婆给我多盛了两个馄饨，很慈祥的说道:“大小伙子的，晚上要多吃点饭才顶饿。” 　　我谢过她，拎着馄饨进了巷子。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几分钟路程整个人都冻得僵麻，进了屋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咩咩已经是只大猫了，躬着背在我脚边烦躁的蹭来蹭去，喵喵叫个不停。 　　我在空空如也的食盆里倒满猫粮，想了想，又赏了它一个馄饨。它埋头吃饭，不搭理我了。 　　这小没良心的，还跟以前一样不给我好脸色看，对外人都比我和善，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我把房间里的暖气开到最大，坐在窗前边吃边翻书。 　　院子里白雪皑皑，阳光照在雪地上，一片苍茫的冷白，寂静而冷清，仿佛独立红尘之外，偏安的一隅。 　　吃完馄饨把剩下的汤水倒了，碗扔到垃圾袋里，才发觉袋子已经差不多要满了，于是换了个新的垃圾袋，提了这袋打算去扔了。 　　开门的瞬间眼角余光一扫而过，我怔了怔，直起身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人也没有。 　　是错觉罢。 　　这片住户原本就很少，走在路上常常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听到鞋底和积雪摩擦的声音，间或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怎么会有人停留呢？ 　　我拎着垃圾袋把门虚掩上，披着衣服穿过院子去外头扔。巷子拐角处有个很大的垃圾桶，附近人家的垃圾都扔在里头，会有环卫工人定时清理。 　　转过院门，又走了几步，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悸，我脚步一顿，直觉般的回头看向了巷道另一头。 　　此时已近黄昏，下午刚露面了一小会的太阳斜斜的坠入地平线，雪色的巷道寂静的笼罩在夕阳的微黄的光线中。 　　在那小巷尽头，温柔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低着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白`皙的下颌和轻轻抿着的淡色薄唇。 　　我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耳畔一片寂静，几乎能听到血液在心脏中极速流动时的潺潺声响。那声音越来越急促，如同急促的鼓点，在催促我做些什么，赶快做些什么。 　　我拔腿向他跑去，他听见声响抬起头来，匆匆瞥了一眼便受了惊似的转身往巷子出口跑，我想喊他别走，却急怒得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出门时松松汲了双鞋，这会儿根本使不上力，眼看他就要转弯，说不定一转眼又要不见了，我一咬牙，直接把鞋蹬了。 　　他从小就跑得比我慢，五六个转弯下来，距离已经拉近了许多，终于赶在出巷子前截住了他。 　　我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他用力挣了几下，没挣开，我喘着气想去抱他，也没能抱住。 　　“小……丘……”肺部像风箱一般呼哧呼哧作响，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也只想叫叫他的名字，听他答应一声，好确认不是在做梦。 　　他背对着我没回头，右手压在左胸上，微微弯着腰，喘了半天才说:“你……认错人了。” 　　我不想与他辩驳，直接手上使劲，把他拉过来，揽进怀里。 　　他长高了许多，都齐我鼻尖了。 　　但还像以前一样柔软，穿着身白色的羽绒服，抱起来像是抱着蓬松的云朵，或者是棉花糖这样软软甜甜的美味。我情不自禁的放松了几分力道，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给压坏了。 　　“我好想你。”我低声说。 　　我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侧过脸亲了亲他冻得通红的耳朵。他的味道还是那样熟悉，毛绒绒的发丝扎在脸上，痒痒的，带着冰雪清凉的气息，却让人十分安心。 　　他被我按在怀里，半天都没动，也沉默着不开口。我抱了一会儿，伸手去抬他的脸，想看看他的眼睛，和他说几句话。 　　他偏过头去，固执的不肯看我。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一个声音响起:“小伙子，虽然年轻人火力旺，但大冬天的不穿鞋可不行。” 　　是卖馄饨的老婆婆。 　　小丘听到她说话，猛的转过头来看我，我还没开口，他视线下移，眼眶顿时就红了。 　　我讪讪的笑了笑，说:“也不是很冷。” 　　小丘红着眼瞪我，几秒后轻轻的吸了吸鼻子，蹲下`身来:“上来。” 　　“别，我能走。”我说着就想去牵他的手。 　　“我叫你上来！” 　　我:“……” 　　我和他相识至今已逾十年，除去分离三年，剩下在一起的七年里，见过他哭，见过他笑，也见过他生气，却从没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怔。 　　沉默片刻，我认真道:“你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 　　小丘:“……” 　　糖衣炮弹也没用，被他背起来的时候，我贴着他的背脊蹭了蹭，感觉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身高长了，力气也变大了，背着我却走得又稳又快，和他看上去纤长的身形一点也不符合。我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喊他，他也不搭理我，还挺酷。 　　路过被我蹬在巷子中间七横八竖的两只鞋，他脚步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顺便捡回去。 　　我赶紧说:“我下来穿回去就行。” 　　他不言不语的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几步就把鞋子甩到了身后。 　　我心道他该不会真生气了吧，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和他耳鬓厮磨，企图讨他欢心:“小丘，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不理我。 　　我再接再厉道:“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还是不理我。 　　我凑过去咬他的耳朵，亲他的脖子。 　　小丘身子一抖，差点把我扔到地上，我满以为他会发火的，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顿了顿，就背着我继续往回走了。 第61章 　　他不搭理我，我觉得好生无聊，只能抱着他的脖子絮絮叨叨:“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等了你好久，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又要忍不住去找你了……咩咩现在胖得像个球，不过还是不亲我，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你……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好多东西都不见了，不过我又慢慢补齐了，就是花瓶太难找了，花了我好长时间呢，一会儿你看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走得稳稳当当的，我挂在他身上晃晃悠悠，感觉腿伸一伸就能戳地上去。 　　“怎么不说话？”我抖了抖腿。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下了起来，雪花掉在他漆黑的头发上，我凑过去呼了口气，就化了。 　　他缩缩脖子，托着我大腿的胳膊往上收了收，蹭得我有点儿痒。 　　我忽然也不想说话了。 　　以前每次都是我背着他走，他趴在我肩膀上，像只乖巧的小猫。现在轮到他背我了，没想到还挺有安全感的，有种被宠着的感觉。 　　我静静的靠着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莓牛奶味儿，只觉得连冰凉的空气都温柔了几分。 　　这种时候喋喋不休的多煞风景啊。 　　我搂着他的肩，无声的笑了起来。 　　我出来时没关门，小丘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门就开了。 　　咩咩麦旋风似的从楼上刮了下来，热情洋溢的往小丘腿上爬。 　　我第一次发现它还挺随我的。 　　小丘低头看了看咩咩，低声说:“到了。” 　　我说:“嗯，看出来了。” 　　小丘:“……” 　　他偏了偏头，好像想扭头看我一眼，又半道上硬生生的扭了回去，说:“下来吧。” 　　我扒着他的肩不松手，沉默的表示抗议。 　　他站在门口和我僵持了几分钟，最后妥协的把鞋蹬了，背着我进了客厅，然后……毫不留情的把我扔到了沙发上。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下头，视线在我手上停留几秒，然后转开了:“放手。” 　　我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像是被刘淼什么的附身了，话少得可怜。又觉得也许是我想多了，便不假思索道:“我不。” 　　“……”他看了我一眼，额发软软的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 　　“别走。”我放软了语气，“小丘，你再消失一次我会受不了的。”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去给你把鞋子捡回来。垃圾扔在路中间也不行。” 　　我抓着他的手腕没放，说:“等我换个袜子和你一块儿去。” 　　这回他没反对了。 　　我利索的把湿袜子脱了，扯了张纸擦了两下，小丘已经熟练的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了双干净的出来递给我。 　　以前上学赶时间没空上楼找东西，所以那时候袜子啊领带啊手套这类小东西我都收在了楼下。 　　他还记得。 　　我忍不住冲他笑了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任由我紧张兮兮的抓着他的手腕，默不作声的出去把垃圾袋捡了扔到垃圾箱里，又去把我扔路上的鞋捡了回来。 　　没流露出什么想跑的念头，这让我放心了点儿。 　　我一进门就把门给锁上了，他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了几秒，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弯腰把靴子脱了，我从柜子里拿了拖鞋放到他脚边，他低头穿鞋的时候我顺手把他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他抬起眼看了看我。 　　“围巾还没换呢？”我把围巾挂到衣物架上，伸手去拉他羽绒服的拉链，他微微仰起下巴，配合得很好。 　　这让我心情又好了不少。 　　小丘羽绒服下边穿着件浅灰色的毛衣，内里的衬衫领子翻出来松松搭在毛衣上，扣子只扣到第二颗，露出一小截漂亮挺括的锁骨。 　　我忍不住伸手悄悄碰了一下，摸起来像丝绸一样光滑，又比丝绸暖和。他低垂的眼睫颤了颤，脸色有些泛红。 　　我把他的衣服挂好，再挂上自己的外套，他已经汲着拖鞋进了客厅，我进去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咩咩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咩咩被他摸得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乖巧得一点也看不出山大王样儿。 　　“吃晚饭了吗？”我从冰箱里拿了杯黄桃酸奶递给他，“没吃的话我下点面条。” 　　他接过酸奶，说:“不……” 　　“算了，还是下点吧。这么一折腾我都饿了，本来晚饭就没吃多少。”我飞快的打断了他。 　　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两天不在家，没来得及去买菜补充下冰箱。我瞅了半天，才从角落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西红柿，虽然丑了点，剥了皮应该也看不大出来。 　　我伸手拿了西红柿，又拿了俩鸡蛋，愉快的决定煮个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亮红，鸡蛋金黄，葱花翠绿，面条细白，煮在一起煞是好看。 　　我分开盛了两碗，招呼小丘过来吃面。 　　他把咩咩放在沙发上，安抚的摸了几下，咩咩就安静的团成团窝在那儿了。 　　“它就听你的，这么久了还是这样。”我把面碗推到他面前，“快吃吧。” 　　小丘拿着筷子没立刻下手，反而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花瓶。 　　“以前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妈拿走扔了。”我挑了一簇面条试了下味，“这个好久才找到。” 　　小丘“嗯”了一声，收回手来，也开始吃面。 　　两个人面对面的吃面，这样的情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好吃吗？”我问。 　　“很好吃。”他轻声说着，眼睛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一眨眼又不见了，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我吃饭一向比他快，吃完就坐在边上撑着下巴看着他吃，他吃面的时候也很斯文，细嚼慢咽，慢条斯理的，一点儿汤汁都没蹭出来。 　　这么就这么好看呢，搞得我心里痒痒的，还想给他投喂点什么。 　　“再吃个苹果吧？”我把洗好的苹果往他面前推了推，期待的看着他。 　　他刚吃完一大碗面，表情有点儿迟疑，不过片刻后还是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他吃苹果的样子也很可爱，像只抱着坚果的小仓鼠，一口一口慢慢咬着，最后有点心虚的看我:“吃不下了……” 　　“没事。”我把他吃了一半的苹果拿过来咬了一口:“我帮你吃。” 　　他又脸红了。 　　吃完苹果，我问他:“洗澡吗？” 　　他点了点头。 　　“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一会儿搁外边的凳子上。”我说。 　　我从衣柜里拿了套他以前的睡衣，都走到楼梯口了才想起他现在长高了许多，大概是穿不下了，又打道回房拿了套自己的睡衣给他搁到凳子上，然后点了根烟，靠在窗边边抽边等他出来。 　　天色已晚，巷子里远远的亮着几盏路灯，雪花飘落在院子里，悄无声息的覆在窗沿。 　　我心中一片恍惚，时而想起几年前我们在院子里堆雪人，小丘抿着嘴直乐，说一个是我，一个是他。又想起我回来那天，推开门后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坐在窗边等了他一天一夜，也没能等到他。此后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回见他，都是在梦里。 　　我直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浴室外边，凳子上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拿进去了，浴室里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听得我心中安定了不少。此前想问他为什么一直不回来，为什么一直杳无音信，千言万语哽在喉头，现在却只觉得回来就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了。 　　一根烟快燃完的时候浴室门开了，小丘与我对视一眼，面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仰头看我。晶莹的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滚下来，掉进睡衣宽松的领口里。 　　几秒后，他先一步移开了视线，身体往一边让了让，说:“我洗好了。” 　　我没动，他等了片刻，抬起眼不安的看了看我:“你不洗吗？” 　　“不洗。”我伸手去捉他的手，“我给你吹头发。” 　　他的身体僵了僵，小声道:“我自己可以。” 　　这下我确定，他今天的表现确实是很不正常，像是在……害怕？可是有什么好害怕的？或许只是这么多年没见生分了？我思前想后半天，边去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边猜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垂着头背对着我，身体有些紧张的绷着。 　　吹风机嗡声响起，暖热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我伸手拨了拨，把缠成一揪一揪的湿发细细捋开，再慢慢吹干。 　　吹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在暖意下渐渐松弛下来，我动作轻柔的抓了抓他被吹得蓬松的头发，试探着开口道:“你在怕什么？” 　　小丘身体轻轻一震，反驳道:“我没有。” 　　“你就是在害怕。”这下我反而能确定了，关了吹风机放到一边，揉着他的头发笑了笑，“我还不了解你么，小骗子骗谁也骗不过我。到底出什么事啦？” 　　他不自然的拨了一下刘海，咬着嘴唇没答话。 　　我这才注意到他刘海都遮眼睛了，便伸手想替他捋开，谁知他往后一躲，啪的一巴掌拍在我手上，把我的手推开老远。 　　我愣了愣，他也愣住了，半晌才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没关系。” 　　他抬起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飞快的伸手一撩，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他的刘海全都撩到了一边。 　　“别——”他的话戛然而止，惊惶的尾音却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回荡着，撞得我头晕目眩，连手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一道一指来长的疤痕从他眉峰一直延续至发际，伤口应该已经愈合了很久，痕迹却顽固的留了下来，一看便是当时伤得很深，应当是缝了针的。他皮肤很白，这痕迹便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上好的白瓷被打碎了一片，复用胶水黏起，却无论如何也留下了瑕疵。 　　只差一点点，就要伤到眼睛了。 　　“很丑。”他伸手捂住伤疤，声音有点抖，“不要看。” 　　开车预警 　　—— 第62章 　　我心脏蓦然一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说完这话后便捂着额角不再言语，一动不动的坐着。只是眼睫悄悄的低垂下去，视线落在虚空中某一点，面上带着些许令人心酸的茫然。 　　“小丘。”我轻声喊他。 　　他的嘴唇微微一动，似是想答应一声，却又沉默下来。 　　我伸手去搂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抱着，他就像失了力气一般，任由我动作，只牢牢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固执的不肯看我，也不开口说话。 　　“对不起。”我心中一阵酸楚，几乎预见得到这疤痕是怎么留下来的。他当时一定很疼，也很害怕，一定很想有个人能抱抱他，安慰他，可是我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低下头，拨开他的手，想仔细看看那道伤疤，他抬起眼惊慌的看着我，不住的往后躲，小声哀求道:“不要看。” 　　“乖，别动，让我看看，没事的。”我轻声哄他，一手在他背上轻抚着，觉得他此刻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满心的惊惧，只能慢慢安抚。 　　他渐渐平静下来，闭着眼睛迟疑不定的松了手，睫毛还在不安的颤动着，但到底是没有再躲了。 　　我抬起手，犹豫片刻，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道疤痕。指下触感凹凸不平，颜色偏深，在他白瓷一样的肌肤上格外突兀。 　　我呼吸一窒，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这伤痕。 　　他微微一颤，不自觉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懵懂的睁开眼看我。 　　我怜惜的摩挲他的眉眼，他怔怔的看着我，半晌后移开视线，偏了偏头，小声局促的说:“不要看好不好……很丑……不想你看。” 　　他就在我怀里，脖颈间带着牛奶甜腻的香气，勾人心魄。 　　先前被强自抑住的感情此刻再度激荡起来，汹涌而上，洪水般把表层的冷静和淡然冲刷得一干二净，我感到血液在血管中激烈的奔涌沸腾，带动心脏砰砰直跳，很想吻他，不顾一切的把他据为己有。 　　我低下头，贴着他的唇角，压抑着欲｀望叹息般的说:“小丘。” 　　他唔了一声，我顺势吻住他微微开启的唇，顶开齿关，轻轻纠缠他的唇舌。他像是被吓呆了，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我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把他按在沙发上，压着他辗转亲吻。手心被他的睫毛扫过，激起一阵阵令人沸腾的战栗。我低低的喘了口气，稍稍分开些许距离。他陷在沙发里，急促的喘息着，嘴唇被我吮得薄红，泛着水光，面上也染着一层红晕，十分诱人。我沿着他的唇角吻到颈侧，在他锁骨上轻轻啄吻，另一只手已经顺着他的衣摆摸了进去，抚摸他腰上细嫩的肌肤。 　　“别……”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被我堵在唇舌间，我急不可耐的噬咬他的唇瓣，纠缠他的舌头，手掌握着他的腰用力掐揉着，直想把他拆吃入腹。 　　然而片刻后，我感到手心里一片潮湿。 　　我怔怔的松开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哭了。 　　他先前仰面被我压倒，此刻仍然茫然的睁着眼睛，眼泪顺着薄红的眼角滑下来，滴在沙发浅色的绒面上，沁出深色的印迹。 　　“别哭别哭……我错了……我不动你了……”我伸手拭掉他眼角的泪，那滚烫的液滴从我指缝里漫过，灼得我心尖发疼。 　　他不说话，只默不作声的流泪。 　　我俯身把他抱起来，团进怀里，这才发现他比以前还瘦，脚腕纤细得一折就断，身材一点都不像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完全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少年。只是比以前长高了，也只长高了。 　　他被我按在胸前，身体轻轻颤抖着，只呜咽着，并不哭出声来。 　　我抱着他轻声哄着，温柔的顺着他的背脊轻抚，他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服，胸前一片湿热。 　　我小声的和他说话，得不到回应便开始轻声哼歌，他倚在我身前，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抓住了我的袖子。 　　过了很长时间，我的嗓子都开始有些哑了，他已经安安静静的伏在我怀里不动了。 　　我低头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也没有动弹。我寻思着他可能睡着了，于是悄悄的抱着他站起来，想带他上楼去睡。 　　我还没迈出两步，就感觉到他牢牢的抱住了我的腰。 　　“别不要我……”他的脸还埋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也很小:“求你了……我会很听话的……” 　　我只觉得又痛又自责，他慢慢发起抖来，我连忙柔声道:“不会不要你，哥哥只要你。” 　　他似乎平静了些，手上力道稍微松了松，我抱着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进门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拧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 　　他被光线晃得闭了闭眼，我站起身来，他警觉的睁开眼，伸手抓住我的衣角。 　　我弯腰摸了摸他的脸，说:“我不走，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擦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他这才迟疑的松了手，仍是不肯闭眼，巴巴的望着我走进主卧的浴室。 　　我开着热水搓毛巾，边搓边怀疑他该不会等我出去的时候还眼巴巴的望着吧。 　　等我拿着拧好的毛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果然靠着枕头眼巴巴的看我，我拿着毛巾过去，他便乖乖的仰起头让我把毛巾覆在他脸上。 　　我小心的给他擦了脸，他往床内侧靠了靠，腾出一半床铺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把毛巾挂到椅背上，翻身上了床。 　　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他见地方足够，便往我这边蹭了蹭，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又怕贸然开口刺激到他，便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他见我不说话，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笨拙的爬到我腰上坐着，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我:“……” 　　我正兀自震惊着，他已经利索的把上衣脱了，连我的衣服都被他扯开了大半。 　　卧室里的供暖很足，并不冷，他的肌肤在黯淡的灯光下仿佛玉石一般润泽美丽，白得像牛奶。 　　我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干什么？” 　　他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只脱了我的衣服，然后迟疑的低下头，亲了亲我的胸口。 　　我:“……” 　　只是这蜻蜓点水般的一碰，胯下便已经硬了。 　　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压到胸前，凑过去亲他。 　　他温顺的垂着头与我接吻，鼻息渐渐急促起来。我顺着他的腰往下摸，手探进他裤子里，在他挺翘的臀瓣上掐了一把，再往前头摸了过去，把他半硬的阳｀物握在掌心，轻轻套弄。 　　他惊喘一声，身体一下就软了，我翻了个身，把他压到身下，右手不疾不徐的套弄着他的分身，左手撑着枕头上，俯下`身迷恋的吻他的唇瓣。 　　他半睁着眼，乌黑的眼睛里似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手无力的抓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紧张的蜷在身侧。 　　我轻轻点吻他的眼睛，鼻梁，嘴唇，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这样好闻，比最浓烈的春药都来得猛烈，胯下涨得发痛，连带着手下的力道也开始不受控制。 　　他闷哼一声，呼吸愈加急促，我心思一动，手上动作稍停，微微后仰，望着他失神的小脸轻轻喘了口气。 　　他迷蒙着眼看我，片刻后没等到应有的反应，便微微挺了挺腰，主动把那物送到我手中，难耐的磨蹭了两下，带着哭腔道:“你摸摸。” 　　“摸哪里？”我咬着他的耳朵，色气的舔了一口。 　　他战栗了一下，哼哼哧哧半天，最后大着胆子把手伸进裤子里，抓着我的手套弄胯下已硬得流出水来的阳｀物。 　　“摸……摸这里。”他红着脸说。 　　我俯下`身，低头含着他胸前的乳粒舔弄，他细细的呻吟着，整个人软的像一滩水。我右手握住他前端，用指甲轻轻搔弄细嫩敏感处，他剧烈的颤抖起来，嘴里胡乱道:“不要了……受不了……” 　　我加快手下动作，他被我抚弄了许久，此时快感堆积到顶峰，战栗间便射在了我手里，在我身下轻轻喘息。我把手抽出来，将液体抹在他的睡裤上，诱哄道:“把裤子脱了好不好？” 　　他只失神的望着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我试探着伸手直接去脱他的裤子，他配合的挪了挪屁股，方便我把裤子整个扒下来。 　　三下五除二把俩人裤子都脱了，我坐起来把他抱坐在腿上，一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抚摸他细滑的大腿，和他面对面的接吻。 　　不多时他胯下那物便重新精神起来，笔直的戳在我腹肌上，随着我俩的动作淫靡的滑来滑去，在我腹肌上留下水痕。 　　我胯下硬`挺卡在他臀缝间，摩擦着他细软的臀肉，他有些难堪的扭了扭腰，喘息着道:“好大。” 　　我顶了顶胯，他“啊”的叫了一声，直往前边躲。 　　我觉得他的反应着实可爱，张开手顺势把他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他额角的伤痕。 　　他的身体一僵，半晌后慢慢软和下来，埋首在我胸前，小声问道:“是不是很丑？” 　　他的鼻息软软的扫过我的肩窝，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不丑。”我亲了亲他的发顶，说:“我的小丘什么样都好看，我都喜欢。”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慢慢抬起头来看我。他浑身赤裸，面色泛红，一双眼睛盛着潋滟水光，直直将我望着。 　　我呼吸一重，他陡然微笑起来，微凉的手指抚上我的侧脸，笑容说不出的好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 　　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咔啦”一声崩断了。 第63章 　　小丘趴在我大腿上，臀｀部撅起，我的手指从他后`穴里抽出来，冰凉湿漉的液体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沿着腿根流下，带出黏腻的水声。 　　他胯下硬物顶着我的大腿，随着动作在我腿上磨蹭，咬着下唇，喉咙里溢出低泣般细弱的声音。 　　他的后`穴很漂亮，粉｀嫩的，像朵漂亮的小花，紧紧的咬着我的手指，被玩弄得又湿又热，手指抽出来之后微微张合着，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我把他抱起来换了个姿势，在他腰下垫了个枕头，让他平躺着。他有些紧张，我将他两条腿折到胸前，让他看到自己胯下阳｀物正笔挺的竖着。 　　“小丘看起来很精神啊。”我伸手抚弄了一下，他难堪的喘了口气，咬着下唇不肯叫出声来。 　　我笑起来，跪坐在他腿间，用硬直的阳｀物戳开他的后`穴，慢慢进入他的身体。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细细的喘息着，眸子里很快的蒙上一层水雾，小声道:“痛。” 　　我动作顿了顿，强压住欲｀望，低下头吻他。 　　他伸手抱住我，笨拙的主动迎上来亲我。细软的舌头扫过我的嘴唇，被我趁机长驱直入，吻得他只能发出两声含糊的“唔”表示抗议。 　　我一面吻他，一面掐着他的腰，用力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猛的一颤，牙齿磕在我唇上，顿时唇舌间一股腥甜气息。 　　我在他唇上吻了吻，低声道:“好吃么？” 　　“……好胀。”他眼角渗出泪来，报复般的咬了我一口，惹得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是你太紧了。”我说。 　　他羞得脸色通红，扭过头去不肯看我。 　　我掐着他纤细的腰，一下一下用力撞击着，他很快便抑制不住的呻吟起来，分开的双腿也不自觉的缠在了我腰间。 　　我一边快速的抽送着，一边把他抱起来，让他坐进我怀里。 　　这姿势插得更深，他眼角一片绯红，软软的趴在我肩上，被我卡着腰上下律动时翘起的阳根也在我赤裸的腹肌上上下摩擦，不多时就一阵抽搐，射在了我身上。 　　我停了动作，抬起他的下巴和他接吻，他的气息甜腻，胸腔急促的起伏着。 　　我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从下巴一路往下抚摸，把玩他胸前的小花，他白`皙的肌肤上满是情｀欲的潮红，在我手下轻轻的颤抖，唇舌乖巧的与我纠缠，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掌控的快感。 　　“舒服吗？”我贴着他的唇角，辗转亲吻着。 　　他咬着唇不肯回答，后`穴却紧紧绞缠着我的阳根，我往内狠狠一顶，他失声惊叫，我捉着他的手往下探去，逼着他抚摸两人交`合处，哑着嗓子道:“你咬得我好紧。” 　　他像被烫着了一样缩回手来，复被我按着触碰那处，我就着这个姿势整根抽出，又用力撞入，他的手指哆嗦着从我硬直的阳｀物上掠过，沾上了穴间湿滑的液体。 　　“感觉到了吗？”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耳语:“我在肏你。” 　　他既羞耻，又因着这极端的羞耻更加兴奋，胯下那物很快重新硬了起来，被我肏得上下晃动。 　　“轻一点……”他很快就受不住了，无力的伏在我身上，抽泣着哀求。 　　我尽根抽出，翻了个身把他按在床上，只抬高了他的腰肢。他半个身体都软软的趴下去，脸陷在枕头里，低低的抽着气。 　　他的臀肉被我撞得发红，臀缝间的小花被肏得微微张口，又红又肿，润滑液顺着腿根流下来，看起来淫靡极了。 　　我俯身压上去，从后边插了进去。 　　他在我身下微微发抖，腰肢软的撑不起来，我抱着他的腰狠狠肏弄他的后`穴，他体内又湿又热，黏腻的水声噗呲作响，仿佛是他被肏出了水来。 　　“宝贝儿，你都出水了。”我伏在他背上，舔咬他后颈上的软肉。 　　他抽泣道:“没有出水……不要了……” 　　我说:“既然不要又咬着我不放做什么？” 　　“我没有……”他羞耻的把头埋在枕头里，被我撞得呜呜出声。 　　“那咬着我不放的小屁股是谁的？”我捉着他的手，强迫他往后摸，他自暴自弃的哭喊道:“是我！” 　　“喜不喜欢我？”我微微一笑，松开手转而捏着他的下巴，令他偏过头来和我接吻。 　　“喜欢……喜欢你……”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尾一抹薄红，勾人得不得了。 　　“喜不喜欢我肏你？”我变本加厉道。 　　“……”他眼角沁出泪来，哭着道:“喜欢。” 　　“乖，我也喜欢你。”我温柔的吻住他的唇，射在了他身体里。 　　他累得连神智都不太清醒，我把他抱到浴缸里清理，他不知死活的直往我怀里蹭，被我掐了几把脸蛋，还委屈巴巴的迷蒙着眼睛看我:“要抱。” 　　我无可奈何的抱着他替他清理干净，觉得色字头上实在是一把刀，这么憋一回得折寿多少年啊。 　　好不容易把他弄干净，又得回头收拾一片凌乱的床铺。 　　等到抱着他睡下，已经快两点了。 　　明天上午还有课……这是我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二天七点闹铃响起，我人还是蒙的，糊里糊涂掀开被子换了衣服，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小傻子在睡觉，连忙把被子拢好。 　　他睡得很安静，长而浓密的睫毛乖巧的垂着，颤动的时候仿佛有蝴蝶扑到心尖上。 　　我俯下`身吻了吻他，心头一阵甜蜜。 　　他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我摸了摸他的头发，起身下楼做早饭。 　　粥煮在锅里，煎蛋、牛奶和面包摆在桌上，我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写了张纸条放在桌上，让他吃之前用微波炉热一下。 　　这才出门。 　　T大离这边很远，公交车过去差不多两个半小时，平时我都直接在路边随便买点什么吃，今天给他煮粥耽误了一会儿，估计时间悬得很，干脆直接打了个车过去。 　　周一的课是九点五十，周三周四两天却是早上八点的课，平时我都是没早课的时候回来住，有早课就住学校，现在他回来了，我肯定忍不了两天不见他。 　　但这起码是甜蜜的烦恼，我忍不住的扬了扬嘴角，坐在我旁边的室友在桌子下面捅了我一肘子，打着哈欠道:“春天到了？” 　　我:“？” 　　他随手把书翻开，头也不抬的道:“一大早就一副中了五百万的表情，不是恋爱了，就是中奖了。” 　　我也把课本翻开，笑道:“嗯，春天来了。” 　　“老铁树也会开花？”另一个室友取笑道。 　　我想起小丘就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点也不想和他们计较，只笑而不语。 　　前一个顿时诧异道:“哎呀，是哪个学校的姑娘这么牛，连你也能降服？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嫂子？” 　　我说:“有缘就见。” 　　他扭过头来怀疑的看着我:“真的假的，连有缘都来了。” 　　我的笔在桌上敲了一下，微笑道:“今天你和老张比较有缘，他刚刚点你回答问题了，你再不站起来就要倒大霉了。” 　　室友大惊失色:“我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才想起忘了问小丘现在的手机号，在学校想联系都不知道拨什么号码，只好等到下午上完课再火急火燎的往家赶。 　　“我回来了！”我推开门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路上还记得打包了两份那家他最喜欢吃的驴打滚，揣在怀里回来还冒热气儿。 　　没有人回答我，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咩咩懒懒的喵了一声，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疑心自己是不是想他想得太过，才产生了幻觉。衣架上他的浅灰色的围巾还挂着，那是我某年圣诞节送给他的，好几年了，还保存得很好。 　　我深吸一口气，略微平静了些，换了拖鞋进门。桌子上的东西都没动过，已经凉透了。厨房里的粥跳到保温那边不知道煮了多久，黏稠得和米饭似的。 　　我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餐桌上，转身上了楼。 　　“小丘？” 　　他果然还在床上，双手环着膝盖坐着，听到我喊他，也只茫然的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呆呆的坐着。 　　我心里有些打鼓，走过去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 　　他被我碰到，又抬起眼看了看我，仿佛在分辨什么。片刻后他迟疑的朝我伸出双手，嘴里含糊道:“抱……” 　　我毫不犹豫的把他抱住，他环着我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整个人都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他哭着说，“你说了不会不要我的！” 　　“没有不要你，我要你的。”我柔声哄着，尽管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我只有你了……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不要不要我……”他颠三倒四的说着，我正听得脑筋打结，他忽然抬起头来吻我，又手忙脚乱的脱自己的衣服，“什么都可以……真的……我下次不哭了……什么都可以……” 　　我简直被他吓死了，赶紧把他抱紧，压着他的手脚不让他乱动，他挣不动了，又怔怔的看着我，表情茫然而绝望，小声道:“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好不好？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脸，替他把眼泪擦掉，轻声答道:“我不走，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牢牢搂着我的脖子，小声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其实他并不相信。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害怕，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回答放松半毫。 　　但是至少不再哭了，只是小声的抽噎着，眼睛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我柔声哄了他好久，他终于愿意下楼吃些东西。我把驴打滚热了热，重新泡了杯牛奶，放到他面前。他看了看我，一声不吭的开始吃东西。 　　我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想去阳台上给我妈打个电话。 　　他一见我起身便陡然紧张起来，我只好隔着餐桌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他点点头，我进洗手间之前回头和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吃，他朝我笑了笑，眼睛还肿着。 　　我把门关上，拨了我妈的电话。 第64章 　　“我要林姨的联系方式。”我开门见山道。 　　我妈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说:“他回来了？” 　　我没有否认，她叹了口气，报了一串数字给我。 　　我挂了电话，按照她给我的数字拨过去，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林姨的声音温柔的响起:“你好。”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让情绪平静下来:“我是顾欢。”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有些不稳，但仍竭力维持着和平的表象:“小丘不在家，如果……” 　　“我知道他不在家。”我说，“他在我这里。” 　　说出这话时，我心里竟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 　　林姨:“……” 　　“这不可能！”她几乎立刻就反驳道:“他的证件和钱都在我这里，怎么可能一声不吭跑回国，你……” 　　“不管您愿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我说，“不过他的情况不太好，我希望您能告诉我这三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抛去别的不说，他是您的儿子，是您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希望他能好起来，我知道您也一样。” 　　林姨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十五分钟后，我挂了电话，打开门出去。 　　小丘已经吃完了，坐在餐桌前微垂着头，手指在青花白底的花瓶上一点一点的，像是发呆，又像是有什么心事。 　　咩咩蹲在他脚边，眯着眼打盹。 　　“小丘。”我走过去，微微弯腰，从背后揽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喜欢这个？” 　　他摇了摇头，侧身抱住我的腰，很依恋的蹭了蹭。 　　我将他打横抱起，他又笑起来，搂着我的脖子，乖乖靠在我胸前。 　　我抱着他上了楼，放到床上。他脸色有些发红，我低头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支支吾吾道:“那个……” 　　我说:“嗯？” 　　他的目光游移了片刻，重新落回我脸上:“要……做吗？” 　　我忍笑道:“怎么？” 　　他抿了抿嘴，心虚道:“明天好不好？” 　　我说:“哦？” 　　“屁股有点痛。”他偷觑我一眼，顿了顿，又说:“腰也痛。” 　　“刚刚还说什么都可以呢？”我捏了捏他的脸，顺着脸蛋往下摸，“哄我玩的？” 　　“不是不是！”他急急道:“不是哄你玩的，是真的可以……” 　　我把他按在床上，吻了下去。他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了我。 　　“早上去学校上课了。”我翻了个身，躺到他身边，抱着他说:“怕你昨天太累，所以没叫你起来，我的错。” 　　他枕着我的胳膊，闻言悄悄的侧过头看我。 　　“要和我一起去吗？”我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指尖滑下来，描过他红润的唇瓣。 　　“可以吗？”他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高兴，四肢并用的扒到我身上，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一叠声的重复:“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我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我身上，面对面的和他说话，“不过在外边你要听我的。”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说:“在哪里都听你的。” 　　“真的吗？”我朝他一笑，点了点他的嘴唇，“现在想要小丘给亲亲。” 　　他往上挪了挪，低下头吻我。 　　掌下的皮肤光滑细腻，他被我连亲带摸了半天，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面上也泛着红晕，胯下那物硬邦邦的顶在我腹上。 　　“小色鬼。”我取笑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在我颈窝里，只抱着我不说话。 　　“来聊聊天？”我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只觉得满心怜爱。 　　“聊什么？”他闷闷道。 　　“这几年还好吗？”我轻声问。 　　他动了动，像是有些不自在，半晌后答道:“挺好的。” 　　我心里叹了口气，把他抱紧了几分:“小没良心的，哥哥可过得一点也不好，天天都盼着你回来。” 　　他安静了一会儿，手指轻轻点在我胸膛上，语气有点儿委屈:“你骗人。” 　　我捉着他的手团在手心里揉了揉，问道:“哪里骗人了？” 　　“哪里都是骗人的。”他说。 　　我简直拿他没办法。林姨说他刚到国外的时候一声不吭的，逮着机会就想往回跑，林姨拿他没办法，干脆扣了他的证件和银行卡。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见着没希望回去，慢慢就安分了许多，在那边念了高三，然后听她的建议选了个大学。 　　他这几年一直很孤僻，几乎一个朋友也没有，和父母也不甚亲近，在家的时候除了饭点基本都待在自己房里。林姨起初很担心，尝试沟通未果并且发现他除了不怎么说话之外其他方面都很正常，甚至在半个学期的适应之后功课都算得上十分优秀，后来也就不大管了。 　　大学第一年他就申请了住校，那段时间林姨刚好怀孕，家里人仰马翻的，等回头发现儿子先斩后奏之后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也就没下文了，之后小丘一个学期只回去一次，电话倒是隔段时间就打一个，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所以我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根本还不知道小丘一声不吭就回国了。 　　废话说了一堆，归根结底除了小丘额头上的疤是当初带人走的时候小丘不愿意，两人起了争执失手砸的之外，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为什么刚去时还想着回来，后来就死心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更不知道他现在这患得患失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愿意说，我也不敢刺激他。 　　“你们放假到什么时候？”我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话题。 　　“三个星期。”他抬眼看了看我，不甚在意的说:“不过我不打算回去了。” 　　我:“……” 　　“你大学不念了？！”我顿时如遭雷击。怀里的身体轻轻瑟缩了一下，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 　　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放柔了声音道:“小丘，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他认真的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不想回去，这样也是错的吗？” 　　“可是……”我想了半天，最后说:“你不能拿你的人生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说完这句就不说话了，从我身上翻下来躺回我胳膊上，沉默的和我搂在一起，两个人静静的挨着。 　　我心里乱糟糟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他耳侧有些长的头发，默默地发呆。 　　他说只想和我在一起的话很孩子气，可是也让我猝不及防的感觉到了久违的甜蜜，我几乎就要不假思索的答应他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把他留在身边。我愿意养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想做也可以。只要他过得开心，我怎样都可以。 　　可是他会开心吗？ 　　我侧过头看了看他。 　　他垂着眼睛，手指正轻轻戳弄我的衣扣。然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飞快的抬起眼睛，怔怔的和我对视。他的眼睛像是清透的蜂蜜，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棕。 　　我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如果……” 　　“其实……” 　　我们同时开口道。 　　我怔了一下，他笑起来，说:“你先说。” 　　我凑过去轻轻的吻了吻他的眉心，说:“如果你觉得留在这里更开心，那就留下来。”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朝他笑了笑，说:“该你了。” 　　他答非所问道:“你刚刚还说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我说:“你也说了你没有开玩笑。” 　　他笑了一下。 　　我说:“我尊重你的想法，小丘。就算……你是开玩笑的，也还有我呢。我愿意兜着你，养你，你只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可以了，剩下的哥哥替你操心。” 　　他看着我，说:“他们会嘲笑你媳……”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改口道:“弟弟连大学都没念过的。” 　　我捉住他的手，放到手心里，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只在意你开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关心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怎么想呢？” 　　他怔怔的看着我，我抓着他的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说:“还有，是我媳妇，不是我弟弟。” 　　他又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在我胸口蹭了蹭，就着我的手在额角点了一下，说:“我变丑了你也不介意吗？” 　　我摸了摸他额角的疤痕，默不作声的在伤疤上亲了一口，说:“一定很疼吧？” 　　他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当时太乱了……我妈以前都没打过我，一下就给我砸懵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飞机都落地了。” 　　我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他说，“都过去了，也不疼了，就是毁容了有点不敢见你。” 　　我想起他当时见着我就跑，笑道:“所以吓得转身就跑？”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神情有点儿怪异，回答道:“嗯，怕你看到就不要我了。” 　　我抱着他道:“我还怕你不要我呢……国外帅气的小哥哥那么多，我天天都怕你见异思迁就不回来了。” 　　“没有你帅。”他又笑起来，“真的，都没有你帅，比你帅的也身材没你好。” 　　“好啊，原来你喜欢我就是喜欢这张脸。”我假装气愤的挠他痒痒。 　　他被我挠得咯咯直笑，讨饶道:“都喜欢！哪里都喜欢！” 　　我和他闹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他话还没说完，于是问道:“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他气喘吁吁的说:“就是……我们学校和T大有个交流项目……我申请通过了，本来是放完圣诞假集体过来的，我等不及，就先过来了。” 　　“是我没说清楚，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他认真的说。 　　我:“……” 　　“你生气了吗？”他惴惴不安道。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早说！现在起来开电脑租房子去！” 　　他脸色顿时苍白，我赶紧补救道:“不是！不是让你搬出去住！这边离学校太远了，你早上可能起不来，两个人住宿舍也不方便，我们到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有早课的时候住那边，周末回来住。” 　　我跳下床，从抽屉里把银行卡翻出来，放到他手上，说:“以后在家你说了算。” 　　他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卡，哇的一声又哭了。 　　我:“……” 第65章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又是在哭些什么，只是手忙脚乱的抱着他哄，等到他破涕为笑了，才无奈的亲了亲他潮湿的眼睫，说:“小讨债鬼。” 　　他抱着我的脖子，蹭来蹭去很久，才说:“要讨你一辈子债。” 　　我说好，他就很满足似的叹了口气，说:“我困了。” 　　我说:“那就睡吧。” 　　他抱着我的腰，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一下一下扫在我的脖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我抱着他躺了半个小时，起身洗了个澡，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吃晚饭，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又去厨房胡乱热了点东西吃了，轻手轻脚上了楼，他还睡着，眉眼舒展，唇角微微翘着，壁灯晕黄的光线在他脸侧投下浅浅的阴影，轮廓柔和而秀致。 　　神情看起来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我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忽然很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他回来了，我的天空也放晴了。 　　我把台灯拧开，从抽屉里翻出还未用完的画本放到桌上，拿出铅笔和小刀，慢慢的削了起来。 　　我牵着小丘走进教室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天气太冷，我出门前就用帽子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他的身形纤长，虽然高却也瘦，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确实是很难分清男女。 　　我牵着他坐在了最后排，他好奇的打量着前边闹哄哄的人群，我便替他摘了帽子和围巾收起来，翻出专业书放到桌面上。 　　这是门大课，全系几百个人都挤在多媒体教室里，乌压压的一片，多了个人就像是海里多了一滴水那样不起眼，我小声的和他说着话，没一会儿教室就坐满了，教授拿着笔记本走进来，开始上课。 　　我把校园网的账号密码给了他，叮嘱他觉得无聊的话就上网逛逛。 　　他“哎”了一声，只撑着下巴看着我笑。 　　“别笑。”我小声道，“干扰我听课，期末过不了就赖你。” 　　他笑得更灿烂，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唰唰在上头写了一行字，然后推给我。 　　“第一次看你认真上课的样子，好帅。” 　　我拿笔在下头添了一句话。 　　“我以为你更喜欢看我认真上你的样子。” 　　他看了后乐得不行，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听课，自己便拿着那张纸写写划划，不再打扰我了。 　　我很高兴，因为他看起来很开心。 　　下课后我带他去吃饭，食堂的伙食其实还可以，菜色可以挑，我打了他爱吃的菜，和他面对面的吃饭。 　　过了会儿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人，是两个一起的女孩子，边吃边有意无意的看他。 　　他完全没注意到，只顾着抬起眼睛瞅我，还不时的往我碗里夹菜。 　　然后那俩姑娘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看了半天像是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眉来眼去的窃窃私语起来。 　　我心情变得更好了。 　　吃完饭我带着他在校园里溜达，带他参观我们学校的历史建筑，他还奇怪的问我:“怎么一直笑呢？” 　　我揉着他的头发，说:“看着你就心情好不行吗？” 　　他仰着头看着我，也笑。 　　阳光透过树木干枯的枝桠落在他脸上，他捧着热奶茶，帽子被我放到了包里，鸦羽一般的鬓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斜斜遮住了眉眼。 　　我心里微微一动，停住脚步，替他把发丝拨开。 　　他原本就五官漂亮出挑，一双眼睛更是蘸了墨一般的浓黑，一眨不眨瞧着人的时候直要把人陷进去一般的温柔专注，我动作微微一顿，没忍住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周围的路人，我朝他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前走。 　　走了好几步他还像丢了魂似的，我抬手揽上他的肩，说:“你不乐意？” 　　他摇摇头，捧着奶茶喝了一口，唇角压不住的上翘。 　　又蠢又可爱。 　　租房的事情当周就敲定好了，同学给介绍的，地方不大，但是胜在干净整洁，水电供暖也足。离学校不远，走过来二十分钟，租金不算贵，我带着小丘去转了一圈，就拍板签合同了。 　　小丘回来的时候只带了必须的证件和入学的文件，还有钱包和几张卡，连衣服都没收拾，只得又去商场挑了几身先换着，顺便在租房里添了些必需品，再回家打包了一床被子和一箱衣物过去。 　　噢，还有这段时间毫无存在感的咩咩，被塞进猫包里，一起打包了过去。 　　忙活了一天回来，他先去洗澡，我双腿搭在茶几上看电视，拿着遥控器连换了几个台都没什么有意思的节目，正打算进房间把行李箱里的衣物拿出来整理一下，忽然就瞥到了他手机从衣袋里滑出来了一半，半个机身都躺在了沙发上。 　　我心里的好奇突然间就被撩了起来。 　　我犹豫了一下，知道做这种事不好，但是又忍不住，晃到浴室门口听了一圈，水声哗哗的，应该还要一会儿。 　　我绕着客厅走了两圈，还是没忍住把他的手机抽了出来。 　　连密码锁都没有设置，我轻轻一滑便解了锁，迎面跳出来的是我和他的合影。 　　很久以前的了，还是去内蒙古之前一起拍的，两个人一起用作桌面的那张。当时我问他别人看到怎么说，他语气犹疑的问我:“关你屁事？” 　　我当时乐了很久。 　　那会儿他还没满15岁，面容稚嫩，还是个小孩子，笑起来时像是会发光一样。 　　小丘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他的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他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催促我快去洗澡，我抱着他亲了一通，又把吹风机找出来给他才进去。 　　我开着花洒，慢慢的冲洗着身体，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刚才看到的内容。 　　他的手机上qq和微信都卸载了，常用软件只有一个邮箱，里面的信件往来并不多，几乎全是和同一个人的通信。 　　内容很简单，我粗粗的翻了一通，很多都是在敲定预约时间，有的是一些询问和建议，中间还有提到可以酌情减少药量。 　　什么药？我看不出他在生病，身体除了苍白纤瘦些看起来也不像有别的毛病。 　　不是生理问题，那就是心理问题了。 　　他刚回来那两天确实不太对劲，我一开始就觉得他有些忧郁，话少了很多，也不怎么笑，整个人还有些情绪化。后来大哭了一场，不像是故意哭闹，反而像在尽力克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重复让我不要离开他，极度没有安全感。之后我怕他找不着我又难过，到哪里都带着他，他情绪倒是好了很多，不哭也不闹了，看着我的眼神都小心翼翼的，乖得让人心疼。 　　我左思右想了半天，知道这个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了，又有些不敢置信。 　　最早的信件还是他刚出国那会儿的，那时候他一直住在家里，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么？ 　　他一直不联系我，是因为不想联系，还是因为不敢联系？又或者是，联系了，联系上的却不是我？ 　　我之前从没深究过这个问题，可他回来之后的种种反应，以及和两位长辈的通话，都隐隐约约让人感觉到不安。 　　他不敢伤害，或者说是能够狠狠伤害到他的人，从来都只有那么寥寥数个。 　　其中一个是我。 　　另一个是我妈。 　　我擦干水，从衣物篮里拿出手机，犹豫半晌，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只寒暄了几句，我妈便单刀直入道:“顾欢，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看不明白，等你年纪大些也许就不会这么执拗了。” 　　我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林姨应该和她谈过之前的事了。 　　我说:“妈，我对不起你。” 　　我妈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道歉，一时间沉默下来，我斟酌道:“我知道这不对……是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小丘。” 　　这番话原本该找个时间当面谈谈，但我实在不敢再刺激小丘，也不敢再拖下去了。 　　“是我掰弯他的，妈。”我说，“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发现我喜欢男孩子了……他长得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你之前没说过……” 　　“我不敢说。”我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和你旁敲侧击过一些同性恋的事情么……刚上高一的时候。你和爸爸的反应都很激烈，我就不敢说了。” 　　“可是小丘是无辜的。他本来好好的，要是没有遇到我，这个年纪也该谈了几个女朋友了。”我伸手遮了遮眼睛，“都怪我横插一脚……逼着他走了弯路。” 　　我妈的声音有点抖:“都改不过来了吗？” 　　“妈……这不是病，不是说改就改，说治就能治好的。”我说，“我天生就对女孩子没感觉……要是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娶妻生子……那不是害了别人家清白的姑娘么。” 　　我妈不说话了，我安静的握着手机，等着她想清楚。 　　过了几分钟，我妈终于道:“其实这三年下来……看着你一直这样……我也差不多想明白了。你就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固执，三头牛都拉不回来，非得把南墙撞塌了才罢手。” 　　我没忍住道:“妈……” 　　我妈叹了口气，声音很疲惫:“要是他还惦记着你……你们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了……” 　　我只觉得鼻子发酸，好半天才哽咽道:“妈，谢谢你。” 　　我妈轻声道:“我也对不住你们，更对不住小丘。他当初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你，都被我掐了。后来他没法子了，只能打电话给我，我还骂了他一顿，说希望他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再来纠缠你……我那时候只觉得两个男孩子搅合在一起荒唐又恶心，是我想岔了……欢欢，妈妈对不起你们俩……” 　　她说到后边已经哽咽起来，我心里又疼又后悔，只恨不得能回到过去。 　　“妈，这不怪你，这是我的错。”我说，“是我太懦弱，总想着等等再说，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小丘也一定不会怪你的，他特别喜欢你，放寒假我带他回来，他要是知道你不生气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放下手机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点也没有被我妈接受的欣喜。 　　小丘比我想的更在乎我妈，我不知道他竟然会为了我妈的一个恳求硬生生的在国外呆了三年不回来。 　　他这次回来……如果不是被我当场抓住的话，他大概也只会偷偷的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吧。 　　我几乎都能想象到他渴望又害怕的心情。自责又痛苦的心情。 　　还有每一次做出选择时的挣扎。 　　可我还那样对他。 　　我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开车预警 　　—— 第66章 　　第二天是周五，李玉打电话过来提醒我别忘了明天一起去泡温泉，我才想起这星期过得兵荒马乱，都忘了通知他们小丘回来的消息。 　　在电话里说不清，我只粗粗的提了一句明天要带个人过来，让他到时别大惊小怪。 　　李玉问:“要现在临时多订一间房吗？不过可能已经太迟了。” 　　我说:“不用麻烦，他和我住。” 　　李玉倒抽一口凉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生硬的换了个话题:“明天我过来接你啊。” 　　我说:“哦。” 　　然后就冷场了。 　　过了两分钟，我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挂了？” 　　李玉忽然叹了口气，说:“虽然说之前一直希望你赶紧走出来，别成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是眼看着你都要有第二春了，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我:“……” 　　我:“李玉，你别是爱上哥哥我了吧？刘淼不得找我拼命？” 　　李玉气道:“快滚！” 　　我说:“喳。” 　　李玉:“……” 　　我咔嚓挂了电话。 　　小丘拎着购物袋蹦蹦哒哒的从店门口的台阶上跳下来，我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张开手接住他，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买了什么？” 　　“秘密！”他笑得甜甜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松开他，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他的眼睛圆圆的，眼角上翘，是形状十分漂亮的杏眼，睁大的时候有种天真的娇憨，总是让人亲一亲他的眼睛，尝尝是不是像杏子一样香甜。 　　“好呀。”他毫不犹豫的答道。 　　“不好奇去哪儿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只是笑。 　　于是我又打消了给他漏个底的念头。 　　午饭在学校门口吃的拉面，又在市场里逛了大半个下午，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还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小丘就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到站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他还迷迷糊糊的，半天也没清醒，被我连抱带拽的弄下了车，迎面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才迟钝道:“到了？” 　　我好笑的拍拍他的小脸，说:“我背你你再睡会儿？” 　　“不不不！”他这下倒是清醒了，“这么多东西呢，我帮你提。” 　　我摸了摸他的胳膊，说:“你瘦成这样，腰都只够一掐的，哪来这么大力气？上次背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都脸不红气不喘。” 　　他想了想，说:“我现在是黑带。” 　　我:“……” 　　“我觉得我打不过你了。”我老实道。 　　“我不会打你的。”他认真道。 　　我:“……” 　　我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做设计图，小丘特意把厨房门关上了，说是为了防止我偷看。 　　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偷偷摸摸从零食箱里翻出包饼干，还没撕开他就在厨房里大声道:“不许偷吃哦！” 　　他可能背后长眼睛了。 　　我只好放下饼干，头晕眼花的把设计图做完，上楼整理了两套贴身穿的衣服放到包里，收拾好钱包钥匙充电器这些，想了想，又摸了两把糖放在口袋里。 　　侧头听了听，楼下很安静，他应该还在厨房里忙活。饿过了头反倒是感觉不到饿了，我干脆在书桌前坐下来，抽了本书看。 　　家里的闲书大部分是他买的，我的书基本上是以前的课本，现在的课本，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册。他的兴趣倒是很广泛，书架上古今中外的各种名著、通俗小说、旅行游记、学术著作，甚至还有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王尔德童话一系列的童话故事。 　　抽出来的刚好是本国内游记，随便翻了翻，还看到我们初中时候一起去内蒙古那边玩的时候住过的恩和，白色的俄罗斯小木屋即使在照片上也十分漂亮，我突然想什么时候再和他出去玩一次。 　　就我们两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可以随便的牵着手逛街，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接吻，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 　　这个想法一旦生出，就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我把书翻到目录，认认真真的开始挑选合适的地点。 　　“猜猜我是谁——”一双手悄悄的捂住了我的眼睛，身后是小丘带笑的声音。 　　我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忍不住笑了:“嗯……我猜是只油光水滑的小猪。” 　　“哇！”小丘不满的叫道，“说谁是小猪呢！” 　　“谁回答说的就是谁。”我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使劲，把他拽到怀里，低头亲了亲，含笑道:“看来是只顶可爱的小猪。” 　　他鼻尖上沾着白白的—— 　　我舔了一口，甜的，大概是奶油。 　　他浑然不觉，只拿那双可爱得过分的眼睛一直瞪我。我好笑的弹了弹他的额头，说:“这么凶，看来晚上吃蛋糕？” 　　他吃惊的瞪圆了眼睛，结巴道:“你……你偷看……偷看我做饭。” 　　“没有。”我一本正经道，“我是从你凶巴巴的脸上推测出来的。” 　　“这……这个没有必然联系吧……”他迟疑道。 　　我一直笑，他终于反应过来:“我脸上沾奶油了？” 　　“你是猪吗——”我抱着他笑得只打跌，“太笨了，笨得太可爱了。” 　　他不服气的直哼哼，我抱着他下楼，他还不乐意的说:“让我来抱你，我也可以给你公主抱。” 　　我只好哄他:“下次我做饭的时候你再抱我，好不好？” 　　他想了半天，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我觉得下次可以趁机玩个厨房play什么的。 　　蛋糕做得很用心，认真的用巧克力酱裱了花边，中间点缀着几朵奶油做成的玫瑰花和看起来就很甜的黄桃和草莓。 　　“我……我错过了你三个生日。”小丘小心翼翼的切了一块蛋糕下来，盛在瓷盘里给我，“以后慢慢补给你。” 　　我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小时候我很皮，第一次吃生日蛋糕就弄得满屋子都是奶油和果酱，我妈气得过完生日第二天就把我打了一顿，之后就不给我买生日蛋糕了。即使后来我年纪大些了也懂事些了，她也直接给我钱告诉我想吃什么就自己买。 　　我是男孩子，又不嗜甜，于是钱都被我拿去买玩具了，很久都没吃过生日蛋糕，早就忘了那是个什么味道。 　　但小丘来的第一年就送了我一个手掌大的小蛋糕。上边有颗饱满嫩红的小樱桃，特别好看，也特别好吃。 　　虽然我吃完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还凶巴巴的把他欺负了一顿，我还是每年都能收到他送的小蛋糕。 　　有时候是巧克力的，有时候是水果的，每一个都很好吃。 　　他走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日子和我一起吃蛋糕了。 　　“好吃吗？”他紧张的看着我。 　　“来。”我朝他招招手。 　　他靠过来一些，我拉了拉他的衣服，他乖乖的弯了弯腰，被我仰着头吻了个正着。 　　“好吃吗？”我松开他，意有所指的舔了舔嘴唇，“我觉得挺好吃的。” 　　他被我亲得脸色通红，鼻息急促的和我交缠在一起，眼睛水汪汪的，炽热又专注的看着我。 　　“小丘。”我的手指从他洇着一抹薄红的眼角轻轻掠过，抚上他的侧脸，柔声道:“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好看，让我特别想操｀你。” 　　地毯很厚，深色的花纹很衬小丘的肤色。 　　他的衣服被剥下来扔到一边，赤身裸｀体的躺在地毯上，像一枝含苞的雪白的花骨朵。 　　我伏下`身，轻轻吻过他纤细的锁骨，含住他在微凉的空气中战战巍巍挺立起来的乳珠，用牙齿轻轻研磨。 　　他微微的喘息着，手指插进我发根里，无意识的抓紧又松开。 　　“想要吗？”我直起身，把手指伸进他嘴里。 　　他面色酡红，紧闭着眼睛，睫毛却微微颤着，乖巧的含着我的手指舔弄，很乖，很听话。 　　“宝贝儿，来帮我脱衣服。”我抽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他跪坐在我面前，纤细的手指从我的领口滑下来，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眼睫却一直低垂着，害羞的不敢看我。 　　“还有裤子。”我凑过去，咬住他的耳垂，轻声道。 　　拉链慢慢被拉下来，鼓鼓囊囊的欲｀望呈现在他眼前，他有些羞怯的抬眼看了看我，然后隔着最后一层布料，犹犹豫豫的亲了亲我硬得发涨的下`体。 　　我倒吸一口气，欲｀望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被撩拨的快要爆炸，前段不受控制的流出水来。 　　他的眼睛像小狗一样，又黑又圆，湿漉漉的瞧了我一眼，然后才慢慢剥下最后一层布料，张嘴含住了我硬`挺的欲｀望，用舌头细细的舔吻着。 　　“小丘……”我哑着嗓子道，“别舔，脏。” 　　他摇了摇头，努力的吞吐着口中的硬物，敏感点被舌尖蹭过，让人愈发兴奋起来。 　　我喘息着闭上眼，摁住他的后脑勺，用力的顶了进去。 　　“咳……”小丘呛得咳嗽起来，我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了纸递给他，他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他已经吞下去了。 　　我有些过意不去，他倒是笑了一笑，揶揄道:“有点咸，还有点苦。” 　　我忍不住把他按倒在地毯上，低头吻了上去。 　　他嘴里还带着精｀液微微咸腥的味道，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用力的绞缠他的舌头，在他唇上又舔又咬，狠狠的吻他，他喘不上气来，脸色通红，眼睛里泛起水光。 　　唇分时我仍旧看着他，低声道:“我好喜欢你，好爱你，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他笑起来，迷恋的看着我，用指腹轻轻摩挲我的嘴唇，说:“我也爱你。” 　　我感到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低头宠爱的亲他，在他赤裸的肌肤上蹭来蹭去，在他身上烙下一个个吻。 　　他轻声呻吟起来，胯下那物贴着我的身体磨蹭，很快就忍不住抓着我的手往他下`身摸过去，说:“摸摸我……” 　　我抽回手，从抽屉里拿了润滑液出来，咬着他的耳朵道:“不许摸，我要把你干射。” 　　他身体微微一抖，脖子到耳侧都红成了一片，整个人不住的往我怀里缩。 　　我把他抱起来，手指上沾了润滑液摸到他身后，挤进他紧致的后`穴里，慢慢给他扩张。 　　“小屁股咬得这么紧干什么？”我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臀肉，“手指都抽不出来了。” 　　他攀着我的脖子，羞耻的把脸埋在我胸口，努力放松身体，小声道:“想要你。” 　　他的后`穴又湿又软，我扶着性｀器对准入口，舔着他的耳垂道:“乖，想要什么都给你，自己吃进去。” 　　他很乖的扭着腰往下坐，后`穴又热又紧的包裹着我，他抽痛的喘口气，带着哭腔道:“吃不下了，屁股好痛。” 　　我掐着他的腰，用力往下一按。 　　他惊得哭叫一声，我恶劣的笑起来，手指拨弄着他疲软的性｀器:“宝贝儿，这不就吃下去了么？” 　　他很快又在我的手中硬起来，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纤细的身体在我怀里完全的打开了，屁股乖乖的含着我粗长的硬物，又热又紧。 　　让人想要更加用力的把他弄坏。 第67章 　　“你动一动……”他难耐的坐在我身上，细白的腰轻轻拧着，喘息着哀求。 　　我把他按在地毯上，将他的一条腿高高的抬起来扛在肩上，扣着他的腰，用力的抽送起来。 　　他的腿绷的笔直，又细又白，我侧过头就能吻到他大腿内侧细嫩的肌肤。 　　于是我一边干他，一边在他腿上细细的噬咬着，他圆润的脚趾可爱的缩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宝贝儿，媳妇儿，老婆，舒服吗？要快点吗？”我一叠声的叫他，满意的看着他羞得缩成一团。 　　“看着我。”我停下动作，摸了摸他的脸。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满是失神的泪意，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我狠狠的往里一撞，内壁立刻自发的绞紧，他咬着嘴唇，喉咙里溢出控制不住的呻吟。 　　这让人有一种格外充实的掌控感，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我抚过，他每一次细小的战栗，都是因为我。 　　“舒服吗？还要吗？”我侧头叼住他腿上一小块柔嫩的肌肤，在那上头留下一枚红印后才松口问道。 　　他被我顶得耸动不止，艰难的点了点头，我伸手去摸他的嘴唇，他轻轻的咬住我的手指，毫无章法的胡乱舔着，无意识的撩拨着我。 　　简直是个妖精。我掐着他的腰，一下一下把自己送入他的身体深处。 　　他眼睛都哭红了，却还是努力的打开身体，乖巧的予取予求。 　　我忍不住低头吻住他，诱哄道:“叫我什么？” 　　“哥……”他哭着道。 　　“不对，再想。”我顶着他的敏感处研磨，他发出细细的抽泣声，像猫儿一样。 　　“轻……轻点……”他颤声道。 　　“快说，叫我什么？”我威胁的重重一撞，他“啊”的一声，腰身难耐的弓了起来，穴肉抽搐着咬紧了我，前端射出白浊的液体，尽数沾在我小腹上。 　　他半阖着眼，失神的喘息:“老公……” 　　“乖老婆。”我吻住他，重重的抽送了几下，泄在了他身体里。 　　地毯上一片狼藉，我把他抱到怀里，赤裸的身体贴在一处，只觉得他的身体又白又软，闻起来还带着草莓牛奶的甜味。 　　他趴在我肩上，没骨头似的软着，柔软的嘴唇在我脖子上蹭来蹭去，蹭得我又硬了，直直的顶着他。 　　我偏过头和他接吻，他舔了舔我的嘴唇，小声道:“还做吗？” 　　我抱着他站起来，说:“去洗澡，不做了。” 　　他放心的闭上眼，趴在我怀里不动了。 　　家里的浴缸够大，装两个人也不嫌挤。 　　我抱着他清理，把他体内的精｀液弄出来，深切的觉得在外还是得带安全套，不然做完没地方洗实在是很受罪。 　　“好了吗？”他在我怀里扭来扭去，一点也不安分。 　　我忍无可忍的拍上他的屁股，说:“再动我就真忍不住插进去了。” 　　“哦。”他老实了几分钟，又开始哼哼唧唧往我怀里钻，把半硬的阳｀物往我手里送。 　　我:“……” 　　“给我摸摸嘛。”他软着嗓子撒娇，“都怪你，又把我摸硬了。” 　　“给我插插嘛。”我面无表情道，“都怪你，又把我蹭硬了。” 　　小丘:“……” 　　等把他伺候好了抱回床上，看到他身上斑斑点点的吻痕，我才想起明天要去泡温泉。 　　唔……这也不能怪我，他太配合了，我要是能把持得住才是有问题了好吗？ 　　应该不会……发脾气吧…… 　　我心虚的把他团到被子里，殷勤的拿了蛋糕上来喂给他吃。 　　“honey!早上好啊！”黑色越野车在路边停下，车窗摇下来，李玉骚包的冲我抛了个飞吻。 　　小丘转头看了看我，即使带着墨镜，我也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他一脸:“……”的表情。 　　我嘴角抽了抽，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上车！还磨蹭什么呢！顾欢！”李玉见我们不动，连声催促道。 　　我拉开车门，先让小丘上了车，才自己坐上去。 　　刘淼从后视镜和我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发动了车子。 　　“顾欢，不介绍一下你的新欢吗？”李玉转过头来，挑剔的打量了小丘一眼，“新欢”两个字咬得恶狠狠的，只差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我很不爽”了。 　　小丘又转头看了看我，满脸都是控诉。 　　我觉得自己好冤枉，连忙哄道:“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新欢，只有你。” 　　李玉:“……” 　　其实也难怪他认不出来，昨晚某人哭得太厉害，早上起来眼睛肿了，拿冰块敷了半天都没消肿，于是只好临时找了副墨镜带上，遮住了上半张脸。而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又遮住了下半张脸。 　　“其实……”我刚想解释一下，小丘就用力的瞪了我一眼，眼神里都是“你这么着急解释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的意味。 　　我只好乖乖的闭了嘴。 　　李玉莫名其妙:“其实什么？” 　　小丘清了清嗓子，说:“其实，我是他弟弟。” 　　我:“……” 　　李玉:“……” 　　他的声音稍微有点哑，加上和三年前比确实有了点变化，李玉一时也没听出来，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出言反对，顿时有些尴尬道:“啊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开玩笑的，还以为顾欢交男——” 　　他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女朋友了，有点好奇。” 　　小丘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是我没说清楚。” 　　李玉好奇道:“以前他都没提过他还有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丘淡定道:“我叫顾乐乐，之前在老家那边上学，可能顾欢哥没怎么和你们提过我。” 　　李玉一脸谴责的看着我，我只好干笑两声。 　　聊了十来分钟两个人已经迅速的打得火热，李玉丝毫不疑有他，倒是刘淼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两眼。 　　我什么都不能说，只好闭目养神，假装补觉。 　　聊着聊着，小丘又提到了一开始的话题，不经意的问道:“我哥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吗？” 　　李玉说:“哪能呢！你哥看起来是那种老实人吗？” 　　我闭着眼:“……” 　　李玉兴致勃勃道:“你哥高中就谈恋爱啦！” 　　小丘道:“然后呢？” 　　李玉唏嘘道:“然后就被他娘棒打鸳鸯啦。” 　　小丘问:“再然后呢？” 　　李玉老实道:“再然后就是你了，我还以为他终于走出阴影重获新生了呢，所以刚刚才那样……”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他以前的媳妇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他移情别恋……” 　　说着说着，他仿佛又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紧张道:“唔……我没别的意思，就你和他媳妇儿有点像……都挺白净挺瘦的，所以我才误会了……” 　　“呸呸呸，不是不是，就是……”李玉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忽然反应过来:“欸？你和他媳妇儿长得还真的有点像。” 　　车里开了暖气，小丘的围巾松开了些，露出了小半张脸。 　　我心想李玉怎么反应这么慢，就听到他惨叫一声:“顾欢！你该不会禽兽到对你弟弟下手吧！” 　　我:“……” 　　小丘:“……” 　　刘淼:“……” 　　我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小丘揽到怀里，低头亲了下去。 　　李玉这回真说不出话来了，一脸“天啊我就知道是这样谁来救救我”的表情。 　　小丘“唔唔”的挣扎了几下，很快就被我亲得浑身发软，乖乖的抱住了我的脖子。 　　等我抬起头挑衅的朝看了全程的李玉一笑，他才失魂落魄的晃了晃脑袋，转过身去，靠在副驾驶座上不说话了。 　　小丘把脸埋在我怀里，都不敢看李玉了:“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点了点他的鼻子，悄声道:“是你太坏了。” 　　本来我想早点和他解释清楚，可李玉显然被刺激得不轻，我喊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小丘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先算了。 　　等车开到温泉酒店前边，一行人下了车，有侍应生过来接过车钥匙把车开走了，李玉还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刘淼扫了他两眼，从他口袋里掏了钱包抽了张卡到前台去了。 　　“这是你们院子的钥匙。”刘淼回来后递给我一片黄铜色的钥匙，“院子里有单独的私人温泉，不过不大，要泡大池子得去露天的公共温泉，路上有服务员，可以直接问路。” 　　我笑着道:“谢谢。” 　　刘淼也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不客气，你也……挺不容易的。” 　　服务员领着我们从大厅后边的门穿出去，外面是一条石子铺的小路，小路两边是用篱笆分开的小院子，修建得各有风格，但都无一例外的很漂亮，有的院门关着，有的敞开，一眼扫过去能看到院子里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泉池子。 　　刘淼和李玉先我们一步进了个欧式风格的小院子，服务员带着我们在岔路口转了个弯，在一个挂着灯笼的院子外边停下脚步，礼貌道:“您的房间到了。有问题的话房间里有电话，您可以致电前台。” 　　我点了点头，牵着小丘进了院子，顺手把门关上了。 　　院子角落里种了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个季节居然也打了几个小花苞。 　　“这儿挺暖和的。”小丘摘了墨镜拿在手里，朝我笑了笑。 　　我俩进了房子，外面看起来白墙黛瓦，里头也古色古香的，桌椅都是仿古的制式，最里头靠窗的地方是一张龙凤雕花大床。 　　不知道是不是有地热的缘故，里头很暖和，比院子里的温度都高很多，小丘没一会儿就热得面色薄红，我把他团怀里亲了亲，和他一起去换浴袍。 　　他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吻痕，被我打量得难为情极了，飞快的扯了浴袍往身上裹。 　　我乐得不行，他气呼呼的瞪我，勾得我又心头火起，按着他摸了好一会儿。 　　“我们出去泡温泉试试。”他提议道。 　　我拦腰把他抱起来，走到院子里时已经把两人浴袍给扒了，抱着他直接就奔池子里去了。 　　池子不大，也就容两三个人坐在一起的大小，池底铺了层瓷砖，坐下去水刚没过胸口，我干脆就让他直接面对面的坐在我腿上，靠在池壁上和他说话。 　　“冷吗？”我摸了摸他露在外边的背。 　　“不冷。”他舒服的扒拉着我的胳膊，贴在我身上，“水温好舒服。” 　　水温稍微有点烫，他皮肤白，没一会儿就浑身都烫的粉红，肌肤隔着水摸起来格外滑腻，他把下巴搁在我肩上，微眯着眼睛打盹。 　　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把他抱紧了一些。 第68章 　　整个上午我们都在泡温泉。 　　小丘中间睡着了一会儿，我只静静的抱着他，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心里很满足。 　　中午的时候李玉过来叫我们去吃饭，我拿了浴袍把小丘裹好，才过去把门开了。 　　李玉一脸“！！！”的表情，冲上去抓着小丘看了半天，还试图去扒他的浴袍。 　　小丘刚睡醒，一脸懵逼的不知道反抗，还好我飞快的把他抢到怀里，才避免了被李玉看光的结局。 　　“是沈丘吧沈丘吧！” 　　我推着他进门去换衣服，李玉还追在后边一个劲的追问，简直烦死人了。 　　砰的把门甩到他脸上，警告他:“换完衣服再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才终于安静了一小会。 　　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坐下，李玉迫不及待的抛出了一大堆问题，还埋怨我们合伙欺骗他，搞得他一上午都心情低落。 　　小丘笑着道了歉，然后简略挑了些重点说了。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却唉声叹气的，末了李玉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没事啦，都过去了，这不是回来了么。”小丘笑盈盈的和他说话，一点也看不出前些天脆弱的样子。 　　“那你们父母现在的态度还是不太乐观？”李玉担忧道。 　　即使知道他是好心，我也有点嫌弃他现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揽过小丘的肩膀，朝他笑了笑，说:“这些事情都会解决的。只要他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小丘抿了抿嘴，轻轻的“嗯”了一声。 　　吃完饭回房，李玉眼巴巴的还想黏小丘，被刘淼拖走了。 　　我和小丘牵着手往回走，正好散散步当做消食。 　　路上有时候会遇到别的人，大部分是小情侣，也有带着孩子的夫妻。小丘遇到可爱的小孩子就忍不住多看几眼，我用小指在他手心轻轻挠着，问他:“想要宝宝啦？” 　　他大大方方的“嗯”一声，说:“觉得小孩子都很可爱，也不会用世俗的眼光去批判他人，就像小天使一样。” 　　他说起小孩就很兴起，又提到些往事，说:“我在国外的时候，有时候会去教堂。那个教堂的牧师有个儿子，才三四岁大，金发碧眼，特别漂亮。” 　　“有一回我坐在后排听牧师传教，他趴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睡觉，醒了之后我给了他一颗糖，后来我每次去教堂，他都会眼巴巴的坐到我边上等糖吃。”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塞到他嘴里，笑道:“哥哥也给你糖吃。” 　　他含着糖笑，说:“他每次来要糖吃我都特别想你。想要是你在这儿，我也有人给糖吃。” 　　我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说:“这辈子都给你糖吃，吃到你七老八十牙掉光了，可别来怨我。” 　　他又笑，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灿烂得马上就能开花。 　　回去院子，决定睡个午觉。 　　床很大，上边有床被子，脱了外套和毛衣把他抱在怀里，再用被子把两个人裹住，包成一个蚕蛹。 　　他挣扎着露出个小脑袋，被我按住亲亲。 　　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滚累了就抱在一起睡觉。 　　他闻起来香香的甜甜的，捂在怀里连梦都变得温柔起来。 　　睁开眼的时候西斜的日头落在脸上，梦到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但梦中温柔欣喜的心绪尚未褪去。 　　偏头看看，他还在睡，鼻尖顶在我颈侧，呼吸温热的拂过肌肤。 　　忍不住把他抱紧，头蹭着头，肢体纠缠在一起，这样亲密的接触让人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静静的躺了一会儿，耳畔听到他含糊的声音，以为他醒了，看过去却只看到他颤动的睫毛和眼角沁出的眼泪。 　　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我扣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缠，在他耳边轻声说:“宝贝儿，我在这儿呢。” 　　他便渐渐的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撑起身体好奇的看我手里的书。 　　“你买的书呀。”我把枕头竖起放好，示意他坐到我边上来。 　　他靠过来，我揽着他的肩膀，往后翻了一页，说:“从你书架上拿的，想看看哪儿好玩，等寒暑假和你一起去。” 　　“有想法了吗？”他点了点书页，“这照片拍得不错。” 　　“有，想法太多了。”我说，“哪里都想去，反而不好选。” 　　“抓阄吧。”他笑吟吟的，“抓到哪里去哪里，反正以后时间多的是，每年一个地儿，迟早都能去一遍。” 　　我低头看他，说:“宝贝儿今天心情不错。” 　　他仰头在我唇上亲了亲，说:“做了个梦。” 　　我问:“梦到什么了？” 　　他眨了眨眼，无辜道:“不记得了。” 　　“但是很高兴呀。”他搂着我的脖子，撒娇的晃了晃，说:“我想吃冰淇淋。” 　　“行。”我把书放到一边，掀开被子，“换衣服，我们去吃冰淇淋。” 　　酒店的服务设施很齐全，除了自助餐厅之外还有棋牌室，酒吧，烤肉区和甜点店等等。 　　虽然我觉得一个酒店设这些区域有些奇怪，但是看起来生意还挺好的，甜点店里坐着不少小情侣，挨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甜点，还有一对一人抱台笔记本，连着店里的wifi正在玩吃鸡。 　　小丘吃冰淇淋的时候我就撑着下巴看他吃，被他强行喂了几口。 　　齁甜齁甜的，和恋爱的味道一个样。 　　旁边有人好奇的打量我们，我大大方方的任由他们看，低头把小丘唇边蘸的奶油舔掉。 　　他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小声说:“别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呗，我们小丘这么好看，还怕他们看吗？”我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悄声道:“反正以后他们也会看习惯的。”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早都知道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只要他高兴，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的才好。 　　“喂喂！” 　　后脑勺被用力拍了一下，我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去，李玉满脸不高兴的站在我后边。 　　“叫你们半天都不理人！”李玉绕到前边，坐在我们对面的软皮沙发上，嘟囔道:“谈恋爱可谈得真够投入的。” 　　刘淼也跟着坐过去，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点单。 　　看他们的架势是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了，我又给小丘点了块黑森林蛋糕，自己也要了一份。 　　李玉像是饿得慌了，一言不发只管埋头苦吃，刘淼倒是不慌不忙的，还能腾出手来给他递饮料。 　　小丘好奇的看着他俩配合默契的吃东西，忽然道:“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我这才想起好像一直忘了告诉他。 　　李玉头也不抬道:“你猜？” 　　刘淼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却伸手替李玉擦掉了脸上蹭到的蛋糕屑。 　　狗粮味儿十里外都闻得见。 　　“一会儿去酒店前面的广场看烟花不？”李玉边吃边说，“市里禁烟花，难得热闹一回。” 　　于是吃完甜点我们又去广场等着看烟花。 　　除了正对着个温泉酒店，广场其余三个方向没啥建筑，就中间一个很大的音乐喷泉，边缘摆着些做生意的小摊子，冷风刮起来嗖嗖的，齁冷了。 　　不过人还挺多的，路灯下边三三两两的站着，有的在小摊子上买热腾腾的小吃，有的坐在喷泉旁边台阶上，我说:“这地方这么偏，人还不少啊？” 　　“大都是情侣和小夫妻，过来过节的。”李玉仰着头看了看喷泉中间的雕像，“这地方在网上挺有名气，庭院私密性好，环境也不错，温泉play什么的特别合适，你这种不闻窗外事的单身狗当然不晓得。” 　　他说完，想起小丘已经回来了，随意改口道:“曾经的。” 　　我心想我们又没有分手，哪来什么曾经单身狗。不过小丘的重点完全没落在这上头，疑惑道:“温泉play？” 　　李玉嘿嘿一笑，揽着小丘道:“这都不懂？来来，哥哥教你，保管……” 　　后面的话他刻意压低了音量，凑在小丘耳边窃窃私语。 　　“李玉！” 　　我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特别想打他一顿。 　　“我带你媳妇儿买好吃的去，别吵别吵。”李玉笑嘻嘻的朝我摆摆手，拖着小丘往广场边缘走，“你俩别过来啊，成天黏黏糊糊的像什么样，自己逛逛去。” 　　刘淼看了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去买烤肉，你去不去？”他说。 　　我默默地感受了一下迎面扑来的冷风，当机立断:“走走走。” 　　我端着一盘子选好的肉往烤架上架，刘淼弯着腰在夹炭火。过来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干活，我觉得他和李玉能在一起简直是个奇迹。 　　李玉活泼得相当过头，话痨得不得了，和他待在一起三小时他能喋喋不休的说上两个小时零五十分钟，大部分都是废话，还有剩下十分钟用来喝茶上厕所。 　　刘淼刚好相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少年老成，沉默寡言得很过分，开学一个月和别人说话的次数不超过20次，每句话绝不超过5个字。后来熟了，也只说该说的话，废话什么的是万万没法从他嘴里听到的。 　　就这么两个人，初二分班分到一起再巧合的同了个桌之后，居然没打起来反而和平共处了两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高中三年之后居然还在一起了。 　　我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他俩吸光了我们高中所有的风水才成功创造了奇迹。 　　毕竟……刘淼一直高深莫测的我不敢说，但李玉，我很肯定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直男。笔直笔直的那种，会在教科书里夹带《花花公子》的那种，初中还交过小女朋友的那种。 　　说起他那个小女朋友，我还有印象。长得很漂亮，追求者众多，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上了李玉。 　　李玉那会儿还没抽条，虽然白白瘦瘦的，五官也端正，但是确实是个小矮子，搁她边上一放还矮半个头，毫无气势可言。 　　对方倒追李玉只用了三天，李玉就七荤八素的升了白旗。那姑娘说喜欢吃老斋记的包子，李玉每天就早起半小时绕路过去买包子给她当早点，结果分手也是因为这包子——一个月都没过完，包子就吃腻了，她嫌李玉脑筋太直不懂讨好人。 　　包子饺子油条馄饨那么多不会换着花样买吗？她是这么说的。 　　当时还是个纯情少年的李玉小朋友被这理由气哭了，信誓旦旦的说:“上大学之前再也不交女朋友了。” 　　结果被刘淼嘲讽了一顿，大怒之下和他打赌，憋着一口气几年都没找过女朋友。 　　最后赌是打赢了，人也弯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淼。”我喊了他一声。 　　“嗯。”他低着头认真的开始给肉串刷油和酱，刷完一边耐心的翻个边儿继续刷，一点也没注意到我想交谈的欲｀望。 　　“你怎么喜欢上李玉的？”我没话找话。 　　这回他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我才继续刷酱:“你怎么喜欢上沈丘的，以此类推。” 　　我:“……” 　　我不死心道:“你平时和他聊天也这么简单粗暴吗？” 　　“他会自问自答。”刘淼淡淡道。 　　我:“……哦。” 　　我忽然有点怀念广场的冷风，至少它冻不僵我的灵魂。 　　我绞尽脑汁想出了第三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性向的？”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理所当然的说:“被李玉掰弯之后啊。” 　　？？？ 　　等等，两个直男？？互相掰弯？？ 　　人间惨剧吧这是。 第69章 　　我做了好久的思想建设，才忍住了冲上去采访李玉的冲动。 　　小丘手里举着一团比他脑袋还大的棉花糖，大方的分给我吃。 　　这种糖丝团成的棉花糖总是黏乎乎的，撕下一块满手都是化掉的糖丝，我就着他的手吃了，又舔了舔他黏黏的手指，他红着脸说:“我去洗个手就好了。” 　　“算了，麻烦。”我衔着他的手指含糊道，一点也不客气的多舔了几口，然后摸出一包湿巾撕开给他擦了擦。 　　那边李玉已经兴高采烈的从打包的袋子里抽出一串牛肉串啃上了，边吃边问刘淼:“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饱？” 　　刘淼说:“我当然知道。” 　　然后李玉就满意的点了点头，拎着烤肉过来分给我们吃。 　　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暗号。 　　八点多的时候广场上开始放烟花，明亮的焰火在城市上空蓬然绽放，毫不吝啬的照亮了黑暗而寂静的夜晚。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李玉叼着个没啃完的鸡翅望天的样子有点滑稽，我忽然想起小丘在我姥姥家过的那个春节，也是在热闹的焰火下，他嘴角带笑，轻声和我说新年快乐，然后把那个带着他体温的小硬币塞到了我手里。 　　我情不自禁的偏头看他，他侧脸很漂亮，鼻梁秀挺，轮廓柔和，睫毛在鼻侧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怎么啦？”他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挠了挠，轻声道:“不是看烟花么，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我往他旁边靠了靠，伸手揽住他的腰，小声说:“再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喂喂，你们俩够了啊！”李玉把鸡骨头吐到垃圾袋里，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一脸牙酸的表情，“腻得我牙都疼了。” 　　我无情的指出真相:“骨头硌牙了吧。” 　　李玉“哎哎”了两声，没来得及和我呛上就被刘淼拖走了。 　　这下只剩下我们俩，他侧头看着我笑了笑，瞳孔里倒映着天上的焰火，闪闪烁烁的，像是藏着许多星星。 　　“我……”我说。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 　　我把他的围巾往下压了压，露出他线条漂亮的下巴和红润的唇瓣，用指尖蹭了蹭。 　　他悄悄勾了勾唇角，是个要笑的模样。 　　我心里一软，下定决心道:“我带你回家吧。” 　　他愣了一下，说:“今晚回去吗？” 　　“不是今晚，也不是回我们家。”我说，“我想带你回我爸妈那边一趟。” 　　这个念头在和我妈打过电话之后就产生了，我本来想这两天玩开心了再和他说，可这会儿想起往事，怎么也憋不住了。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视线也不自觉的躲闪着垂了下去:“怎么了……突然就要回去……” 　　我抬手掂起他的下巴，他顺着我的力道很顺从的抬了头，嘴唇轻轻抿着，眼神有点不安。 　　“别怕。”我柔声道，“有我在呢。” 　　“……”他小心翼翼的瞅着我，说:“能不去吗？……我不想去。” 　　声音很小，几乎要被烟花盖过。 　　“不能。”我说。 　　他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只是细细的吸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说:“好。” 　　烟花要放一个多小时，广场上也没个地方避风，只二十多分钟就觉得脸都被风刮麻了。李玉他们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弯里快活，绕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我干脆给他发了消息说我们先回去，就直接回房了。 　　我出门的时候没带围巾，小丘分了一半绕在我脖子上，两个人手指勾在一起，肩膀挤着肩膀，连体婴似的往回走。 　　路上很安静，没有行人，远处烟花升空然后绽放，连带着照亮了这条石子铺成的小路。 　　站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来，又快又轻的说了句什么。他开口的瞬间一蓬烟花正“咻”的腾空而上，而尾音被爆炸的余响盖过，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刚刚你说什么？”我伸手推开门，问道。 　　他神色如常道:“没什么，我说快点开门，都要冻死了。” 　　洗过澡，我把他夹在双腿中间，半躺着靠在床上看电视。 　　他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到电视上放的是什么。 　　我心里叹了口气，把遥控器拿过来，关了电视，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小丘沉默的侧过身体，把脸埋在了我胸前。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哼歌，他就这样安静的趴着，手指无意识的拨弄我的睡衣。 　　过了很久，他一直没动，手上的小动作也停了，我觉得他大概睡着了，便稍微探身去关床头的灯。 　　咯哒一声轻响，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冬日里夜晚格外寒冷，床边的窗户关着，只有一束浅薄的月光，明晃晃的越过窗棂，落在木质地板上。 　　先前烟花太过耀眼，我都没注意到今晚竟然还有月亮。 　　月色冷冷清清，仿佛凝着一层白霜。 　　屋子里却很暖和。 　　怀里的人动了动，轻声道:“我有点害怕。” 　　我张口欲言，他却“嘘”了一声，说:“等我说完……好不好？” 　　我安静下来，点了点头。 　　“我一直不敢联系你，怕……怕姨姨伤心，也怕自己忍不住跑回来。可我憋了三年，最后还是没忍住……我怕我这次不回来，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借口能回来看你一眼了。” 　　“我本来真的只是想远远看上一眼的……”他低声说，“可是你发现我了，你光着脚在雪地里追我，抱着我说想我，我的腿一下子就迈不开了。” 　　“就算要下地狱……”他说，“我也愿意。”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好像只是在说明天早饭想吃荷包蛋这样的琐碎。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手下触感又细又软，像缎子一样光滑。 　　他在我掌下蹭了蹭，像只乖巧的猫咪。 　　“……不会下地狱的。”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我保证。” 　　他的手指蓦然收紧，紧紧的攥着我睡衣上一小块布料，半晌后又忽然松开，怔然的抬头看我。 　　“你以前也说过……”他小声道，“在海拉尔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我把他往怀里拢了拢，他固执的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但其实房间里只有一点月光带来的微弱光亮，很难看得清脸上的表情。 　　“记得。”我说，“我说保证你以后每天都会这么开心……对不起，我没做到。” 　　他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牛奶味。 　　“小骗子。”我说。 　　“不骗你。”他答道。 　　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我想带你回家，把咱俩的事情定下来。”我说，“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国内不能结，我们就去国外领证，好不好？” 　　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搭在我胳膊上的手无意识的握了握，复又松开，抬起头来看我。 　　光线黯淡，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我却无端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凄惶。 　　我心里突的一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思维行动起来，侧过脸在他脸上安抚的蹭了蹭，温声道:“没想好也没关系，不用现在回答我。” 　　“欢欢哥。”他细细的喊了我一声。 　　我忽然发觉已经很久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 　　我心里蓦的柔软了几分，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柔了:“怎么啦？” 　　他拉住我的手，像是在一边思考，一边逐字逐句道:“他们不会同意的，我也不要那么多，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定哪天你就遇到喜欢的……姑娘了，到那时候……” 　　我忍不住打断他:“小丘！” 　　他安静下来，松松握着我的手，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我一时间想不起要说些什么，实际上打断他的那瞬间我也并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是单纯觉得，他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这让我觉得很难受。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从前也软绵绵的很好揉｀捏很好哄，可还是会撒娇会闹小脾气，委屈了也会求抱抱求安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曲意逢迎，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要，好像任性一些得到的多一些，就要沦落到罪不可恕的境地。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叹了口气，“我妈已经同意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爸还有你妈，到时候就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了。” 　　我低头蹭了蹭他软软的头发，觉得连心都因为他变得柔软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惊动得厉害。 　　“我不会有喜欢的姑娘，我这二十多年也就喜欢了一个人，心都掏出去了，哪里还能喜欢别人呢？”我说，“我们认识了十来年，全身几十亿个细胞更新一遍都绰绰有余，我爱你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因为这早就成了我的本能，懂吗？就像鱼生来会游泳，鸟天生就会飞，我只要还在呼吸，就没办法停止爱你。” 　　连我自己都觉得肉麻，可我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也不是什么一时冲动。 　　我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第一眼看到他就忍不住欺负他，想让他泪汪汪的看着我，露出讨好的表情。可我又受不了别人碰他一根头发，欺负他甚至比直接挑衅我更让我火冒三丈。这种奇怪又矛盾的感情伴随了我很多年，直到我明白什么是喜欢，才终于豁然开朗。 　　我从小粗心大意丢三落四，可关于他的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并不觉得这是因为我对他格外上心，我还对功课上心呢，也没见得能拿满分。上帝取亚当的肋骨化成夏娃，而我的肋骨也许便是他。 　　是软肋，是最柔软的存在，亦是永远都无法割舍的，属于我的一部分。 　　也许人心确实易变，但我只会变得更加爱他。 　　我抱着他喃喃的说了很多话，那些从前我觉得他应当都懂，于是便没有说给他听的话。 　　我从前总觉得说不如做，可是什么都不说的话，也许他永远都不能明白自己有多好，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我想纵容他，想让他永远像个孩子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高兴了可以耍耍小脾气反正我会哄，难过了也可以蹭到我怀里来求安慰。 　　我想让他知道，他这样好，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值得被珍惜，也值得被宠爱。 　　我不怕他要得太多，只怕我哪怕倾其所有，也给得太少。 　　林姨嘴里的他坚强又独立，独自在异国他乡也过得很好，和我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的沈丘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他打着哭嗝和我说他刚去上学那段时间口语不好，不敢和同学交流，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课下课，实践课差点挂科。 　　说他有回公交车坐过站，走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忍着眼泪自己动手煮面吃，特别想我。 　　说他心情不好生了病，不敢告诉他妈妈，一个人偷偷去看病，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问我会不会害怕。 　　怎么会害怕呢……我只觉得心疼，恨不能以身代之。 　　他哭得太累，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还不忘记叮嘱我:“不许反悔哦。” 　　我吻掉他的泪水，说:“不反悔，明天就带你去挑戒指。” 　　他睡着后唇角也一直微微扬着，像是很久之前我们还没有经历过分离的时候，他连在梦里都仿佛带着无忧无虑的笑意。 第70章 尾声 　　在说服我爸和林姨上我妈帮了很大的忙，尽管过程是曲折的，但结局是光明的。 　　大四毕业后我俩就去英国领了证，正式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夫夫生活。 　　李玉和刘淼还在一起，计划着等稳定了找个代孕要个小孩。周秀秀知道她回来那天小丘也回来了之后坚持是因为她带给了我好运，强行从我手里抢走了个大红包。 　　我的存款都是这几年抱沈熠大腿炒股赚来的，沈熠毕业后接手了他爸的公司，刚好专业对口又缺人的情况下我一毕业就被他强行拉去做苦工了。 　　罗衡毕业后回来发展，仍旧是个单身狗，李玉说他可能命中注定不走桃花运。 　　孟寻还在国外，谈了个混血小女友。 　　苏小瑶据说已经订婚了，我至今都没有对她的事情释怀，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好，我和小丘差点就因为她彻底玩完了。 　　小丘研二的时候苏棠和沈熠在加拿大登记结婚顺便办了婚礼，我羡慕的不行，决定等小丘研究生毕业再补办个婚礼，我也想看他穿着礼服站在我身边的样子。 　　过年的时候我带小丘回姥姥家，姥姥倒是看得开，直说他配我实在是好端端一颗大白菜被猪拱了，当然了，我是猪他是白菜。 　　王佳乐小朋友大哭一场，扬言要和我绝交以报夺夫之恨。 　　舅舅非常欣慰，给我包了个大红包，还偷偷夸我有出息，泡到了雪云姐唯一的儿子。 　　我要是我舅的儿子情路该少多少坎坷啊。 　　小丘回来那年我们去了一趟云南丽江，他很喜欢那个地方，于是我们的人生计划里又多了一项在丽江开一家客栈。 　　为此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也是我被沈熠压榨得怀疑自己会早秃还一直没辞职的主要原因之一。 　　苏棠在一所音乐学院当老师，他在音乐上确实很有天赋，年纪轻轻就在国内音乐界小有名气，不过他和小丘投缘得很，早就答应了要和小丘合伙开客栈。 　　有时候我和沈熠都有点怀疑，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得早，恐怕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鉴于苏棠的裙带关系，最终客栈开张的时间比我们想象中要早了好几年。 　　沈熠当然是幕后投资大老板，他出钱，我们剩下的就只好出力。 　　客栈的装修风格和运营方向是四人一早就讨论好定下的，总体设计基本上是我做的，毕竟我大学学的就是这个。苏棠想在客栈里放一大堆乐器，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安置到合适的地方。 　　小丘大学学的金融，于是就成了客栈里的大掌柜。 　　其实我一直以为他会去当个科学家什么的，毕竟他脑子好，从小又是什么都缺就不缺钱的那种，形象气质都比较不食人间烟火 结果偏偏念了个和钱有关的专业。 　　后来他和我说，其实当时只是觉得做科研的话回国更加遥遥无期，所以随便选了个自由度高又热门的专业。 　　反正他相信以自己的智商读任何专业都不至于毕不了业。 　　真是……任性得可爱。 　　丽江的阳光特别好，天空蓝得像海。 　　小丘最近总是懒洋洋的坐在客栈门口晒太阳，咩咩伙食一好就疯狂发胖，现在趴在他腿上就是个巨大的毛球。 　　我进院子的时候他正一手摸着咩咩，一手翻着本书。 　　我凑过去瞄了一眼，他翻过来给我看封面，是一本很旧的游记，当初来丽江就是因为我随手翻到了它。 　　他伸手要抱，我把咩咩拎起来扔到一边，一手搂腰一手过膝弯，把小丘直接抱进了客栈。 　　“这次想去哪儿玩？”我问。 　　“西安怎么样？”他抬起头看我，眼睛又清又亮，“想去看看兵马俑。” 　　我温柔的亲了亲他漂亮的眉眼，说:“没问题，宝贝儿。”